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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1章 第 41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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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漏声声在寂寂之夜中显得搁在的响,卫子羡一手扶住谢棠后腰,另一只手捏住她的下巴,将她的脸抬起来看向自己。

嗓音温和轻柔,眼底情绪却如冷凛的霜雪般寒凉:“你看清楚,我究竟是谁?”

谢棠被迫仰头,水盈盈的双眸半睁着,鸦羽长睫湿着,呼吸间喷薄而出的气体满是酒气味儿。

卫子羡看着这张近在咫尺的小脸,看她涣散的眼神和满脸的迷离,看谢棠还傻乎乎的对自己笑,他轻轻叹息,忽地松开捏住下巴,抬手覆住她的眼睛,未几,却传来她清浅呼吸声。

卫子羡怔愣片刻,收回手,看她毫无防备睡着的模样,禁不住被气笑了,他将谢棠打横抱起放在屏风后的小榻上,褪下她的鞋袜,随即越过她去够里头的被子,谢棠动了动,似乎不太舒服,卫子羡看了她一眼,手下动作更轻了些。

他将被子替她盖好,又觉着书房炭火不旺,怕她夜里冷,便吩咐女使再抱一床被子来。

雕花木门才将外头寒气隔绝,他转身便见榻前睡着的人已经醒了。

谢棠坐在榻边,揉着自己的额角,歪着脑袋看着卫子羡。

随即,她掀开被子赤脚走了下来。

卫子羡眯了眯眸子,这是醒了?

这念头才升起,便见谢棠膝盖撞到了小几的桌角,“嘭”的一声响,她痛的往后踉跄几步险些跌倒。

卫子羡瞳孔微缩,连忙过去将她扶正:“磕疼了?”

谢棠摇摇头又点头,显然是还醉着,应当无甚大碍,卫子羡将她重新安置到榻上,谢棠倒也安分的紧,很是令人省心。

待女使将厚被子抱过来,为谢棠盖好后,又将山水屏风后的几盏灯一一吹灭,这才悄声同前边书案前静坐着的人行礼退下。

屋中只余下他二人,又是这样安静的深夜,便是些许的动静也格外的清晰。

卫子羡翻着卷宗的手微顿,半晌,屏风之后那低低的哭泣声又一次传来。

他合上卷宗,举着灯到屏风之后,点亮榻前的那一盏,幽微烛光下,谢棠仍睡着,只是不知做了什么梦,竟令她心伤到满面泪痕,卫子羡抬手拭去她的泪珠,轻声唤道:“阿棠?”

哭的这般伤心定是做了噩梦,那就没必要任由她哭下去。

他一连唤了几声,谢棠才幽幽睁开眼睛,当那张令她曾经辗转难眠万分熟悉的脸颊映入眼帘时,尤其是他离自己这么近,近到她能看清他眼底的担忧,恍惚间谢棠以为她做了梦。

她抬手朝着卫子羡的脸推去,一面含糊道:“为何又来我梦里,你我以兄妹相称,正是你与大夫人想要的结果,我同李砚书喜结良缘,可谓是皆大欢喜,我不喜欢你这样看我,不……不止是这个眼神,你靠近我我都不开心,你走开!”

正说着,见自己一下子没推开卫子羡,反倒令他愈发逼近几分,眼神也愈加冷,她惊慌着挡住他的脸。

小声说:“不许吓人。”

卫子羡:……

他扒开谢棠的手,将被子掖紧,没与这醉鬼计较,却见谢棠眼睛明亮正四处乱看,淡声道:“闭上眼睛,好生安寝。”

谢棠果真听话的紧阖眸子,只是双睫乱颤,眼珠子转动,睡的很刻意。

卫子羡将她发间簪子取下,起身欲去吹灯,方迈开步子,袖子便被她扯住了。

他不解转身。

榻上姑娘外边的手紧紧抓着他的衣袖,发髻散乱,面上新起几道压出的红痕,雾蒙蒙的眼睛仰面看着他,小声问:“四哥哥,他为何要同我退婚?”

闻言,卫子羡面色微变,烛火映在他的脸上半明半暗,神色也晦暗不清。

很快,谢棠腕子垂了下去,她从榻上爬起来,坐在榻边开始去够鞋袜,卫子羡拦下她,“你做什么?”

谢棠愤愤说:“去找李砚书。”

“找他做什么?”

“他怎么能说退婚就退婚呢。”谢棠挣着他的手,可他将自己的两只手都钳在一起,怎么也挣不脱,她又气又委屈,“他都亲我了,怎么能退婚?”

卫子羡冷哼一声,自嘲道:“醉了还惦记着,不过短短月余,你就已倾心于他了吗?”

谢棠没听清他说什么,只觉得手上束缚没了,她推开卫子羡就要起身,却不妨才站起来便被人扯了回去。

卫子羡眼底蕴藏着霜雪一般,托着她细腻的脖颈,迫使她的脸靠近自己,双唇贴了过去。

谢棠意识混沌不清,反应也迟钝,许久才后知后觉自己气有些喘不上来,如濒死之人一般,连忙使劲去锤他。

卫子羡闷哼一声,握住她的腕子,唇退开,定定看她片刻,两人皆是胸膛起伏,呼吸不稳。

谢棠本就醉了脑袋愈发的晕了,卫子羡双手捧着她的脸,与她额头抵着额头,呼吸纠缠间,轻轻唤她名字。

“谢棠。”

叩叩——

门外忽地响起敲门声,打破这满屋的旖旎,云绽道:“四公子,醒酒汤好了。”

卫子羡松开仍呆愣愣着的谢棠,将她摁坐在榻上,又扯过被子替她盖好,掖紧被角,折身去开门。

满地的清辉泄在地上,清清冷冷的,为凛冬更添几分寒凉。

谢棠侧躺在榻上,隔着山水屏风只能隐约窥得那人宽阔的背脊和垂首看书的背影。

兴许是方才那难以呼吸的感觉令她恐惧,酒意霎时褪去了一大半,如今喝了半碗温热的醒酒汤,更是清醒了几分。

她慢慢将手贴在唇上碰了碰,微有刺痛,她惊到了一般收回手,适才的一切是真的。

一合眼便是卫子羡那骇人的满是占有欲和恼火的黑眸,还有他那一句句的呢喃。

云绽注意到她的动作,问她:“可是要喝水?姑娘。”

谢棠摇头,见烛火前的人影似向后看,她连忙翻身朝里边,脸都缩进了被中,欲盖弥彰道:“我睡着了。”

好在无人知她已清醒,只当是她的醉话。

谢棠试图回忆她今夜为何会来东书房,又是为何会同他亲吻,坏就坏在,她从来记不得醉酒后的事,任她想破了脑袋也想不出来。

再溯源忆起白日之事,想起席间自己缘何吃醉,心里暗暗发慌,难不成自己说了些与李砚书有关的话。

越想越有可能,不免又忆起阁楼中的那个令她愤怒至极的吻。

谢棠闭上眼睛,心里重重叹了口气。

李砚书非良人,卫子羡自然也不是良配。往后择婿定要仔细擦亮了眼,避开着些。

***

梅家新赁的是个四进的宅子,谢棠到时,舅舅舅母已在等着她了。

见了面彼此寒暄一二,舅母才依依不舍舍得松开她的手,衣着华贵的妇人笑着道:“今日有商行人上门,公爹实在脱不开身,这才令我与你舅舅来,怕轻怠了阿棠。”

谢棠说不会,“外祖有要事忙,我不打紧。”

舅母褪下腕上镯子戴到谢棠手上:“你我头一回见面,这只玉镯权当我予你的见面礼。”

谢棠未推辞。

一直沉默的舅父搁下茶盏,笑着道:“阿棠久居国公府多年,受到他们许多照顾,改日舅舅亲自登门去道谢。”

舅母也附和说是,这话落下,又拉着谢棠问起国公府相干的事宜,诸如府中有几位夫人,郎君有几位,待字闺中的娘子又爱些什么云云。

直待到傍晚她辞别,夫妇二人亲自送她出来。

回国公府的马车上,谢棠掀起车帘往后一瞧,梅宅前二人也已折身回去。

她放下车帘,转过来面色微变。

云绽小心道:“姑娘,可是有何不妥?”

谢棠掌心托着镯子,低垂着眼睫:“我怎么觉着他们待我很冷淡,外祖不在,家中姊妹也不曾出来露面。”

说着,她忽道:“云绽,我房中母亲的画像你可见过,你瞧着舅舅与母亲有几分像?”

云绽细细想,回道:“许是一个像爹一个像娘,这都难说。”

“也是,毕竟这么多年不曾见过,彼此还全然陌生着,要骤然热络起来也难。”

回竺屏院时天际已擦黑,夜寒风急,谢棠冷的打了个哆嗦,她拢紧披风小跑着推开房门。

甫一进得这暖烘烘的屋子,浑身上下都舒坦极了,谢棠喟叹一声,解下披风去正待去挂时,却被吓了一跳。

屋中灯火通明,太师椅上坐着的青年面容温雅,姿态矜贵,听到动静掀起眸子看了过来,凤眼里满是温和。

卫子羡。

谢棠看看周遭女使,怎的没人知会她一声他在此处。

“我来送字帖。”

似是猜到她的疑惑,卫子羡淡声解释一句。

谢棠“嗯”了一声,将披风挂起来,净了手走向他,看到桌上那几本摊开的自己写的纸笺,眼皮子一跳,顾不得手未干,羞臊万分的过去合起来,更是连抬头看他一眼都不敢。

他翻看哪一本不好,偏偏翻开那几张,里头夹着几张写了满纸的“卫子羡”的金花笺笺。

他许久不曾来过,自然不会再特意检查她的字,谢棠临过的都置在一处,不曾检查过究竟写了些什么,混进去几张旁的东西也未可知,可今日却偏偏被他撞上。

要是地上有耗子洞,她也能钻进去。

当初很该烧了的,如今留着倒成了罪证,还被他亲自看到。

想解释都没法儿说出口。

卫子羡抬眼看她一眼,淡声道:“坐罢,先用膳。”

谢棠忙将东西都收起来交给云绽,落座在他对面。

他不提,她自然也不会张口。

但仍有些坐立不安。

卫子羡斟了杯茶递过去,冷不丁开口:“你外祖一家人都如何,可都见过面了?”

谢棠脸色不太好看。

卫子羡抬眼,神情冷淡:“他们为难你了?”

“那倒不是。”谢棠连忙解释,“只是初次见面,难免不熟。”

他不轻不重地应了一声。

片刻,他站起身,谢棠也站起来,“我送你。”

卫子羡轻轻哼笑一声,扫了她一眼,抬步过去将云绽适才匆忙放在梳妆台前的那几张金花笺抽了出来。

慢条斯理的折好放入袖中,这才迈步走进夜色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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