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给个面子？”

跟男人话语一起递过来的是一根棒棒糖，还有黑王蛇亲昵的贴贴。

陈凌霄没接糖果也拒绝了黑王的贴贴，她缓缓起身直视男人，冷冷道：

“给个交代？”

38岁的大叔自知理亏，踢踢不成器的侄子要他自己麻溜站起来，周瑞装傻说：“二虎跟我说约了老仓街跟人打，凌霄你后来又跟我说要在河坊街打架，我哪知道这么巧，对打的是你们啊？”

周瑞、蛇、二虎这三样熟悉的组合让陈凌霄终于想起在哪里见过那道三不像的疤。

十四岁那年夏天，小玉的第一次发情期，男人带着他的炭黑显公蛇还有不服管教的侄子登门拜访。

这位网上联络的热心网友，在他上门前陈凌霄并不知晓他就是黑蛇帮的老大。

名叫二虎的少年和他脸上的疤倒给陈凌霄留下了不浅的印象。

因为他人是真的欠。

陈凌霄凉凉看一眼周瑞，示意他看看身后和周遭。

38岁的赖皮大人见没能拿糖哄到小孩，自己先剥了糖含在嘴里，他无情的冷眸扫过一片狼藉。

周遭的打斗早在周瑞现身的时候停止，藏匿房内已久的三个大人拉开了打上头的少年人，控制住了局面。

逸舟和大壮扶起倒地的小胖，苗苗在给他的脸清创消毒，一旁的逸萱仇视地看着周瑞。伤员们或搀或扶或靠，所有人的视线都汇集一处，他们含恨的几十双眼看着周瑞，等他做定夺。

这种感觉真是，

烦透了。

周瑞曾跟陈凌霄做过一个约定，凡在黑蛇帮地盘内发生的打斗，黑蛇帮都是要偏帮凌云帮的。

此刻他出手阻止陈凌霄对周鸣虎下狠手，确实不好跟凌云帮众交代。

周鸣虎是他大哥的独子，是他的亲侄子。

舌尖抵住糖果，周瑞轻轻转动糖果纸棒，清甜的橙子味在口腔内搅动抵消苦涩烟味的残留。

要不是周鸣虎刚出来再出事他不好跟大哥交代......

毫无预兆的，周瑞抬脚踹翻了周鸣虎。

他才懒得来管高中生打架。

派三个人暗中盯着已经够护着他周鸣虎了，要不是对面涉及陈凌霄，周瑞也不会亲自登场。

被踹翻的周鸣虎一动不敢动，维持着倒地的状态。

脚步声逼近，周鸣虎不敢抵御，又一脚狠狠踹向他肚子，他被踹飞出去，呛咳出一大口血，咳嗽喘息间再无先前的威风张扬，蜷缩狼狈的仿若落魄的丧家狗。

“凌霄，要不让小舟、蔓蔓他们都过来出手撒撒气？”说话间周瑞随意踢了周鸣虎几下，“我保证二虎不会还手。”

蜷缩在地的周鸣虎没有吭声。

“不用了。”陈凌霄垂眸掩住心绪。

有周瑞护着今日是不能再向周鸣虎动手了。

只怕今日谁真敢上前，不日就会遭暗算入住医院。

来日方长，今日的仇她总会找机会报复回去。

还有周瑞。

希望你不要再犯事落下把柄吧。

陈凌霄抬头看着周瑞虚伪地笑，视线相接，周瑞也笑。

虚伪的大人虚伪地笑着虚伪地说：

“那感情好，好久不见面，我们三个去吃一杯叙叙旧，如何？看看，久不联络感情生分到自家人打了自家人不是？凌霄你还记得不？他是二虎啊，你们见过几次面的。”

陈凌霄当然记得，透过大人虚伪的笑她仿佛又看见那个荒诞的夏日和滑稽的被叫做二虎的蠢货，夏日的天蓝、炽热的红，混着青绿的苦涩化作他脸上三不像的疤。

“二虎，起来。”训狗般，周瑞呵斥道。

周鸣虎瑟缩地爬起身，又被周瑞哥俩好地一把揽过肩，他另一手揽着陈凌霄。

嘴里含着糖果周瑞说话含混不清，左侧的周鸣虎生硬地接他话茬，他右肩的黑王蛇此刻爬向陈凌霄颈侧，陈凌霄也终于回应了它，轻轻抚弄它的脑袋。

三人远去的背影显得既和谐又诡异。

江逸舟组织人员陆续撤退，黑影煞帮那边也渐渐散场，在黑蛇帮三位成员的监视下，没有人再敢闹出动静。

大概撤退的两方都没有想到，都以为自己背后有关系，背后靠的却是同一个关系。

本地最大的帮派叫黑蛇帮，帮主周瑞为人阴狠暴戾却对帮内成员十分亲善。

帮内最初的成员都是周瑞的至交好友，他们大多是本地人，和当地有着错综复杂的人际、利益关系，在发展的十余年里，这张关系网越发发展壮大，是以无人敢招惹黑蛇帮。

维护地区治安、伸张成员权益。

颠覆人看法的是，这十二字正是黑蛇帮的帮派宗旨，也是黑蛇帮之所以能安好存活至今的原因。

成立之初，黑蛇帮只是一群不堪暴力团伙欺压的年轻人奋起反抗，只是为了讨回黑心老板欠同伴的钱，后来慢慢的开始接邻里的委托。

也曾走上过弯路，忘记初心行了不义之事；如今却也行回正道，成为了一个半隐的地区保卫组织。

作为半职业□□，黑蛇帮的成员们混迹市井，开烧烤店、洗浴店、剃头店、蛋糕店的什么人都有，混黑只是他们的副业。也正是成员身份的特殊性才有了一个与众不同的立帮宗旨。

他们隐于市，却是无冕之王；他们施行罪恶，却也维护正义。

影玖走回窗台下时，袋内的三条小黄鱼已然死透。

失望将袋子拿上，影玖正要回家却被特意过来的林逸萱叫住。

“文菌，谢谢你。”

少女握着她的手语气真挚眼含感激，她身上的衣物还有倒地时的脏污，秀气的脸上有几处青肿。

如果没有于文菌的加入，她们凌云帮会打得很吃力。

不仅林逸萱看见了于文菌，江逸舟等人也注意到了这个天降神兵的少女。

他们一行站在逸萱身后不远看向影玖的眼中也含有感激，友善的微笑和热情的挥别，她们似乎将她当作了可以信赖的朋友。

其实，她只是顺手。

影玖每次出手的时候都能感受到注视，注视的来源就是那个手臂上缠有黑蛇的男人。

他一早就躲在暗处旁观，却在最后才出场，不知道打的什么算盘。

影玖从男人充满算计的眼里看出了恶意，却看不懂他在想什么，就像她看不懂最后勾肩一起走的三人关系究竟是好还是不好。

提着死鱼走在回家的路上，影玖很认真在思考另一件事。

那个男人的帮派看起来很大很有威势，应该挺有钱。如果她去应聘打手，工资日结吗？有没有低保？月薪能有多少？够不够她交学费水费电费住宿费伙食费的？

在产生要一个生活的想法前，影玖从来不知道一个人生活在世原来这么费钱。

生存的每一秒都在消耗金钱。

—

开门进屋，厨房里传来于父的声音，“阿玖今天怎么去这么久？”

唐母还在花店忙活没有回来，她一向卡饭点到家。

将袋里的鱼倒入水池中，取桌上新买的小番茄折返厨房的途中影玖说：“路上耽搁了。”

“鱼死了。”于父把黄鱼拿起来瞧，宽慰影玖道，“没事，做出来依旧好吃。”

“嚓”、“嚓”，菜刀切到案板上。

“给妈妈切小番茄呢？”于父灶边火烧火燎地炒着热菜还不忘抽空调侃影玖，“小心可别一个人吃光了。”

“嚓”、“嚓”、“嚓”......机械的切菜声。

“嗯。”

影玖应声，思绪却随着手上溅到的红色番茄汁而飘远。

红色的血，黑色的夜行衣。

影玖后知后觉意识到，身上黑服面料的材质与她在大景时所穿夜行衣几乎一模一样。

可是这里与大景的物貌并不一致，单说作为皇族暗卫夜行衣主料的黑云冰棉就不可能在现代找到替代品。那是生长在火属赤壤上又由五行水气浇灌的棉花，绝非凡品。

为什么于文菌会有半衣柜她习惯穿的衣物样式，那些衣物的材质还与大景的无限相似？

黑云冰棉能在此界种植吗？

或者，真能有现代的材料媲美真气浇灌下吸收了水、火二精气的黑云冰棉？

不能。

？

—

2022.05.15晚周日

蛇。想小玉。

明天，质问陈。

衣。？

下次要吃鲜鱼，无论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