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要去哪?”
手臂被抓住,童森织回头,姜育满脸紧张:“谁给你发的信息?你现在要走?回家还是去哪?你哥完全疯了,你不会还想着回去和他和好吧?”
童森织把手机收回口袋里,摇摇头:“不是回家,是有人约我去咖啡厅与她见面。”
“那也很危险!”姜育立马说,“你难道没发现吗?你周围没几个正常人吧?!就不说你那个哥哥,难道你不怕被习嘉池碰到?你忘了他上次对你做了什么吗?!”
童森织平静地问:“你觉得我现在能去哪?”
“当然是我家啊!”姜育想也没想,开口道,过了几秒,他看着对方长至腰侧的头发,忽然想起什么,血气瞬间上涌,差点咬掉自己的舌头。
“我、我没别的意思!你可别想歪!我是不想欠你人情了,你既然救了我,我收留你一段时间也行!姜家比你想象得安全,你不用担心自己的安危。”
脸上的热气迅速消散,姜育嘟囔:“而且你现在这副模样,要是被同校的人发现了,以后传出去岂不是我姜育被女人揍过……很丢脸啊拜托。”
童森织莫名其妙看了他一眼,尽管什么都没说,姜育已经气得要跳脚了:喂!你什么眼神啊!我姜育也是有尊严的好吗?!”
“嗯嗯,我知道的。”童森织敷衍应了一句,并不耽搁她把手抽出来,然而这一次却没成功。
她顿了顿,手臂上被施加的力气更重了。
“你这个蠢……”姜育抿了下嘴,沉默下来。
事到如今,憎恶对象毫无防备地站在面前,但他以往在心里怒骂上千句的脏话却说不出口了。
涩意沿着舌根向上蔓延,奉行弱肉强食法则的姜育生平第一次品尝到名为‘愧疚’的情绪。
少女拆掉窗户背光看向他的画面在大脑重现,回想起对方如纸般苍白的脸色,姜育意识到,那时候她就已经生病了。
他自虐地咬了下唇,强迫自己不去想—— 若他没有因为太想出风头来得到姜家认可,如果他没有算计童森织,是不是对方就不会落得现在这个下场。
吵闹的家伙忽然安静下来,童森织有些意外,就连少年伸过来的手都忘了躲避。
姜育碰上少女的额头,滚烫的温度令他皱紧眉,正想说什么,忽然手下微动,是少女眨了眨眼睛。
他的手把她额前的发压住了,导致几缕发丝戳到了眼睛里,少女眼睛红红的,也不知道推开他,呆呆的眨着眼睛,倒像是他欺负了她一样。
姜育有些别扭地松开手,心虚别开眼:“事到如今已经虚弱得连我都推不开了,还在强撑什么啊?生病了就好好养病啊,你是脑袋烧傻了吗?”
却不料,童森织根本没听他说什么,他一松开手,童森织转身就走。
“冥顽不灵的家伙……”姜育差点把牙咬碎,没有任何犹豫,他提步跟在后面。
他自然不是担心她,虽然童森织现在这个下场也有他的‘功劳’,但做出选择的是她自己,后果本就应该由她自己承担。
他只是想找个何时的时间,问她为什么要救他。
这家伙真的很擅长让他抓狂!他根本看不透她的心思!
自顾自地救他,根本不考虑和她家那个变态撕破脸的后果,也不问他讨要报酬或者赔偿,她难道真的是傻子吗?!他活了二十多年了,第一次见到这样奇葩的人!!
“等等我!我和你一起去!”姜育啧了一声,“到底谁要和你见面啊?家里是干嘛的?好死不死撞上这个时间点,我要让他好看!”
童森织在咖啡厅面前停下,伴随舒缓的音乐声,玻璃门缓缓打开,店内只有一个客人,抬头朝她笑了笑。
“好久不见,童森织小朋友。”
阳纪似乎并不惊讶童森织的长发,姜育倒是挑了下眉,目光在童森织和阳纪之间徘徊。
他知道阳纪这个人,前些年阳家曝出内斗丑闻,圈里的明眼人都知道,阳家的小儿子赢得了这场无硝烟的战争,作为姐姐的阳纪则迅速被遗忘冷落。
由于同是不受家里待见的人,姜育便记住了她,倒是没想到过了两年她又强势回到了阳家,据说背后有人扶持,也不知道真假。
童森织和阳纪……这两人是什么关系?
童森织环顾四周:“你说小习要见我,怎么没有看见他?”
姜育恍然大悟,他想起阳纪是习嘉池的好友,难怪这两人会认识,他本来还觉得奇怪,阳纪和他们不是一个学院,童森织也不属于他们这个圈子,两人哪有机会勾搭到一起。
他双手插兜,很不客气地说:“喂,童森织,结果这女人是打着别人的名义把你骗过来的啊?走走走,浪费时间,我还以为是什么非见不可的人呢。”
阳纪笑了笑,漂亮的唇形涂着明艳的口红,波浪卷披散肩头,气场凌厉而自信。
“习少的父亲病症忽然加重,已经送进了ICU,习少正忙着守在病房外,没时间赶过来。”
“不过——”她话锋一转,打开桌上的名牌包,拿出一只录音笔,“我这次约你见面,确实有重要的事要告诉你。”
童森织看着桌上的录音笔。
阳纪轻飘飘望了眼眉毛拧在一起的姜育:“不过,我倒是没想到,前来赴约的还有一位不速之客。”
童森织问:“这是……”
“有人托我送给你的礼物。”阳纪拿着录音笔抵在唇前,对她抛了个媚眼。
姜育忽然觉得有些不安,往前走了几步,插在两人中间,警惕地瞥了眼阳纪,转头故意对童森织大声说:“既然习嘉池不在,还留在这里干什么,这女人可不是什么简单货色,什么垃圾礼物,值几个钱啊,也配拿出来丢人?”
在姜育的观念里,习嘉池等于脑子不好的变态,所以和他在一起玩的也没有正常人,除了童森织这个呆头呆脑被傻乎乎骗过去的。
想到这里,姜育心里冒出一股诡异的满足感。
童森织这家伙除了很能打之外根本没有其他优点啊,脾气恶劣,情商负值,智商还低,一点城府也没有,被人卖了还要帮别人数钱……要是没有他把关,只会被人骗得团团转吧。
“小育你挡住我了,”童森织把姜育扒拉开,朝阳纪伸手,“我知道了,你给我吧。”
阳纪的话让她仔细想了一下。
她既然这样说,就说明给她录音笔的人不是小习,但她与阳纪的共同好友就只有小习了……
送录音笔的人是谁,这是个问题,但……她心里已经隐隐有答案了。
阳纪被她波澜不惊的模样逗笑了,挥了挥录音笔,躲过她伸过来的手,促狭道:“你不问我是谁送的礼物?”
童森织摇摇头。
她很信任自己的直觉,而且……这种熟悉的神秘且阴魂不散的画风,也只有那个人了。
北川祯。
她和北川祯定下的约定里,只说两人不能见面,没说不能送东西,嘛,也不算违反规则。
而且以她对北川祯的了解,如果不收下的话,他在暗处肯定会弄出更大更恐怖的动静,直到达到目的为止。
不过,她确实没想到阳纪会是北川祯的人。
这种无论逃到哪都注定被他无声注视的诡谲感让童森织有一点不爽。
姜育傻眼了,氛围悄无声息发出变化,他意识到面前的两人已经将他排除在外,搭建起只有她们才懂的密道。
‘局外人’视线与童森织同步转移到女人拿的录音笔上,朱砂色指甲抵着黑色录音笔,使它多了股别样的感觉。
——录音笔里有什么?
当童森织与姜育同时思考这个问题时,女人猝不及防打开开关。
忙碌的店员带着耳机哼着歌清洁柜台,店内舒缓的音乐还在继续,录音笔传来一阵杂音,而后,熟悉的嗓音略微沙哑,在店内响起。
童森织瞳孔如针一般急速缩了下,相原函的第一句话是:
“童森织,我要死了。”
听到这句话的瞬间,姜育飞快看向童森织,但少女此前站的位置空空如也,童森织压着女人的肩膀,将她按在座椅上,一只手掐着她的脖子,瞳孔漆黑:“小原现在在哪里。”
少女语气毫无波澜,也只有感受到童森织逐渐缩紧手的阳纪明白,这个人真的生气了。
她开始还以为BOSS评价的‘人形兵器’是夸大的说法……直到现在她才暗道不妙,她严重低估了童森织。
姜育也被童森织堪称应激的反应速度吓到了,阳纪的脸已经涨红,说不出话来,胸腔剧烈起伏,姜育慌了,第一时间看向监控。
童森织和阳纪的身影恰好被桌椅挡住,沉浸在音乐和打扫中的店员根本没有发现这边的状况,但头顶的摄像头静静记录着发生的一切。
这一刻,姜育大脑飞速运转。
如果童森织真的把阳纪掐死了,先不说被警察逮捕,阳家首先就不会放过她。
他摸出电话,用袖子擦掉屏幕上的冷汗,手指有点抖,在通讯录找到备注为父亲的电话。
如果他让姜家出手,在事情暴露之前处理好不该有的一切,就能悄无声息把这件事按下去,不会有人知道是童森织杀死了阳纪。
……要打电话给父亲吗?
手指按向通话键前,姜育迟疑了一秒。
这样做值当吗?
他好不容易得到了父亲的认可,就让姜家来帮忙擦屁股,阳家体量不是庞然大物,但如果事情败露,姜家势必会和阳家撕破脸,这对姜家根本没有好处,父亲肯定知道这一点……更何况父亲并不是心软的人,他心里有一套自己的评价体系,万一就因为这通电话,他在父亲的心里重新降为不合格怎么办?
姜育像是被人从头浇了一桶冰水,身体冰冷,大脑前所未有的清醒。
要帮她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