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悠南恍然大悟地点着头,“这样啊。”
江鸢安有些激动地站起,“就是这样!”
“天知道轮到那些人来讲述就变了样。我一个失主摇身一变就成了欺凌他人的坏人,我请问呢?”
裴悠南拍拍她的肩膀,在一旁笑了下又认真起来,“俗话说的好,清者自清不是?”
“我们不用在意谁的任何一句话。因为我们知道,这个世间本就是错和对与爱同歌。”
江鸢安呼出一口雾气,下巴抵了抵围巾,“嗯,你说的对。”
漫漫夜色下,裴悠南眸光微动唇角在不可察觉地往上勾,他也跟着她一同站起,对比之下两人有着差一个头的身高差。
江鸢安挑起眉,打量上下,“吃什么了你,长那么高。”
裴悠南只是笑笑,往后走几步说:“吃…”
“不告诉你。”
“好啊!你给我站住!”
…
连绵不绝的蝉鸣中,夏日的气息悄然而至;烈日高挂于空中,跑道上也布满了人影。
一群人站在树荫下面望着不远处几个晃动的人影,声音喊的起劲又大声。
“加油!加油!”
“啊啊啊不要抢他的球你滚开!”
江鸢安打着一顶伞站在国旗台下,视线一直追随着那道身着白色上衣的男生,利落的短发因为汗水而变成一簇一簇的样子,青春肆意且张扬。
他拿着球扣上篮的那一刻在裁判与同学的欢声中尽情享受胜利的果实。
他举起双臂宣告自己与队友的战绩,少年肆意风发的身影在篮球场跑动,随即停在一位打着淡紫色雨伞的女生。
在迎上她视线的那一刻,两人相互微笑。
江鸢安伸出手把水递给他。
裴悠南笑的接下,说:“谢谢江江大小姐。”
她从前是讨厌这个称呼的,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从裴悠南嘴里说出就觉得没什么的了。
“回教室啦,裴仙女。”
“裴仙女遵命。”
走到教室楼下,她利落地把伞关上,他熟练地拿过她的伞替她卷起来拿好。
窗边洋洋洒洒的微阳,抵不过少女神气无比的脸色。
江鸢安的表情仿佛在告诉别人:我是大哥,他是大哥的仙女。
装两下的功夫裴悠南早就在心里笑了无数遍。
长久相处之下命运早就在潜移默化中悄悄将两人拉进,一个月换一次的位置让两人愈来愈接近。上课无聊他就会朝她提问题,答对10分没答对5分,这种乐趣基本能支撑着他们上课不打瞌睡,且越来越精神。
你问数学题,我就问英语单词。
你问物理,我就问化学。
连老师都夸裴悠南的成绩进步不少,只有江鸢安背地自我骄傲。
那当然,聪明的江江教的仙女自然不差。
裴悠南也不讨厌‘仙女’的这个称呼,反倒乐得其所。
他每天巴不得多听几遍,一天不听就浑身难受,有时还会缠着她叫几声。
这哪里是想听,这明明是另有所图 。
图书馆内,裴悠南靠着椅背一副闲散模样,等江鸢安过来时又正襟危坐起来。
江鸢安抱着书,疑问地说:“干嘛。”
裴悠南乖乖地摊开书本,“不会,教我。”
她回:“噢,等会儿。”
“等会儿是多久。”
“一下子。”
“一下子是什么一下子。”
江鸢安纳闷他今天是怎么了,呼了口气就在他旁边坐下,假笑咬着牙,“现在,就现在,可以了吗?”
裴悠南挪椅子靠她近些,“嗯,可以了。”
讲到一半,周妍给她发消息。
可盐可甜:[叮咚,你的周周小可爱来咯。]
放纸鸢:[什么事?]
周妍疑问地扯了扯嘴角,[女人你是不是变心了,从前你都是热情地回复我的,怎么现在变得那么冷漠。]
所以爱会消失的对不对。
江鸢安连忙解释:[我在图书馆给人家讲题。]
周妍瞬间来劲,问她:[哟,谁啊。谁舍得让我们鸢宝那么勤奋地给他讲课。]
放纸鸢:[裴仙女。]
裴悠南。
周妍露出姨母笑:[哟,爱称都叫上了,裴仙女。]
[你们--]
没等江鸢安打出消息。
周妍就火速发出下一条:[有点暧昧了哦~]
江鸢安的脸唰的一下有些泛红,见裴悠南看过来她就立刻把手表给黑屏。
裴悠南眯起眼似笑非笑地对她说:“江江大小姐给人讲题还能讲脸红?”
“还是…”他又猜。
江鸢安摆手:“没有,没有,绝对没有。”
她捂着脸埋进书里,任裴悠南生拉硬拽就是不肯起来。
“说说呗,又不笑你。”
“哎呀,还是别的,知道的越多越不好。”
他嗓音沉沉地凑到她的耳边,尾调有点烧。
“知道什么越多越不好啊,比如什么--”
江鸢安侧过脸背对他,“什么都没有。”不会发誓的,除非我想出门被雷劈。
随同心脏频率震动的瞬间,她的嘴角也微妙地翘起。
暧昧不清么。
可我真的好像。
喜欢上裴仙女了。
那你喜欢他什么,她在心里这样问自己。
喜欢他在身边、喜欢他护着我的样子、喜欢他的无微不至以及。
他这个人。
江鸢安又转到他那边,彼时他们四目相对,一个在笑一个在沉思。
…
裴悠南用食指轻轻地敲一下她的额头,“在想什么呢,看那么呆。”
“喜欢我?”
江鸢安呆呆地点下脑袋,“嗯,我喜欢你。”
裴悠南先是愣住,然后反应过来般惊喜地捂住嘴,“真…的?”
“我喜欢你好好听课的样子,裴仙女。”
“……”心情起起落落。
没关系,他安慰自己:至少,能听到她亲口说出喜欢两个字就足够了。
傍晚的风夹杂着一丝凉爽,吹走人身上的热气与黏腻的感觉。
裴家大宅门口。
裴悠南刚进门就裴父叫住,他的脚步忽的一顿语气平淡,“什么事。”
裴父敲敲桌子示意他过来。
反倒是裴悠南岔开了话题,“钟姨呢?”
裴父答:“楼上,替你收拾东西。”
裴悠南不解的皱眉,“收拾什么东西?”
裴父则是再次示意他做到他的身旁。
“终究还是要告诉你的,早告诉晚告诉都是一样。”
裴悠南坐到裴父身旁,开口:“什么意思?”
“出国,就这段日子。”裴父说话不拖泥带水,“我们一家搬到美国去长居,现在万事俱备只等你的手续下来就可以启程了。”
裴悠南呆怔片刻,缓缓吐出两个字:“出国?”
裴父拍拍他的肩膀,点头。
裴悠南伸手拍走他的手,拎起书包就准备跑上楼,“你爱去你去,我不去。”
裴父在后面吼住他,“逆子!”
裴悠南眸光微暗地转过头,“那你是什么,又凭什么管我。”
裴父:“我是你爸,是最有资格管你的人!”
裴悠南:“现在才想起来,早些时候干嘛去了。”
在他妈妈患病的每个夜里,那个名义上的丈夫都不曾来探望过她一眼,甚至自己哀求都无济于事。后来,妈妈病入膏肓,知道已经要油尽灯枯的她开始放弃自我,也对裴悠南从利用到再无价值。
留不住大人的孩子就是弃子。
她每天坐在落地窗前,痴痴地望着下方的大门喃喃:“你就那么不想见我。”
“哪怕最后一面也不愿意。”
就这样妈妈抱着遗憾离开了人世。
这也是后来为什么裴父娶了钟可珞,他会一闹再闹的原因。
恨屋及乌。
刚上楼,钟可珞也刚好从他卧室里走出来。这次,两人想看无言,她的视线有些躲闪但又想说点什么,最后还是无语凝噎。
裴悠南:“钟…钟姨。”
“我想听您说。”
短短一句话,钟可珞就眸中含起泪,自觉亏欠起来。
“阿南…”
她说一声又不语,裴悠南察觉到不对就上前问:“到底是怎么了。”
“你爸爸生了病,需要出国救治。你毕竟是他唯一的儿子,纵使你们平时有什么不愉快,这会儿也该--”
钟可珞还没说完,裴悠南就进房间把门口给关上了。
钟可珞只是叹了叹气,没有再说。
房门关上,一切声音都安静了下来。
他止住内心翻涌的情绪,靠着门向下滑落至地板,他呆呆地看着前方的落地窗,呓语般喊了声:“妈妈。”
那一刻,落地窗发生了变化,原本蓝色的窗帘也变成了墨绿的颜色,一个女人身着白色服装坐在落地窗前,窗面映射出她那面如死灰的脸色,眼睛却是痴痴地看着下方。
她的手放在玻璃上,嘴里念念有词。
“悠南,你替妈妈把爸爸叫过来好不好。”
“算妈妈求你了,你把爸爸叫过来,妈妈一定不会让爸爸生气的。”
“小南。”
“小南。”
“你快去啊!你站在这里干什么!”
女人美丽的脸庞顿时变得扭曲,声声言语变成刺耳的声音灌入他的耳朵,裴悠南捂住耳朵拼了命地捂住,他越喊越大声,声音越来越惊恐。
“不要…”
“不要…”
“妈妈求你了,别在等他了。”
“他不会来的。”
“他不会来的!”
裴悠南大呼一声,再次睁眼他竟发现自己什么时候到了床上。
看着眼前模糊不清的人,他试探地问一声:“钟姨?”
钟可珞摸摸他的额头,再摸摸自己的,长舒一口气道:“不烧了…”
再应:“我在,我在。”
“钟姨在这里。”
视线终于清晰起来,他坐起靠着床头,眼神意味不明。
因为自己梦魇了,惊恐与害怕萦绕着他,让他分不清这会儿是现实还是梦中。
钟可珞冰凉的手搭上他的手,一边摸摸他的头,“没事了,没事了,退烧了就好了。”
裴悠南问:“我怎么发烧了?”
钟可珞描述了来龙去脉,她在隔壁收拾东西忽然听见他的呼叫,听见‘妈妈’两个字她就觉得出事了,于是急忙跑去找田叔要了钥匙才终于开门。
一开门,就看到他倒在地上不省人事。
经过家医的看诊,他这是着凉引起的发烧,开了药按时服用以及多休息就可以痊愈了。
裴悠南点点头。
钟可珞低垂着眼眸,是止不住的心疼,“老裴和我说过你妈妈的事情,那段日子你一定很难过吧。”
裴悠南:“他知道什么,无非是从那些佣人嘴里知道一些零碎的事情而已。”
钟可珞叹叹气,摸着他的头,“你妈妈在天上看到你现在的样子,肯定也心疼坏了。”
“他们都是第一次做父母,有很多做不对的地方需要改进,所以那段时间也是辛苦你一个人了。以后,有什么难过的事情就不要一个人憋着了,可以来找钟姨说说,或许钟姨可以给你想法子消除消除。”
闻言,裴悠南笑了笑,十分乖地朝她点头,“谢谢钟姨”
钟可珞眼眶一红,笑着颔首,“不用谢,你好好休息,我出去了。”
“好。”
事情告一段落,裴悠南的心境也发生了天旋地转的变化,连裴父都觉得奇怪,平常巴不得一天都和他闹的儿子变得异常安静了起来。
在一个寂静的夜晚,裴父叫他来书房一趟。
他愣住了,因为他的桌子上摆放着妈妈生前最爱的花:百合花。
那花散发着淡淡的气息,令他浮躁的心缓缓平和下来。
那晚,父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