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答白云歌的是刘典典的一阵沉默。
白云歌这时才明白过来,自己嘴巴跑得太快,那句玩笑话多少显得很不合时宜。
“典典,我——”
“小心!”刘典典拉着白云歌,赶紧向后跳撤三步,正在周围查看的墨拾君也纵身一跃跳回白云歌的身边。
就在此时,白云歌就听见有什么声音从对面别墅的阳台上传来。
那声音初听起来,像是一阵令人牙酸的金属摩擦声。待白云歌想再仔细听时,就发现了那蔓延到鼻尖无法忽略的浓重铁锈味儿。
——是血的味道。
早已被爆炸炸得黢黑的别墅外墙霎时变得潮湿,竟在滴血。
三人的脸色都有点难看。
“典典这——”
“不好,”墨拾君突然意识到了什么,拉着刘典典和白云歌又往后退了几步,“这是在起阵。”
“起啥?”此时以别墅为圆心,四周突然刮起了风,白云歌什么也没听清。
“拘魂手阵 ?”墨拾君问道。
“是。”刘典典倒是和他对上眼神。
白云歌本想问点什么,可下一秒,她就被眼前的景象震惊到说不出话来。
已经不用再问了!
只见头顶上的夜空已是诡异的血色,然后之前挂在绳子上的断手们突然默契地两两一组,开始“啪啪啪”拍巴掌。
在有规律的几下把掌声之后,紧随其后的是带着铁锈气息的孩童清脆声。
“你拍一,我拍一,一个小孩坐飞机;你拍二,我拍二,两个小孩梳小辫……”①
这耳熟能详的儿歌在这样的氛围下变得一点都不亲切,反而听得人直起鸡皮疙瘩。
“玄界障卫局人员速立芥界!”刘典典冲着附近的办公人员大喊。
此起彼伏的“芥界”声在周遭响起,芥界们一个个呈大球套小球的状态,将这栋别墅围了个里三层外三层。
好巧不巧,他们三个人竟然一人踩在一个芥界内,是彻底的谁也不挨谁。
“快想想怎么办吧!”白云歌冲着前面一层的刘典典和后面一层的墨拾君用术法传声大声吼着:“都憋成俄罗斯套娃了!”
可芥界明显隔音,墨拾君看着白云歌在他眼前张牙舞爪地说着什么,却是像演了个无声默剧,不过看到最内侧与断掌们封在同一层的是典典,倒是稍稍放下心。
死道友不死贫道吧……他有点心虚地想。
墨拾君眯眼看着芥界的中心部分,在最内层胡乱飞舞的断手们,伴随着整个区域内都可以听见的《你拍一我拍一》的童谣歌词,看似正四处乱撞到芥界上的各个角落。
“……你拍四……”只见两只断手先是击掌,下一秒一只断手伸向芥界,力度似乎很大,眼见手掌击中的地方四散开一圈圈的波纹。
“不好!”刘典典眼尖,“这些断手正在找芥界的‘气眼’。”
顾名思义,气眼就像是芥界的脐带,如果脐带断了,那这芥界就会立马失去能量支持。
刘典典身处第一层芥界内,早在发现断手们的意图时,她就不知打哪儿掏出个长柄火铳,开始瞄准不断飞舞在视野内的断手。
儿歌这时已经唱到“你拍六,我拍六,六个小孩吃石榴”。
“咚咚咚咚咚咚”射出六枪,刘典典看着地上躺着的六只手,冷漠地说:“好好吃吃石榴。”
可仅打掉的这几只手并没有减缓其他群手们的攻速。
它们也仿佛感受不到刘典典刚才对它们的威胁,还在一门心思地破坏着眼前的芥界。
白云歌看着那些断手不断拍打在芥界的各个地方,通过打向芥界力量的回馈,快速找到破绽。
“糟糕!反馈的波段不同!”
白云歌话音刚落,只听“哗啦”一声。
那层有着至少100米直径的芥界被断手们轻易击碎。
芥界穹顶伴随着清脆的爆裂声,锋利的碎块映着猩红的夜色,如冰川崩解般崩解坠落。
这才刚刚开始。
墨拾君暗道不好,拘魂手阵一旦触发,不得到足够的灵魂是不会休止的。
虽然眼前的断手们暂时对人无害,没有在寻找灵魂,只是不知疲倦的继续攻克着下一层芥界,但是等冲破最后一层芥界以后可就不好说了。
受断手们所赐,白云歌眼前的芥界消失,她一路小跑到刘典典跟前,“怎么你那宝贝火铳也不行?”
火铳只有一只,断手数不清啊。
刘典典也有心无力,随身实在是掏不出一把M134来。
她只来得及点头,又继续拿火铳瞄准其他断手。
看刚才那火铳的架势,白云歌看着数量上一点也没有减少的断手们,突然就走了个神,这该不会是因为本市市民剁手太多了?
她赶紧晃了晃脑袋,得想个群攻的法儿啊!
听着耳边的儿歌,渗人的音调继续响着,白云歌脑海中忽然一亮,有了!
你拍手歌是吧!
“两只老虎,两只老虎,跑得快,跑得快——”
伴随着白云歌这惨绝人寰嗓音,有几只在附近工作的断手还真宕机般停下跟前的攻势,在那不成调的旋律影响下,竟手拉着手组成个小圈跳舞起来。
自己这是打断施法了?
“有用有用!”白云歌一嗓子对刘典典说:“快和我一起唱儿歌啊!”
刚才那几个已经被洗脑的断手也因为白云歌没继续唱下去的儿歌,继续两两一组拍手,又开始攻击芥界去了。
“嗨呀?”白云歌这儿歌又赶紧续上摊,“大风车吱呀吱哟哟地转,这里的风景呀真好看……”
一道将信将疑的嗓音也混了进来,刘典典也唱道:“天好看,地好看,还有一起快乐的小伙伴……”
在芥界外侧的墨拾君迷惑地看着里面的两个女生好像是在有节奏地说着什么,白云歌更是夸张的像要跳起舞来。
不知是什么法术,天空中的断手确实受到了影响,大概有五分之一的断手们被切断控制,都手拉着手开始跳舞。
没过一会儿,白云歌吐个舌头说:“不行,我忘歌词了!”
在白云歌忘词那句后面又勉强跟了两句,刘典典也无奈地说:“我也忘词了……”
她们两个刚才硬控住的断手们只是少数,仅这么一会儿,又一层芥界被击破。
墨拾君终于能加入战斗,言简意赅道:“群攻?”
刘典典了然,只回了一句,“你给我点个火。”
白云歌也比划个“OK”的手势。
墨拾君抬手手指一捏,冲着界顶方向打个响指。
“嗖——”
一朵小烟花窜上芥界穹顶,炸开在他们的上空。
刘典典手上快速给自己的火铳换上其他功效的子弹,在小烟花炸开的瞬间,同时将子弹打出。
子弹碰撞上炸开的小烟花。
“嘭”!
两者碰撞出更大的爆炸,一时间火球四射,白云歌和炸在眼前的火球擦身而过,发出惊呼。
被这阵阵火舌舔舐后,界内温度急速上升。
白云歌配合默契地动手抬手左右一晃,小范围的冰霜簌簌而下,她讨巧似的冲刘典典眨眼咋舌。
而刚刚爆炸的中心借势形成一条浑身火光的龙。
那条龙对着刘典典低吟一声,巨大的火焰就从穹顶蔓延而下,从里侧将芥界一圈圈包围。
龙的吐息之间,火焰绕过界内三人,猛然向着无数的群手们袭去!
只见刚才那些只想破坏芥界其余什么也不管不顾的断手们纷纷流窜而逃。
一时间,断手与火焰齐飞,残肢共流火弥天。②
看着这一派喜气洋洋的景色,白云歌装模作样地掏掏耳朵,说:“可算不用再听儿歌了。”
可低头又看着这一地实在称不上赏心悦目的景象,闻着飘溢至鼻尖浓烈的烤腐肉味儿,白云歌又忍不住干呕两声。
墨拾君在一旁伸手拍了拍她的背,“晚上的自助可不能吐啊,要不白吃了。”
盘踞在界顶的龙完成任务后,眨巴了下翠绿色的眼睛,它找准实时机,两个前爪一动,飞身就往下方起跳。
龙缩小它那巨大的身躯,疲惫地飞回刘典典手心。
刘典典轻轻抚摸着它,手腕一转,再摊开,手心里就只有一颗有着能量波动的子弹。
“有些不对。”刚才还松了口气的墨拾君看着地上断手的残骸们,摇摇头。
“什么不对?”白云歌扭头看着面色不虞的墨拾君。
“拘魂手阵起势确实是血腥味儿先行,可我记得阵法书里从来没讲过这东西能放儿歌。”
“还有呢?”刘典典也继续追问。
“刚刚云歌说她唱儿歌就能暂时打断阵法,就不是这阵法的表征。暂且不论这是不是云歌她瞎猫碰到死耗子,请问一下大家,断手们没有嘴巴,是如何唱得儿歌;没有耳朵,又是如何听得儿歌呢?”
“小黑你是啥意思?”白云歌往他这边走两步,“直接说结论。”
“我是说这不是‘拘魂手阵’。”
“你早干嘛去啦?我在这儿嘟嘟囔囔唱半天了!”白云歌这毫无情商的话,可算是把她这毫无情商、不顾别人死活的美丽心态体现的淋漓尽致。
“……”
看来她完全忘记唱儿歌是墨拾君面前那层芥界被攻破之前的事,墨拾君懒得和她计较这些细枝末节,谁让自己吃人家的用人家的。
“……确实是我发现晚了。”墨拾君很好脾气地认下这口锅。
“有这功夫你俩回家再叽叽歪歪好吗?”刘典典状似受不了在这儿墨迹的两人,“看看现在都什么情况了?!”
这时白云歌看向四周,不知何时,刚才那些早就被烧成灰烬或烤肉残骸们,伴着不知哪里透出的状似陶埙幽咽的“呜呜”声,以极快的速度黏合在一起。
不消片刻,断手们又焕然一新。
而后,它们似乎是学聪明了一样,也不拍手也不唱歌了,直接快速拍打着一层层芥界。
“快想办法啊!”白云歌没见过这阵仗,但是她也能隐约猜出来,如果让这些断手们冲出去,不晓得得对普通世界造成什么干扰和破坏。
到时候普通群众要是知晓玄界的存在,可不是上面那些个大领导者们再掏出个《玄界与凡界互不侵扰第二刊》,然后在演播大厅,一起握手拍照、上个热门、铺天盖地的新闻宣传就能了结的。
墨拾君看着附近的断手们一刻不停地侵蚀着看似稳固实则切菜般的芥界,脑内思绪不断。
为什么它们要唱儿歌?
为什么它们听到白云歌的儿歌就会停止动作?
唱……
听……
听……
听……
听!
一缕细线被他抓住。
“它们是从芥界内的某处被人为操纵的。”墨拾君对着在场的两人说,同时终于将视线从断手们拉向整个芥界。
白云歌听话地看向四周。
这边群手乱舞,而事发地中心的别墅楼上的阳台上,早先穿起断手们的红绳却无风自动。
一头的红绳已经在断手行动时段落,另一头还被固定在墙体上。
倏然,那被固定在墙体上红绳上似乎还附着什么东西,白云歌眯眼看去,同时伸出手指去,“是那个!”
几乎同时,“Copy that。”
“嘭”!
刘典典的火铳再次射出一发子弹。
这颗子弹向着墙体上的小廓形物体瞬间袭去!
小廓形物体被带着术法的子弹一击击破。
“夸嚓”。
像是在寂静的博物馆内踩坏了一个水杯。
而后,仅剩下最后一层芥界内,忽然爆发出鬼泣般的尖锐嚎叫,飘荡在界内如锈刀刮擦金属般,释放着最后的能量。
“注意!”
“小心!”
“快!”
芥界内所有的人都注意到小廓形物体的苟延残喘,这是最后的声波攻击。最早到达案发地的玄界障卫局警卫们纷纷做好准备,对抗攻击。
白云歌脑子中像是自动播放幻灯片一样,快速闪过使用预判能力后的画面。
白云歌不知怎的,这次脑子竟然提前画面预警,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