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琢……

宋时归躺在病床，无法动弹，旁边是宋衡的癫狂喊骂，宋时归通通听不见。

“你说什么？！”宋衡骂了半天，见宋时归根本没看自己，而是望向房屋一处的空荡角落，他疑惑靠近，“宋时归你在干什么？什么……许琢？”

“许琢是谁？”

宋时归盛着水雾的眼睛轻颤，泪水止不住流出，洇湿枕头一片。

似是听见许琢有了反应，宋时归看向宋衡，见到宋衡茫然的神色，心情如坠谷底。

冷静一瞬。

宋时归突然暴怒，拔掉针头，赤脚走向许琢，“他就在这儿！你看不见吗？！”

宋时归说完，眷恋抬手摸了摸许琢的脸颊，不出所料穿了过去，许琢的身形越来越弱，偏偏宋时归犯倔，仍然要拉起许琢的手。

“许琢，你要走了吗？”宋时归不似方才偏执，现在的语气温柔到掐出水来。

这是宋时归情绪最外露的一次，许琢感觉不到宋时归的温度，垂眸看向他的手，往外冒着血，粘上袖子，刺眼而疼痛。

“许琢，你怎么不说话？”

宋时归忘记了伤口撕扯的疼痛，望着许琢，期盼着听见许琢的声音，“理我好不好？”

“我……”许琢张口，却不知道说什么，与宋时归额头相抵，即使两人无法触碰，可依旧留了个吻。

“宋时归，你要好好生活。”许琢不愿在宋时归面前哭，也不愿意看见宋时归的眼泪，他下意识伸手想要擦去宋时归的眼泪，却又收回了手。

“你会忘了我，拥有新的快乐。”许琢道。

“你终于可以做自己了。”

话音落，许琢消失不见。

宋时归看不到那熟悉的身影，只有一堵墙，他“扑通”跪倒地上，膝盖与地板接触，发出巨大响声。

许琢走了，什么都没有给他留下。

宋时归面向白墙，低垂着脑袋，心如死灰，眼泪掉到地上。

病房安静极了。

终于，宋时归爆发喊声，哭了出来，宛若一个被母亲遗弃的孩童。

“许琢──！！”

站在一旁的宋衡看傻了眼，先不说宋时归神神叨叨的叫着什么，就这极其痛苦的嘶喊哭声，他也是从来没有见过。

他的印象中，宋时归除了刚出生被人揍屁股发出的凄厉哭叫以外，就连哭泣都是很少情况，更不要提现在。

以往的记忆涌上心尖，宋衡难得多了些父爱，是他这些年来把宋时归逼得太紧，以至于现在精神不太正常。

“时归，”宋衡放缓声音，靠近宋时归，想要拍一拍宋时归的肩膀，却在靠近时，被宋时归喊退。

“滚。”

简单明了，把宋衡仅存的爱踩在脚下碾碎。

宋衡火大，强硬将宋时归掰正面对自己，看着宋时归麻木的脸庞，心中无名火升得更焰，大喊：“宋时归，你疯了！”

“我他妈早疯了！”宋时归被迫从许琢离开的伤楚抽身，不得已应付宋衡。

“宋衡，趁我还没做什么事之前，滚出我的视线。”

宋时归的眼神从来没有这么晦暗阴毒，全身紧绷呈防备姿态，眼也不眨紧盯着宋衡的一举一动，仿佛只要宋衡再有任何动作，他就扑上去将人撕碎。

宋衡被宋时归的眼神镇住，反应过来老脸一红，不是羞得是被气得，他是宋时归老子，哪有儿子对老子这样说话的！

宋衡气得手指着宋时归，直打哆嗦，“宋时归！你怎么敢？！”

“我有什么不敢？！”

是啊，他孑然一身，有什么不敢？

宋衡摇头懊悔，“我就不该有你这个儿子！你妈死之前怎么没带你一起去死？！”

宋时归如敏捷的猎豹，扑上去，死掐着宋衡的脖子，双眼似要瞪出血泪，“你还敢提我妈？！”

宋衡脸色涨红，与宋时归扭打一起，伸手锤宋时归的伤口，没想到宋时归只是皱眉，手仍然不松开。

“我妈就是被你害死的！小时候你跟小三恩恩爱爱，把我丢给我外婆，我外婆只有我妈女儿，她气不过去找你，被你赶出来！手被门夹得青紫，你依然不放过她！”

“她那么大的年龄，你把她赶出来就算了，还让人跑到我家把所有东西都给砸了！”

“宋衡，你害得我妈家破人亡。”

“宋衡，你不得好死！”

……

【神灯系统：任务失败，此世界关闭。请宿主做好准备，进入下一个世界。】

神灯系统不似之前欢快，反而忧心忡忡。

意识海里。

“T21，我不服。为什么神灯系统要把宋时归归位反派？”许琢脱离世界后，还是把心中话说了出来。

“他什么都没有做，只是把校园欺凌的主角送进了监狱，这也是他的错吗？”

任务都已经失败，T21不在明里暗里为许琢传递于他有利的观念，似想到往事，轻轻叹了口气。

语气老成，感慨。

［T21：人性是很复杂的存在。］

话音一转。

［T21：苏延确实有错。］

T21不想把后续发生的事情告诉许琢，但有始有终，许琢是这个世界的经历者，合该有知道真相的权利。

［T21：宋时归并非全然清白。］

许琢心脏骤紧，“什么意思？”

［T21：他之所以成为反派，是因为在之前的故事里，他受伤住院，和宋衡发生争执，把宋衡杀死了，最后跳楼身亡。］

［T21：这也是他被神灯系统捕捉成为反派的原因。］

许琢眨眼，未未干的眼睛再次流出眼泪，脑海快速将所有线索串了起来。

突然，许琢抬手给了自己一巴掌，自怨自悔。

是他的错，他太任性了。

“所以任务失败，结局也不会改变了对吗？”许琢喉咙发紧，涩声道。

T21不忍看到许琢这样，却不能隐瞒。

［T21：对。］

“T21，是我的错，我不该这样的。”许琢抱头痛哭，是他一意孤行，没有听T21的劝告，没有思考全面，才会导致宋时归的悲剧。

宋时归，我对不起你。

明明离开前还让宋时归好好生活，怎么会弄成这样呢。

“T21……我害了宋时归。”

T21感受到身体的变化，拟化出的手安抚轻拍许琢的脑袋，别开脸去，“不怪你的。”

“去新的世界吧。”

话音落下，许琢脸上出现一瞬空白，随后茫然点了点头。

……

宋衡大口喘气，外界的空气难以吸入，僵硬机械地锤着宋时归的手臂，他艰难挤出话，“你、你……你要杀、杀了我吗？”

“为什么不呢？”宋时归手中加紧，忽然松开。

宋衡得以喘息，手扶着膝盖，弯腰咳嗽，试图平缓气息，胸口阵疼，宋衡还未喘匀，快步上前，给了宋时归一巴掌。

“狗娘养的！真该死！”宋衡暴怒，见宋时归病号服肚子一片鲜血，如豺狼见到了血肉，不停地揍上去，拳拳到肉。

宋时归吐出血，喷了宋衡一脸，显得宋衡狰狞的面孔更加恐怖。

“你要杀了我吗？”

原话反问宋衡，不停的动作代替了回答。

宋时归自暴自弃地任由宋衡拳打，他居然还对宋衡心存幻想。

等宋衡打累了停下，气喘吁吁看向宋时归。

宋时归窝在墙角，进气多出气少，满脸血液遍布。

宋衡见宋时归勾了勾唇，听见他道：“宋衡，我本来想着、带你……一起死。”

“可是我现在反悔了。”

“你就该……痛苦的活着，带着我们所有人的恨活下去。”

“我要你日日夜夜都会愧疚地想到你的妻子，你的儿子都是被你害死的。”

“祝你每晚都梦到我和妈妈，不得好眠。”

话音落下，宋时归用尽最后的力气打开窗户，一跃而下。

宋衡反应过来，大步向前，只碰到了宋时归的一片衣角。

“砰──！！！”

宋衡眼前炸开了血花，他不敢看向后快退，腿一软倒在地上，呜咽哭起来。

手机铃响，宋衡颤颤巍巍掏出手机，看到屏幕的来电号码，吓住把手机扔掉。

急促的声音如催命一样，响个不停，偏偏宋衡不敢过去关掉。

宋衡拼命摇头，他不想这样的，是宋时归先揍他，他才还手的，怎么能是他的错呢。

他真的像宋时归说的，害死了自己的老婆语孩子。

不，没有……那是他们咎由自取。

他们有什么错呢？

只不过摊上了自己。

手机自动挂断，宋衡大脑宕机，不再思考，幡然醒悟，抱住头放声哭泣。

楼下一阵嘈杂，宋衡困苦望了一圈房间，地上滴滴点点的血迹，是宋时归留在世上的唯一痕迹。

至此，宋衡才意识到他成了真正的孤家寡人。

父母，妻儿皆弃他而去。

事业，金钱于他无一用。

一切都是他的自作自受。

……

T21从面板看完了世界的最后，酸楚不已。

宋时归不该如此，就连他都心软了。

结果不该是这样的。

T21再次摸了摸许琢松软的头发，不似主人说两句就炸，乖顺的在他手里任由摸玩。

他擦去许琢脸上的泪痕，许琢闭着眼，感受到人的触碰，轻轻颤了颤睫毛，没有睁开，细腻的皮肤在手中，宛若昂贵的绸缎。

“许琢，我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