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说了吗？”

“怎么？有什么消息？”

一处茶楼之中，角落处有人在窃窃私语。

贺归叫了些当地的特色好菜。他余光微动，分了点神注意那几个鬼祟之人，这边手没停下，慢慢给眼巴巴的绯星剥虾。

“啊——。”木偶美滋滋地叼着虾肉慢慢嚼，“这个好吃。”

贺归和绯星二人在坊市逛了几日。离小金光开启的时日尚有半年整，仙魔两门的对擂却在暗中早早开始。

光是他们顶着玄云仙宗的校服招摇过市，就有许多双眼睛掠过他二人。

然而贺归只在内门颇有些修炼狂人的名声，在外历练极少。世人只知玄云仙宗的煅焱尊者收了徒弟，却未曾见过此人真身。

于是那些视线又草草略去。无他，贺归和绯星二人此刻显露的修为平平，若说绯星还算生着一副少年天才的面孔，那贺归完全就已经脱离了少年的范畴，令人轻而易举地认为，他只是个低调沉稳些的外门弟子罢了。

一旁窗沿，一只小巧的黑色鸟儿跳上来，两只幼嫩的爪子跳来跳去。

贺归抬眼：“柯榴送信来了。”

“他们也来了？”绯星伸手，那小鸟便乖巧地从身下探出了第三只爪子，将一卷轻薄的布帛交给他。

【一只小金光城池。狩猎队来否？】

“他问我们狩猎队去不去。”绯星有些兴奋，“我想去。”

贺归点头：“好。反正你作为医修不需要上擂台，这段时间也闷得慌，不如跟着他们去看看。”

根据伊瑞斯所说，自从他回到了正常的副本时间线上，除了在阮家见到的那一批魔物，他从未听说过、见识过魔物重新在世间出现的消息。

哪怕是玄云仙宗上层，连他师尊煅焱尊者，也坚决认定魔物早已湮灭。

【药灵晶所使用的药核确实出自一种妖兽。】煅焱尊者给贺归的回信说，【有些地方的确会将它们称作魔物，但和三千年前伐魔战争中的魔物，确实不是一种东西。】

“——不。”伊瑞斯却皱眉，“我不会认错，阮家楼船和藏宝阁中，他们所经营的原料，的的确确就是那种魔物的魔核。”

阮家宝阁人去楼空，而他们所整理的那些药灵晶，经由煅焱尊者秘密查探，没有丝毫问题。

【徒儿呀，等小金光秘境归来，你可去魔门一探。】煅焱尊者这最后一封信带了点意味深长，【可唤落凤阁之人为你先行查探。】

“……所以，其实煅焱师尊他老人家，也大概知道点什么。”贺归弹指，将三足小鸟传来的信件全部焚毁。

绯星啊呜一口，咬掉贺归夹来的虾饺，满脸天真：“他老人家不会要你做双面探子吧？”

贺归一顿：“。”

那很好了，他们小队总共两人，含卧底量高达100%。

“……世上有比武招亲，他魔尊比武招徒弟啊！”角落里那桌的声音突然有些兴奋地响了起来，“在这节骨眼上招徒弟，亏他想得出来。”

“不会吧，不会是拿去送……的吧？那魔尊名声凶恶，为了同仙门争夺小金光秘境的名额，可不知道会做出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

“嘘，嘘。你们小声点！现在的小金光城可是鱼龙混杂，说不定就有魔门的探子在这歇脚，少说话了！”

【《魔门的探子》】

【《在这歇脚》】

【泻药，背后说人坏话，被魔教教主抓包的感觉如何？】

【[贺久]：还行。】

【！我靠，贺老师开弹幕了！】

贺归慢悠悠地和观众们打了个招呼：【大家好，好久不见。】

【死鬼！你还知道回来！】

【贺老师你看看我！】

【贺老师你还没淘汰人吗……目前被淘汰的选手基本都是自然死亡欸……】

贺归看了眼直播间实时战绩，有点意外：【啊，居然还有被关卡淘汰的？】

【……好好笑，明明贺老师表情这么温柔，我却从他的文字里读出了嘲讽】

【确实】

【确实】

贺归慢悠悠地打字：【修行路上处处艰险，走火入魔一下也是很正常的事。】

【好有道理，我竟无法反驳】

【不愧是你，无情道糕手】

【……可是哪怕被关卡淘汰了几个人，贺老师的情况也不是很好吧？】

【确实，1v480】

【不对，等一下】

直播间的观众硬生生地看着那个1跳了跳，然后在后面用红色的标签划了一个1（+1）v480（-1）

【？？？？？】

这时候，一旁窃窃私语的桌子还在发力。

“可我听说啊，魔尊很重视这次收徒大典啊。”

“是啊是啊，据说是一位南洲来的少年，据说曾经是仙门弟子，还是那玄云仙宗的外门弟子啊！”

“嘶——那这不是背叛玄云仙宗吗！那这情况，玄云仙宗居然不下追杀死令？”

“唉，不知道啊……嘘。好像有人在看我们……”

几人忌惮地看了眼贺归与绯星的方向。见这两人身着玄云仙宗校服，瞬间闭上了嘴，安静地扒完了碗中的食物，逃也似地离开了这座茶楼。

“哎。哎。这就走了？”绯星还侧着身子去看他们，懒洋洋地趴在栏杆上，“我还想听呢。”

【……很好，我就想知道，这位倒霉蛋是谁？】

【从隔壁直播间来的。是我们小鸢尾花（幸灾乐祸.jpg）】

贺归轻轻握住绯星腰侧往上些地方，跟抱猫一样，将瘫得没骨头似的小家伙抱起来塞到怀里：“吃饭。”

*

柯榴等在标有【浮云】标识的一处据点门口。

这些据点实为玄云仙宗下属的狩猎队。柯榴灵根不佳，但好歹也算是在多个关卡里出生入死的选手，也算平安进入了玄云仙宗的外门。

恰逢小金光秘境在即，外门也有名额可前往擂台，于是他使了些力气，顺带和大佬搭了个边儿，成功来到了小金光城。

“狩猎队二人。一人为玄云仙宗内门，一人外门。”柯榴从据点里领了两块牌子，和大佬的信使传了个信儿，就专心等人。

……不过，就两个人去吗？柯榴挠了挠头。蒜了，也许大佬自有安排吧，他只要等着抱大腿就可以了。

【就两个人啊（重音）】

【就两个人啊（重音）】

【就两个人啊（重音）】

柯榴：【对啊，两个人。大佬说的。你们这是咋啦，今天这么爱复读？不是吧你们别乱磕cp啊，大佬一看就是自带cp啊，就那个金发的漂亮小哥，别乱磕啊】

【[主播不可见]我是在磕cp吗，我是在磕你这不中用的脑瓜子】

【[主播不可见]是让你去甜蜜双排，不是让你去和魔教教主狼人杀】

“久等了吗？”

柯榴正在和粉丝吹水的手一顿，猛地抬头。

金色卷发的少年笑吟吟地坐在他头顶的树枝上，一双珍珠似的眼睛晃进绯色的天光。

“啊，啊。”颜控柯榴立刻弹射起身，使劲摇头，“没，没等太久。”

【[主播不可见]……谢谢，和小美人一起去狼人杀我可以】

【[主播不可见]你2G吗，这个小美人可以一拳打爆十个老六】

【[主播不可见]但是我可以，你不可以吗】

【[主播不可见]那还是可以可以一下的】

绯星穿着医仙峰弟子的弟子袍，不像他日常那件衣衫仙气飘飘，显得他干练了些许。

少年背着一把短剑，笑眯眯地接过柯榴准备好的令牌：“走吧，我们去第一个点位。我不认识路，要靠你啦。”

柯榴轻一脚浅一脚，带点飘飘然：“没没问题，我知道的！”

【到了？】

绯星在意识海里和贺归击掌：【到了。你放心直播吧~】

【好。】

贺归坐在客栈房间里。他一早便和同门说明，自己要闭关些许时间炼器，同行的几人纷纷理解，并热心地给他布置了禁入符，保证贺归闭关期间不被人打扰。

他点开直播间，跟着剑灵的指示，将直播分频。

“大家好，我是贺久。”贺归简短地同弹幕打了个招呼，“嗯，我和绯星分开行动。大家可以自由选择分频观看。”

【贺老师好官方……】

【笑死，什么星星负责在外打拼养家，贺老师负责在家后勤补给啊（战术型后仰）】

“啊，也可以这么说？”贺归笑了笑，从储物戒中取出工具箱，“之前一直答应大家要直播，今天总算挤出时间了。”

【事业心太强不是好事，看看嗷嗷待哺的孩子吧，孩子什么都会做的（确信）】

“相信大家都对木偶十分好奇。”木偶师一抹储物戒，一道白光闪过，一只小巧玲珑的小盒子跳了出来。他敲了敲盒子，一座高大的木偶架出现在房间内。

“这是结合了炼器和空间钮的产物。”

他上前几步，小心翼翼地将一只紧闭着双目的杖头木偶抱下。

【咦，这个也是星星吗？】

“是的。木偶分为多种，有提线木偶、杖头木偶与布袋木偶等类别。”贺归轻柔地将木偶抱在怀里，“这是绯星的第一个身体，属于杖头木偶。我和绯星测试过，在用这具身体时，这孩子在精神控制的领域格外强大。”

【欸？居然还能换多具身体吗？】

【那岂不是只要木偶足够多，绯星就不会消失吗？】

“是的，理论上如此。”贺归切到绯星视角的分频，“绯星现在的这具身体属于提线木偶，精于近战领域。”

“——是的。这孩子可以自由行动，也可以由我来掌控。”

“就像这样。”

他伸出左手，轻轻一抓：【宝贝，给大家做个示范，可以吗？】

绯星一顿。

他看着眼前飞扑而来的妖兽，在柯榴的惊呼声中，却十分信任地放下了剑，感受着逐渐和贺归紧密的连接，连尾音里都带了些甜腻的愉悦：【好呀！】

透明的绯色丝线从虚空中连接了木偶的四肢。贺归手腕一震，右手则如翻飞白鸟，将丝线一拢、一挑、一放，眼花缭乱间，绯星在那双手的操控下斩出闪电般的一剑，那只张牙舞爪的妖兽甚至没有一声哀嚎，瞬间暴毙倒下。

几滴滚烫的血溅到了绯星的脸上。

贺归一勾无名指：“嗯？没带绢帕吗？”

绯星则舔了舔唇上的血：“有点腥。”

贺归连忙挑动丝线：“哎，哎。乖孩子不能随便吃奇怪的东西。”

意图干点坏事的绯星：“唔，好吧。”

贺归慢慢撤去他身上的丝线：“好了，去玩吧。”

“哎——！就走了！”

他的左手已经脱离了贺归的掌控，右手关节的丝线还没被收回。绯星有点恋恋不舍地碰了碰还没离开的丝线，随即用手指将其胡乱地缠了几圈，有一下没一下地扯。

“就这么走了吗？”木偶软绵绵地嘟囔了几句，“你已经好久没和我连接得这么深了。我好想你呀。”

丝线顿了顿。

它们有些无奈地卷了卷木偶的指尖，纵容地缠了回来——不过那头的木偶师没再操作，只是单纯地做着全方位的链接，让这小家伙毫无顾忌地去撒欢了。

弹幕一片静默。

随即飘过几句颤颤巍巍的【这能播吗】。

贺归十分淡然地翻过一页——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的——手册，推了推鼻梁上不存在的眼镜：“不要想多。好，我们看下一个知识点。”

【……欲盖弥彰，他绝对在欲盖弥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