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我是刚好过来谈点生意。”华拾雾语气轻快,笑意明显,是有些震惊在的。“谁知道这么巧,老板还是你校友。我本来就想给你一个惊喜来着,就借于总的手机给你打了电话。提前了两天回来呢,嘘,先别和姑姑他们说,我想先玩两天。”
“你和我说,就不怕我转头把你出卖了?”
“哈哈,那到时候只好找你算账了表哥。”华拾雾说是这么说,但还是小小地恳求了下,“我才回来,水土不服。总要给我两天时间缓缓吧。”
沈临澄没答话。
“十年了。”电话那头,华拾雾笑意减弱了些。他无视对面坐得端正的于森染,从容地支起二郎腿,毫不避讳道,“再不回来,坏了的酒酿都没法处理了。”
好的酒酿,味香醇正;坏了的酒酿,刺鼻辛烂。
“什么酒酿?”沈临澄问。
“打个比方嘛。你也知道我喜欢喝酒的。”华拾雾说到这,想起来了,“哥,你不是会调酒来着。那今晚我去你家好不好?”
“今晚不行。”不需要经过大脑思考,沈临澄已经本能地做出了反应。
“嗯?”
“我这边……现在还有点事。”沈临澄再一次看向厨房,苏酒已经把盘子放回碗柜里了,这会正在擦手。
他心突然跳得有些快,是怕苏酒过来。于是匆忙找了个借口:“店里的员工最近出了点状况,我需要调和。你今晚要是没地方睡,就找于森染。”
对面传来一声轻嗤。
“我还不至于没地方睡吧,毕竟……”
忽然,电话另一头的于森染像是插了句什么话。
沈临澄听到华拾雾疑惑地问了句“结婚?”
“不结。”于森染那边显然是不知道现在的情况,沈临澄当即就想拿个胶带跑到于森染面前给人把嘴黏上,奈何没有超能力。
只好退而求其次,从华拾雾这边阻拦。
“这是我私事,你确定要打听吗?”
华拾雾明显愣了一下,听出了沈临澄的语气不是很好。
他斟酌了会,回道:“该知道的我总会知道,不知道的我不会去瞎打听。哥,别生气。”
“嗯,那先挂了。”沈临澄见苏酒已经朝自己这边走来,就不想再聊下去了。
他的手指停留在挂断键上面。
一般情况,他会留给对方先挂断通话,这是礼貌。
华拾雾来的太突然了,被挂电话和主动挂电话,沈临澄其实不想过多考虑。
但华拾雾回国后联系的第一个人就是他。
这说明他在对方眼里的分量还是有的。
而且华拾雾似乎还没和他叙完旧。
那么这时候主动挂断电话,就不是很好。
“嗯,好。”华拾雾听到后,倒是没有犹豫,直接挂了。
界面停留在“于森染”三个字上。
沈临澄:……
其实应该更早挂的吧。
“是店里又开始忙了吗?”苏酒见沈临澄蹙着眉头看手机,想着也差不多到点了,就问道。
他现在有两个手机,刚在在清理厨房就都没来得及看。这会他摸出工作机,点开来看。
员工群里没有什么紧急情况,一切如常。
那就不是了。苏酒想。
“……对。”沈临澄却答道。
苏酒:?
不及苏酒询问,沈临澄就说:“省里有个读书会,我受邀去参加。”
“读书会?”苏酒对这块了解不深,并不能判断出沈临澄说的是真是假。只不过既然沈临澄这么说了,那他也只好信了。
于是他顺着话问:“什么时候的啊?”
“明天下午。”沈临澄心算华拾雾会出现的时间,折了个中。
华拾雾说今晚不会来他这边,那就是不会来。但依照他对华拾雾的了解,今天不来明天绝对会来。
“那挺急啊。”苏酒随口道。
一般来说,比较重要的活动最少也会在提前一周告知吧——强制要求参加的宴会不算。而像读书分享会这种类型的应该每月都会有固定的日期。
现在的读书会都这么随便了吗?
“……是挺急的。”沈临澄说,“如果我明天下午去的话,可能到晚上都不会回来了。”
那该怎么送苏酒?他想。
“那我明天自己走吧,不用送了。”苏酒好像理解成了另一种意思,他干脆道,“省得你来回跑一趟了,麻烦。”
沈临澄:……
其实沈临澄心底里是不想让苏酒一个人回去的,最开始,是他让苏酒来的。结果现在又让苏酒走,这并不像招待——至少不是沈临澄想象中的那种。
但是他没有干涉的理由。
苏酒想要做什么,苏酒拥有自主权。他只能尊重。
他甚至只能尊重。
这和他的想法背道而驰。
沈临澄感觉自己和苏酒之间的关系并没有因为这些天的熟络而增进多少。他们就像两个无限靠近的圆,那点边界,看似融成了一条线,但他们互相都知道,他们还是两个独立的,完整的个体。
一切只是错觉。
在再次见到苏酒的那一刻起,沈临澄的心里就浮现出一句话。
“所有等待都是为了最好的相遇。”
有些人,如果萍水相逢两次以上,那就是有缘分。
沈临澄内心笃定,缘分到了。
于森染说他很混,很野,他会警告。因为他足够了解自己,自己不是一个完美的人,也有欲望有野心。
足够吸引他的人或物,他都会想要得到。
而且不得到不罢休。
但苏酒可能是例外吧……
不。
也许不是。
沈临澄沉默了一会,他突然怀疑,不是苏酒不想迈出那个“圆”,而是根本没有那个“圆”。
尊重对方隐私;不能向外人泄露对方的隐私信息,包括但不限于姓名、照片等。
这是他自己立下的协议。
但其实他早就越界了。
他从始至终都在越界。
而苏酒一次也没有生过他的气。
沈临澄想,如果他早就越界了,那他现在究竟在纠结什么?
他怕冒犯到苏酒什么?
他现在难道不就是苏酒名义上的“男朋友”吗?
名义上的男朋友……
好吧。他知道了。
沈临澄眼神虚焦,看一片叶子出神。
重点其实不是“男朋友”,而是“名义上”。
因为名义不是现实,因为假的不是真的。所以他进了一步,就可能会退两步。
没有落在实地的空虚成为了他局促不前的缘由。
“嗯?你怎么了?”苏酒看过来,见沈临澄一声不吭,状似发呆。他朝前挥了挥手。
手掌的纹路遮住了嫩绿的树叶。
苏酒没忍住,打趣道:“我才从神游里回过精神来,你又开始了?听说春天容易发困,还情绪不稳定。我俩不会都着了道了吧?”
苏酒坐久了,刚回来看到自己离了一桌子的距离的椅子,不知怎么就不想坐下来。
春天容易情绪波动,他懒得坐下来又是怎么一种说法?
不过苏酒还是懒得走这几步路。正巧,沈临澄发呆,他就撑着沈临澄椅子的靠背。这样既站着又不累,刚好满足他这点没理由没逻辑的小情绪。
沈临澄长得帅。苏酒从上俯视,思维有些跳脱。
可能是因为他比沈临澄矮点,从来没以这个角度看过沈临澄。
沈临澄的头发永远都是蓬松有型的,散发一股清香。有时候是沐浴间里洗发水的味道,有时候是书店里香水的味道。
不刻意,惹人注意。
苏酒从他这个角度往下看,恰碰上沈临澄顺着他的方向往上看。
他为了再近距离观察细节,视线巧妙地掠过沈临澄的眉眼,移到了脸颊。
脸上的绒毛被光渡过,沈临澄嘴唇动了动,回他话。
“去别有春看书。”
不是询问,不是要求。
和上一个话题也没有共同点。
苏酒想着自己难道漏了什么关键性的话?他回:“我们不是在说明天的事吗?”
“明天我送你。”沈临澄没有犹豫,“现在,你去看书吗?”
是邀请。
看书。
这个苏酒自然不会拒绝,现在这天气,就适合窝在阳光里,惬意地翻着书页,度过闲时。
只是苏酒心里的事很杂乱,看书怕是静不下心。
比起看书,他更有做好“老板娘”的责任心。
“别有春的书架就整理完了,这么快?效率很高啊。”
“……”
也许还有一点无处安放的联想与歪到别处的关心。
“哦,你要去读书分享会。得有心得是吧?看书……没问题的。我可以帮你整理分析。”
“……”
“你怎么又发呆了?”
“……”
“走吧。”沈临澄不指望苏酒对感情的敏感程度有多高了。有些他觉得可以烘托氛围的邀请,怎么在苏酒这里就自动转化成任务了。
他只好起身,和苏酒一板一眼的拆分自己的邀请是什么意思。“我是想说,你被辞退了。要不要当一回客人,陪我去看会书?”
“你就辞退我了?”苏酒震惊,“不需要任何流程吗?”
原来沈临澄让他去看书是这个意思,这辞退的说辞也太委婉了吧。
“……”
“因为聘用你也没有经过任何流程。”沈临澄回答,他不加希望地又补充了一句,“毕竟我们的关系是以恋爱为主。”
一瞬间,苏酒停在原地。
沈临澄不明所以地投去目光。
只见苏酒这才恍然大悟般,握拳对掌。
“说得好有道理。你不提我都忘记了。我们俩都没有一次像样的约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