嘈杂之音里回响着两个人清晰的话语,许多模糊的人影在他眼前晃过,直到有两个人出现在自己面前,面目仍然模糊,却能够从他们的语调里估摸出长相来。
“这就是你一直想做的事情吗?这实在是太超前了,我认为不太现实。”女声带着怀疑,语气却变得妥协起来:“万一真的成功了,未必是一件好事。”
“先存在才能谈好坏的,我的实验需要你的加入,我是真心诚意的。”男声无形中带着压迫,有着势在必得的决心:“世界的尽头是虚无,但我可以创造出实体的虚无!我想验证的就是这个而已。”
画面一转,实验室内是逐渐离开的人,最后被剩下的两人无奈地放下了手中的试管瓶。
“为什么要掩饰你真正要做的事,如果你真的想要获得大家的帮助,就该坦白啊!”女声斥责着,低着头收拾着实验室里的一切。
看起来这个实验室是被关闭了,男人正看着一大摞纸张,将死掉的小白鼠一只只丢进了垃圾袋内:“在他们的认知里,我真正要做的事是反人类的,我怎么可以实话实说呢?”
“我已经找到志同道合的人了,我会建造一个属于自己的实验室,也会有更加适合的试验品。”雄心壮志的话语,迎接的是女人轻轻的叹息。
尸体,越来越多奇形怪状的尸体被运出来,掩埋在土地里看似没了踪迹。人群中匆忙奔跑而来的女人,失望至极地质问着:“人命是草芥吗?这就是你所谓适合的试验品吗?你在杀人!你这个杀人犯!”
“草芥?”男人居高临下地望着捂住沉重肚子的女人:“小白鼠的命是草芥吗?生命本来就是脆弱的,为了永恒的生命出现,付出代价是在所难免的。”
“这种地方你不要来了,乖乖呆在实验室里做数据就行。”
“孩子怎么办?你真的能若无其事面对自己的孩子吗?不愿意为孩子放弃这个天方夜谭吗?”
雨水横亘在两人之间,无形的裂痕正在不断地扩大。一个眼神冷漠,完全不会被任何事物影响。一个目光凄柔,试图唤起对方的理智。
被毁损的数据盘,狼藉一片的实验室,成为了两人间爆发的炸弹。
他看着画面中逐渐清晰身形和面孔的两人,脸上都不加掩饰想要杀死彼此的神情时,四周骤然间暗了下来。顺着黑暗一起到来的,是他开始眩晕的意识。
想吐,好晕......洛旗在这样的状态中,疲惫难受地睁开了自己的眼睛。他想看看自己到底在哪里,被头顶上一束直直打到脸上的光芒,刺得眼睛流下了泪水。
他翻了个身用胳膊肘挡住眼睛时,悬空的身体让他回过神来。他正躺在半空之中,失去重心的漂浮让他迫切想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
正在他这么思索之际,整个人再次被奇怪的力道翻转,不断地反复旋转起来。就算是再怎么头脑清楚的人,经过这么一遭也要神智不清了。
眩晕带来的自然是呕吐,洛旗捂着难受的胃,胃酸一股一股翻涌上来,实在控制不住地吐出几口酸水来,连话都无法说出来了。
“怎么样,这种悬空的感觉好吗?”四周的光线顺着轮子滚动靠近而渐渐亮了起来,洛旗痛苦得半眯着眼睛,努力想要看看来人是谁时,重力陡然间袭来,让他如同小鸡崽般从半空中啪叽一下摔在了地上,好半天都动弹不得。
“科技的力量很厉害,对吧!”轮椅停在他的身旁,洛旗缓了好一阵子,抬起眼皮看向坐在轮椅上的人,正傲慢地盯着自己:“感受到命如草芥的无奈了吗?”
轮椅上的人约莫四十来岁,可头发已经全白了。他的一只眼睛精神矍铄,锐利得如同老鹰的眼。另一只眼却是被安装上的假眼,散发出幽蓝诡异的光芒。
洛旗想在这张脸上找到与自己相同的地方,莫名间忘却自己到底长什么样子了。他不知道该开口说什么,无奈又无助地仰视着眼前的这个男人,竭力伸出手去够到轮椅的边缘。
“这么细细地看你,才发现你跟她长得那么像。”男人似乎明白他想在自己脸上找寻什么:“看来我留给你的只有基因,并没有外貌啊!”
洛旗抓紧轮椅的边缘,慢慢加紧了自己的力道:“为什么抛弃我们?”“我没有抛弃你们,是她背叛了我。走的时候还放了一场火,烧了不少珍贵的数据。”男人语气中的惋惜不是装的,他哀伤地沉浸在那场大火中:“如果不是那场火,我想一切都会提前至少五年。”
五味陈杂的情绪过后,洛旗张了张嘴,无声地质问着什么。“想问我为什么要让你过来吗?”男人一眼洞穿了他的无声发言,伸出手怜爱地摸了摸他的脑袋:“人类的身体还是太脆弱了,我现在需要你的骨髓来救命。其他的事嘛,你对我大有益处,可以当下一个最厉害的试验品。”
洛旗不可置信地睁大双眼,迅速松开了紧抓轮椅的手,忍受着身体的疼痛想要站起身来。
“我今天放了试验品出去散步,就在这座山里。”男人气定神闲地看着他一系列的反应:“你的几个朋友很适合被它饱餐一顿的,它最爱感受人体组织在嘴里的咀嚼感。”
腐朽的气味愈加浓烈,冉夕提心吊胆地顺着涵洞的内部继续爬着,接下来会遇到什么,完全不可预知。现在她真的很庆幸前半段有云烝然的陪伴,也不知道他现在安不安全,有没有找到布语。
铃铛声幽幽地从涵洞内部传来,由轻响转为合奏的动静,让她熟悉又害怕地放缓了速度。地下室的那个房间里,背对着自己而坐的女人,好像就在铃铛阵中。
近了,光线变得强烈起来,冉夕胆战心惊地关闭了手电筒的光芒,紧张地把它揣进口袋里。她停留在洞口看到室内的铃铛正在无风自响,且室内没有上次见到的那个女人。
熟悉的那一排玻璃瓶映入眼帘,她还记得中间那个大罐里的心脏,来自于汪晴的身体。只是这一次,汪晴的声音再也没有响起来,让她有点望而生怯地盯着罐子不敢上前。
踌躇了约莫一刻钟后,她鼓足了勇气走出了涵洞,第一次直观地站在这间奇怪的屋子里,看到红绳上早已不再响起的铃铛阵,竟也安然无恙地来到了架子前。
那颗心脏鲜活地封存在罐子里,被冉夕既害怕又珍视地抱在怀里。她不敢在此地多呆,马上缩回到涵洞内部,朝着来时的方向想要回到原来的出口。
“雨停了。”云烝然把伸出树洞的手缩了回来,看向坐在角落里无精打采的布语道:“我们要不要先下山去找人帮忙?现在的问题我们没办法解决的,得求助于大人。”
布语没有言语,仍一动不动地宛如木头般,像是丢了魂一般。“你是不是看到什么被吓到了啊?”云烝然上前在她面前挥了挥手,她的眼珠都没有动一下,甚至像没了呼吸就地圆寂了。
云烝然不敢大声喊叫,颤颤巍巍伸出食指去探她的鼻息,果真一丝气息都没有。巨大的恐惧和漫无天际的痛楚,犹如从天而降劈到他身上的惊雷,浑身一下子冷透了又麻得四肢全无知觉,张着的嘴合不上,像是另一个木头。
骤然间布语的眼睛眨了一下,大喘气地把目光落到外面湿淋淋的草地上。被召唤的那一刹那,让她明白自己根本无法逃脱试验品的下场。
“现在暂时是安全的,她现在不在这一片。”布语自言自语地解释着,又加了一句:“也可能是她睡着了,总之还是要一切小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