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日的雨让人觉得沉闷,幸好窗外的雨已经停了。
房间里角落的香炉燃着袅袅的烟雾,让整个房间都弥漫着一股沁人心脾的芳香。
床上的帷幔没有放下,寒霜在一旁忙碌着,床上的人不知昏睡了多久,此时悠悠转醒。
映入张红梅眼帘的是雕刻细致的床栏,身下是柔软细腻的被褥,空气中弥漫着一种似曾相识的味道。
她低头看向自己的身体,打湿的衣服已经被换掉了,背后的伤口有清凉之感,明显是被上了药。
“你终于醒啦!”一个圆脸少女满脸惊喜地在床边俯视着她。
张红梅隐约觉得这个女子有点眼熟。
“这是哪里?你是......”
寒霜立刻耷拉下脸,“这么快就不认识我了......”
却又马上扬起脸来,任何负面表情在她脸上都不会超过三秒。
“我去告诉将军你醒了!”
“将军”二字传入张红梅的耳朵,将军......圆脸少女......
那日受罚的一幕又出现在脑海里,将军高高在上地坐着,她旁边站在的就是刚刚那个圆脸少女!
她是叫......是叫......寒霜!对了,寒霜姑娘!
将军的贴身侍女,寒霜姑娘!
那这熟悉的弥漫在空中的味道......
她......她又回到将军府了。
宗云风本就在不远处,寒霜很快将她带了过来,宗云风一进门就看见张红梅一脸心如死灰地躺在床上。
“醒了?”宗云风双手背后,站在离床不远处的地方。
“将军......”张红梅双眼无神地看着上方,默默喊道。
张红梅叹了口气,“又是你救了我。”
宗云风本就耳聪目明,房间里又幽雅安静,这话她怎么可能听不到。
看着张红梅一脸失望的表情和语气,宗云风禁不住挑眉,“怎么?我救了你让你很失望?失望不是月舒救了你?”
张红梅听到此话,立刻从床上坐起,起身之间拉动了背后的伤口,伤口撕裂,痛得张红梅一声轻呼。
“将军误会了!”张红梅强忍着疼痛在床上坐起,看向宗云风,眼里满是焦急,生怕宗云风误会。
“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将军救我两次,我是对将军无以为报!”
“我之前对月舒公子的做法确实是不妥,请您代我向他道个不是,红梅是真心忏悔!”
总云风点点头,“知道了,我会告诉他的。”
“多谢将军。”张红梅谢道。
“将军大恩大德,我实在无以为报,将军不计前嫌屡次救我于危难之中,我却......我却给辜负将军的好意,实在不该!将军宽宏大量让我意识到自己的愚蠢和不足。”
“将军,只有你有什么吩咐,我一定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宗云风听完她的话,知道她这次是真心的。
宗云风:“你一介女子,我有什么需要你做的。”
张红梅一脸失望,泄了气力,是啊,她不过一介弱女子,要钱她没有,要力她不行,她堂堂大将军,到底会有什么需要她做的呢。
张红梅苦笑,“我是个男儿就好了,若我是个男儿,又怎么会无法报答将军呢”
宗云风:“嗯,刚好我有一件很重要的事情需要你帮忙。”
张红梅眼睛一亮,“是什么?”
“难道是让去丞相府当丞相小妾帮你收集证据扳倒丞相?”她满脸疑惑。
宗云风:“......”
“你想得倒还挺美,还是没放弃通过爬男人的床的方式享受荣华富贵?”
张红梅被吓得连连摆手,“将军,我才没有!”
“我刚才只是问问!”张红梅满脸涨红,反驳道:“还有......我当然知道男人靠不住,靠山山倒,靠人人跑,女人要是只能通过容颜和身体依靠男人,那到了年老色衰之时,色衰而爱弛啊。”
“这种道理我岂非不懂。”
宗云风:“那你还........”
张红梅:“您是想说我勾引月舒公子吗?我......”
她咬咬下唇,终究还是将自己的心里话说了出来,
“不怕将军笑话,我这样做有两个目的,一是除了依靠男人我也没有什么别的办法能享受荣华富贵了,二是.......”
张红梅看看宗云风,“二是,月舒公子真的很英俊.......要是成了,我怎么说也不亏吧。”
宗云风:“你就不怕说这话我生气?月舒可是我的男人。”
张红梅耸耸肩,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模样,“我觉得就凭将军救我两次的气量,应该不会因为这种小事就生我的气吧,”
“更何况,您要是真生我的气,这一次也就不会救我了是吧。”
宗云风眯了眯眼,看向张红梅,张红梅一脸坦然地回望着她。
“刚刚你说女子能做什么......”
“我确实需要你做一件事情。”
“而这件事情还非女子不可。”
张红梅从宗云风的话语中感受到了一种奇异的诱惑。
张红梅:“是什么?”
宗云风:“你还起得来吗?”
张红梅当即掀开被子准备下地,“当然!嘶......”背上的疼痛提醒着她往日的屈辱。
“行,那你穿好衣服,我和寒霜在门外等你。”
宗云风说完走了出去,寒霜已经备着马车等在了将军府的门外。
寒霜看到宗云风出来,立马迎了上去,“将军啊,她同意了?”
宗云风摇头,“还没有。”
惊得寒霜捂住自己的嘴巴,“那你还带她去看?要是她看了又愿意加入我们,这这个消息捅了出去怎么办?”
宗云风笑着看向寒霜,“我相信她不会。”
寒霜又问,“将军啊,你怎么就那么笃定她不会啊,还有啊,为啥你觉得她适合去那么重要的位置啊。”
冬日的天空不知名的鸟类飞过,宗云风的目光跟随着鸟儿去向远方。
“因为她聪明,脑子活,还有向上爬的野心。”
“就这?”
“最重要的是,她现在众叛亲离,孤家寡人一个,没有人能够依靠,只能依附于我。”
“哦哦。”寒霜点头。
宗云风还有最重要的一点没有告诉寒霜,其实她看中的是她自我的觉醒。
女人生存于世,应当破除世俗枷锁,依靠自己!
————
张红梅虽然受了伤,但是动作依然麻利,没让宗云风和寒霜等太久。
三人上了马车,寒霜在前面驾车,宗云风和张红梅在温暖的马车里。
寒霜考虑到张红梅的伤势,没有把马车驾得太快,于是马车顺着青砖石板路慢悠悠地朝着城外出发。
越走,人越少,路越偏。
终于,寒霜在外面喊道:“到了!”
宗云风率先下车,张红梅随后,她一下车就看到一个偌大的庄子。
这个庄子在京城郊外,这里人烟稀少,隐蔽性很强。
“这是......”张红梅疑惑的眼神看向宗云风。
宗云风不回答,只是下巴朝庄子的方向点点,“进去了就知道了。”
张红梅感受到一丝不同寻常的气氛。
寒霜上前敲门,一个中年女性从里面将门打开,看到在外面的是寒霜和宗云风,立刻将门打开。
“是将军和寒霜姑娘!”中年女人热情的迎接她们进去。
张红梅甫一踏入庄子,晨露未晞的青砖地面突然传来整齐划一的震颤。
她本能地攥住褪色的门环,指节因用力泛起青白——这震动竟比她小时候在朱雀大街上目睹士兵们入城时的金戈铁马更令人心悸。
碎金般的晨光刺破薄雾,将百步外的场景劈进瞳孔。
她的眼睫不受控地颤动起来:绯色束腰下翻飞的皂色绑腿,青铜剑脊折射的冷光,以及此起彼伏的、裹着汗水的清叱。
兵器相撞的铮鸣与皮靴踏地的闷响织成密网,将她的呼吸勒成断续的喘息。
“这是......”喉间涌上铁锈味,她才发现自己一直屏着气。
“寒梅营。”宗云风的声音裹挟着兵器破空声传来。
年轻的将军双手背后,轮廓被朝阳镀成金边,“用绣花针的手,同样握得住刀枪。”
张红梅的指甲深深陷入掌心。
那些旋身劈刺的身影里,分明晃动着邻家小妹含羞带怯的眉眼,此刻却淬成了出鞘的锋芒。
她突然想起以前路过书院时,那些书生议论"妇人生来气弱"的嗤笑,此刻竟被眼前腾起的尘烟呛得失了声息。
当最后一记鼓点砸落,百名女子齐刷刷收势。宗云风抬手示意间,张红梅看见他手腕上交错的新旧划痕——像极了那些姑娘们束胸布下隐约的淤青。
她看向她。
宗云风的身形虽然站在方寸之地,但是挺立于天地之间。
她的眼神透着满意和骄傲,就是那一刻,张红梅觉得或许就是眼前这个年轻的女将军,大魏朝的第一个女将军,将会带她们女子走入创造一个不一样的未来。
“我愿意加入!”张红梅抑制不住胸腔中的激动,昂首回答。
宗云风的视线从女子士兵们的身上收回来,看向张红梅,“当真?”
“绝无戏言!”
宗云风:“你可知道加入寒梅营意味着什么?”
宗云风:“意味着只有凭借自己的双手,自己的拳脚,自己的毅力才能向上爬。从此以后,再没有爬男人床的捷径。”
张红梅脸色微微泛红,直到这是在提醒她,她肯定道:“呸!男人不过都是些王八蛋,谁乐意爬他们的床了!”
“要是这世间给女子其他的活路,谁愿意去干那事儿啊!”
“而将军您!给了我指了另一条明路!管他是康庄大道还是羊肠小道,我只知道,靠我自己走出来的道我才是唯一的道!”
宗云风赞赏的点头,“很好。看来我带你过来确实没有错。”
“现在寒梅营由我直率,但是你知道的,我公务繁忙,还要经常出去打仗,没有那么多时间来管理寒梅营,所以我把这个任务交给你。”
张红梅瞪大了双眼,连连摆手,“我......我只是一个妇人,我不行的啊!”
宗云风:“红梅,我相信你,我看人的眼光从来不会出错。”
“那我也不会武功啊......”
“赵夫子会教你。”
“赵夫子是?”
寒霜看着张红梅呆呆的样子,好心地解释道,
“赵夫子就是刚刚给我们开门的人,她是将军特意给你们请的女夫子,武功可好了,以后跟着她好好练就行了。”
张红梅傻傻点头,晕乎乎就答应了,“这样啊,那好吧。”
“行。那你就安心地待在这里好好训练吧。”宗云风转身欲走,却又突然在张红梅面前停下。
“哦,还有一件事忘记”告诉你了,寒梅营不比朝廷的正规军队,俸禄什么的会比他们少一点。”
张红梅还沉浸在自己即将当官的喜悦之中,胡乱应道,“哦哦。”
“嗯?”
“将军您说什么???”
“不是正规军队???”张红梅瞪大了眼睛看着宗云风,凑到宗云风的耳边,一手遮住嘴巴,小声说道,“您要造反?”
宗云风摇头,“不是。”
“我从没有过造反之心,我只希望我大魏女子有朝一日能同男子一样,征战沙场,奋勇杀敌。”
“我只是想证明一件事情,男子可以做的,女子也一样可以做!”
张红梅下定了决心,“将军,就凭你这句话,我跟定您了,即使没有俸禄我也干!”
“另外,我准备换个名字,既然新的人生开始了那我也要用新的名字开启我的新人生。”
“我以后就叫梅雨吧!”
宗云风:“梅子黄时雨,好名字,和寒梅营也很搭配。那你好好在这里训练,我先走了。”
“嗯!”
宗云风走之前,对着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