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延顺的声音是那样淡然，却轻而易举就正中谢明溪的心事。

谢明溪回过头去，没有恼怒，只是轻笑，“迟早有一天会的。”

“这个公式的弦定结构很明显，但它与一般的弦定结构不一样，它更加高级、更精密，设定出这个公式的人不是一般人。”

隐匿在许延顺眼中的是探求，无尽到癫狂的探求，他仿佛要将那张纸条解剖成无数块，一块又一块地欣赏、品鉴、吞没。

对于这样的眼神，谢明溪从心底涌现出厌恶。

在他看来这只是一个公式，可供他钻研消遣，但对谢明溪来说，这不仅是一个冰冷的公式，而是一个星轨测算天才的心血，是他给予她的力量。

珍重而宝贵。

“确实不是一般人，他是个天才。”谢明溪面上笑意不减，语气很是坚定。

许延顺听后，低头失笑，“再天才也会有江郎才尽的那一天。”

这番话，似乎是落在这张纸条背后之人身上，但似乎也自诉了他的悲哀。

谢明溪看得通透。

“许学长，不是所有的天才都会怀疑自己。”

说完这话，她便拉着聂小鱼转身离开。

只剩下许延顺傻愣在原地。

两人跟着Echo导航出了教学楼。

“溪溪，你手上那个真的是呈递运算公式？”聂小鱼瞥眼看了看被谢明溪攥在手中的纸条，心中疑惑顿生。

谢明溪只是颔首，并不说话。

“我说你这些天都在研究什么呢，原来是呈递运算公式！”聂小鱼的音量大了好几个度。

“这个公式可超标了，高级星轨测算学都只涉及了它的概念，你一个初级星学者挑战这个......会不会太......”聂小鱼还想再说些什么，但心一软，终还是收了口。

“太自不量力吗？”谢明溪将她未说完的话补全。

聂小鱼罕见地皱了皱眉，一张小脸铁青，“你自己也清楚嘛。”

“但越是不可能，就越要努力去做。”谢明溪眼神坚定，丝毫没有退却，寸步不让。

“要不你还是问问方媛吧？”聂小鱼叹了一口气，“你一个人解，要解到什么时候啊。”

谢明溪摇头似拨浪鼓，“我自有安排，就不麻烦方老师了。”

架不住她的坚持，聂小鱼终还是闭了嘴。

上午的星轨测算学被简在野一顿搅和，什么有用的都没学到。

吃过午饭，短暂休息片刻后，两人便一同前往教室准备上星学史。

星学史的教授也是一位青年，叫陈以恩，身形不算高，但笑起来双眼会眯成好看的月牙，和蔼可亲，没有架子。

他的声音总是很轻柔，星学的历史长河从他嘴中缓缓道来，只叫人一生难忘。

他算是为数不多能让这个军火班静下来的教授。

正因为他在星学史方面的倾囊相授，2224期2班才不至于什么都被比下去。

他的很多观点见解都很独到，谢明溪第一次上他的课，就被他的讲授深深吸引住了。

但不知道为什么，陈以恩看她的眼神总给她一种很奇怪的感觉。

那目光不带情欲，不带暧昧，似乎只是觉得有趣，看她的时候，像是在看一只动物园都看不到的稀有动物。

谢明溪并没有深究他眼神背后看到的是什么，她只管专心上她的课，认真听讲，其他的她从未放在心上。

“今天不需要教科书，大家可以不用打开全息课本。”陈以恩面上带着笑，朝所用人摆了摆手。

原本正打算调出星学史的谢明溪瞬间将全息面板关上。

“今天我们讲星学政治史，因为这部分内容比较敏感，大家听着就好。”陈以恩让Echo将全息显示器关了。

全班一听，敏感内容？

那这必须好好听！

谢明溪也是一样的想法。

其实关于各星学部门的权力职责划分，她一直不是很清楚。

这几年各星学部门的高层之间多有摩擦，银河系的星学势力早已大清洗，这早与她从前所认识的星学政治完全不一样。

陈以恩倚着讲台，似乎是在思考，怎么给这节课起头。

他长嗯一声，开口问道：“大家应该都很清楚银河系目前所有的星学部门吧？”

谢明溪的肩被猛拍了一下，然后她面前出现聂小鱼的爪子。

“溪溪你看我数的对不对啊，Echo、星轨测算局、星学调控部、星学教育部、星学工程院、星辰学会、星际舰队，一共七个，对不对？”

谢明溪无奈一笑，“还有星航局，一共是八个。”

聂小鱼连连点头，表示自己记住了。

而其他学生也相继报出了所有星学部门的名字。

“很好，”陈以恩轻轻点头，“那我现在想请大家按照自己的喜好，为这八个部门排序，你认为哪个部门的权限应该最高？”

听了这话，所有人顿时炸了。

排序吗？

谢明溪嘴角一扬，有点意思。

整个教室传来此起彼伏的讨论声，激烈探讨后，教室在陈以恩的拍手声中归于平静。

“现在我来请同学表达下自己的观点。”

“简在野，你来说吧。”

简在野听后，兴冲冲地站起身，骄傲地说道：“那肯定是星际舰队第一，星轨测算局排最后，至于其他的，随意！”

这是有多讨厌星轨测算啊……

明明怎么听都只是无稽之谈，但他的话意外地得到了不少人的支持。

“为什么呢？”陈以恩没有恼怒，反而耐着性子再次追问。

简在野立马来了精神，“因为星际舰队要保卫整个银河系，它的权限自然应该最大，而像星轨测算局这种部门，战斗力弱小得可怜，就应该按照星际舰队的指示行事。”

听了简在野的回答，谢明溪挑了挑眉，不做反应。

其他人倒是附和起来。

“对啊，凭什么要给星轨测算局那么高的权限？”

“星际舰队才是最厉害的。”

眼见着教室嚷作一团，陈以恩抬手再度叫停讨论。

“简在野同学的回答很有意思，但你知道吗，在所有星学部门中，星际舰队是最晚成立的。”

“但它比任何理论星学都重要！”简在野再度反驳道。

有不少人也跟着轻声附和。

谢明溪单手托腮，视线随意扫过讲台旁的玻璃窗，顺着阳光的轨迹，她的目光落在沐浴在暖阳中的陈以恩身上。

不过一个对视，谢明溪便仓促躲开。

但为时已晚，陈以恩瞬间注意到了她。

“谢明溪同学，能请你来说说你心目中的排序吗？”

她自知躲无可躲，站了起来。

“我心目中，最理想的排序应该是星学调控部、Echo、星轨测算局、星际舰队、星辰学会、星学工程院、星航局，最后是星学教育部。”

这个排序一出，陈以恩罕见地眸光一动。

“为什么？”

“星学调控部作为所有星学部门的大脑，它应当第一。”

Echo作为连接整个银河系的人工智能，她需要确保银河系的一切平稳运行，自然也需要高权限。

接着是星轨测算局，这个部门需要规划银河系的所有星际轨道，还需要帮助军方实现精确对敌打击，重要性不言而喻。

再往后的星际舰队，拥有极强的对敌能力，能够保护银河系不受废墟星系的入侵，实力也不可忽视。

而星辰学会和星学工程院的重要性其实相差无几，星辰学会负责理论研究，而星学工程院则负责将理论变为现实，二者缺一不可。

留在最后的两个部门，一个是星航局，另一个是星学教育部。

星航作为银河系最快捷便利的交通工具，其四通八达，在银河系交通体系中的地位无可取代。

而星学教育部则是星学的温床，负责引导星学者，进行深造学习，但它的实权确实不高。

“这就是我的想法。”

教室里寂静一片，似乎都在深思谢明溪的回答。

陈以恩朗声一笑，满意地点了点头，“非常好，不过老师很好奇，你以后想进哪个部门？”

“星轨测算局。”谢明溪毫不犹豫地回答道。

听了她的回答，陈以恩竟没有露出意外的神情，反而意味深长一笑，“那你很幸运，你有位很好的星轨测算老师。”

谢明溪嘴角一扬，“是的，方媛教授是位很好的老师。”

“方媛？”陈以恩眼中闪过一丝疑惑，愣神片刻，终还是笑了，“是啊，方工可是位很好的老师。”

嗯？

谢明溪觉得陈以恩的反应有些奇怪，但说不出是哪里奇怪，只好点头应下。

“简在野和谢明溪，两位同学请坐吧。”

“大家觉得，两位同学哪一位说得更有道理？”陈以恩将问题抛给了全班。

大家没有第一时间说出简在野时，其实一切就已经有了答案。

“不错，谢明溪的回答在理论上是银河系星学部门的最优权限排列。”

陈以恩给出了他的答案，一锤定音。

“其实，谢明溪同学，你的大局观很好，你有没有考虑过成为一名星学调控员？”陈以恩眸底闪过狡黠。

陈以恩不是第一个建议她考星学调控员的，上一个是Echo。

但她心中无他，只有星轨测算。

见她不回答，陈以恩大抵明白了她的意思，便将话题重新拉回了星学部门的排序上。

“虽然理想很丰满，但现实很残酷。目前银河系的星学部门，其实并不是这样排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