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对这个名字当然不陌生,伏地魔的左臂右膀,深得伏地魔信任,甚至信任到将魂器之一的日记本交由对方保管,可见在伏地魔眼中他的忠诚是足以与同样保管着魂器的贝拉特里斯并肩的。
“卢修斯·马尔福?”他尝试着叫出对方的名字,看看自己有没有认错人。
“你怎么敢!”卢修斯瞬间就被索迈激怒了,他的表情有一些扭曲,但没有大喊,语调很快也恢复了平稳,足以看出家教的克制,他低声骂道:“臭烘烘的混血泥巴种,你怎么敢喊我的名字——”
就算索迈不会因为这些人的歧视而伤心,被一个成年人这么指着鼻子侮辱也该有几分气性,再不还嘴自己都成什么了。
“一口一个泥巴种,你血脉有什么高贵的啊?装得和真事一样,”索迈把坩埚放在脚边,方便一会儿两人攻击他的时候逃跑,“你们马尔福家血统就纯净啦?祖上恐怕早就偷偷嫁娶了不知道多少个混血巫师了,甚至麻瓜估计也有吧?你读过你家的家史吗?你看过你家的家谱吗?你和你家祖先的画像对过话吗?”
反正索迈没读过,但他猜马尔福家族既然如此擅长钻营,在□□与白道都有相当的话语权,没道理为了‘血统纯净’而放弃与麻瓜交往所能带来的巨大好处。
况且既然这么精明,那更是没道理不知道所谓血统优越的骗局——只不过利用它来攫取更大的利益罢了。
而这边卢修斯被问得哑口无言,向来只有他欺辱别人,别人听着的份,头一次竟然有人敢回嘴,第一次遇到这种情况,一时都被对方的诘难堵住嘴不知道该怎么回击了。
他知道马尔福的发家史吗?他倒背如流,没有人比他更懂。他看过自己家家谱吗?他太知道了,甚至不用往上数几代就有好几个混血种巫师。
更让他生气的是第一次敢回击他的竟然还是个一年级的新生,新生就算了,还是个泥巴种,生来就低贱,更何况是一个连人种都和他们不一样的超级泥巴种。
“不回答我?答案不敢说?还是你家根本就没有家史,也没有家谱,就连历任族长画像都没留存下来?要是连这些都没有的话你们家族还算什么——高贵的纯血统?”
“你——”卢修斯语无伦次,似乎什么话都想说又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他的盛气凌人从来都是慢条斯理的,第一次遇到这样快言快语让人插不进话去的街头吵架,这个泥巴种简直是将他强行拉到一个市井混混的水平,再用丰富的下流经验来打败他。
真不敢想象这种牲畜平时过得多么恶俗!
高尔已经攥紧了拳头,卢修斯则已经被气昏了头,他拿起了魔杖直接甩出一道红色的光球,索迈又不会白白站在那里挨打,他眼疾手快抄起刚才放在地上的坩埚挡在了身前,光球‘砰——’的一声打在坩埚上,索迈看了一眼,只是表面有一块蹭痕,除此之外没什么事。
“说不过就开始急眼了啊?”索迈势必要把中午没吃饭的怨气发泄出来,“而且还是高年级学长欺负刚入学的新生,要不要叫你旁边那个‘臭烘烘’的傻大个帮帮你?你爸知道你在霍格沃茨恃强凌弱吗?过十几年后你儿子来霍格沃茨会知道他爹这么容易破防吗?”
卢修斯更生气了,他从来没想过一个一年级新生竟然如此牙尖嘴利,往年他给泥巴种新生立规矩的时候还从来没遇到这种事,他给高尔甩了个眼神,随后用一道咒语把索迈手里的坩埚打飞到一边去了。
高尔气势汹汹地朝着索迈走来,索迈见事态不利连忙想逃,跑快点儿,最好碰见个老师才好呢。
——
可他到底高估了这具十一岁还未进入青春期身体的体能,更何况他这一天只在早上吃了几块牛角包,他没跑几步就被高尔赶上了,卢修斯举起魔杖,看来是要对他使用一番魔咒霸凌——
“你们在干什么?”
出乎索迈意料,高尔的拳头没落到他身上,卢修斯的魔法也没击中他,这条照理说不会有人闲逛而光顾的走廊尽头竟然又来了一个人。
而且出现的人选极具戏剧性——小巴蒂·克劳奇,他前世阅读时深觉可惜的恶角,分发巧克力蛙时让他有点心疼的孩童,分院之后处心积虑躲闪的室友。
小巴蒂拐进了走廊,他的黑色巫师袍里面已经换上了拉文克劳的蓝色内衬毛衣,与他的稻草色头发显得有点不搭,不过显然这会儿没人会在乎这个,小巴蒂挨个看了在走廊里的三人,仿佛意识到发生什么事了,他又重复问了一遍:
“你们在干什么?”他看向卢修斯,“卢修斯·马尔福?”
小巴蒂的出现致使场上出现诡异的安静,高尔举在空中的拳头默默收了回来;卢修斯·马尔福也一下子哽住了想要继续羞辱索迈的脏话,他似乎很在意自己在其他‘纯血统精英’眼中的形象,面色恢复平静;而索迈就更不会主动发言了,如果按谁破防谁急眼谁就是输家来算的话,索迈还没吃什么实质性的亏呢。
“噢,克劳奇,我是在——为纯血统立威。”他款款地解释道,看起来真像是一个绅士,一个用拐杖杀猪的绅士。
他在面对小巴蒂·克劳奇时很友善,从刚才对索迈的横眉冷对几个呼吸间就变成了亲切善意,索迈认为这也是一种天赋,尤其是帮助他躲过伏地魔倒台后的魔法部大清算时,但小巴蒂显然不这样想,他皱起眉头,似乎在想该怎么说。
“可血统不是一切。”他开口道,声音平稳。高尔和卢修斯似乎没想到他会说这样的话,不同程度地展现出自己的惊讶,高尔大大地张开了嘴,索迈想如果往他嘴里赛馒头的话肯定能一口一个。而卢修斯则显得克制多了,只是眉头蹙起,表情极为不赞同。
“血统—就是—一切。”卢修斯斩钉截铁地打断道,“你年纪还小,不懂事很正常,但我奉劝你,一定要小心那些——小偷与盗贼。”
他说完这话时眼神看向索迈,索迈背对着小巴蒂,见卢修斯说这话阴阳自己也不客气地翻了个白眼,看得卢修斯心头又是一梗。
“相信我这个前辈的忠告吧,这所学校容纳了很多人——”他继续劝导小巴蒂,“包括很多软弱无能的废物与不通教养野人,等你长大一点儿后,应该学会懂得什么样的人才能成为真正能对你有所裨益的——朋友。”
他说完便走向小巴蒂,途中绕过索迈,连瞥一眼都没,目不斜视得好像他不存在一样,索迈想再伸腿绊他一脚,最后还是作罢,毕竟看样子对方都不打算继续对他校园暴力,他一个新生既然没吃亏那还是别来找事了。
“你可要想清楚,别成为韦斯莱那样的血统叛徒。”他走到小巴蒂身边时捏了捏小巴蒂的肩膀,毕竟十一岁的小孩要比他矮很多。高尔跟在他的身后,两人就这样走出长廊,索迈能听到卢修斯的皮鞋‘嗒,嗒’的声音越来越小,显然是走远了,
索迈本来想激动地吐槽这俩人脑子真有病,但猛一转头发现小巴蒂也正在看着他,顿时就又熄火了,他觉得十分割裂,甚至一时半会儿有点纠结不清,于是就又把头低下去了。
“事实上我不光认为血统不是一切,我还和你一样,觉得血统‘什么都不是’。”小巴蒂见卢修斯走远后才说话,随后发问:“你要去吃饭吗?”
“不去。”索迈不知道该说什么了,“呃,我是说,谢谢你,巴蒂。但我现在不饿。”
索迈捡起被卢修斯击飞到一旁的坩埚,他没看见小巴蒂挑起的眉毛,快要拐弯的时候又回头和小巴蒂道了个别。
“我先回去了,再见!”他努力地喊。
……
索迈失魂落魄地回到了公共休息室,恰好阿克利回答好了门环提出的问题,索迈跟在他身后蹭了个门,两人好像还聊了几句什么,索迈记不清了,因为当时他的头脑中正席卷着一场波澜壮阔的风暴。
他宁愿卢修斯痛痛快快地打他一顿他君子报仇十年不晚,也不愿意接受是小巴蒂·克劳奇粉墨登场给自己解了围。可事实就是这样,二十年后的伏地魔忠实拥趸现在是一个见义勇为的好小伙,他欠了对方人情,还是在自己躲了他一天的情况下。
没什么事是比用莫名的恶意去揣测一个好心人更糟糕了。
此时的小巴蒂与二十年后那个狂热的食死徒完全没有任何关系,甚至说是对立面也不为过,可他却将那个食死徒小巴蒂所做的坏事与坏心眼全一股脑地塞进现在这个十一岁还会为同学解围的小巴蒂身上,对此时此刻来说不正是莫名的乃至带有引导的恶意吗?
索迈开始反思自己,他的躲藏计划从一开始就犯了错。
如果意识到摆在自己面前的一张白纸会在未来被涂成黑色,那他该做的并不是为了独善其身而把白纸丢在地上任由别人踩踏染上鞋印。
一个真正善良的,有道德的人该做的应该是把这张白纸好好地收在一个不会被墨水洒到的地方,直到确定纸已经成长到如同被塑封一样不会被墨水浸染为止。
而且之前就想到但他不肯深思的一点——与其他食死徒完全不同,小巴蒂·克劳奇从来不是为了利益而跟随伏地魔,他成为一个食死徒的原因是因为——爱。
他当然没法给小巴蒂父爱,但如果他帮助老巴蒂·克劳奇学会该如何正确地去给孩子父爱呢?如果他在接下来的七年极尽自己可能地去给小巴蒂友爱呢?当然,后者是在小巴蒂愿意的情况下,他没自恋到认为谁都愿意和他成为朋友。
也许有点痴人说梦,但他此时此刻下定了一个大胆的、或许十几年后会被指责是自作多情的决心——他想要拯救小巴蒂,就像拯救一个将要溺水的‘朋友’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