伏漫看着眼前的场景，第一次感觉到无力，她腿一软，若不是温召行恐怕会摔倒在地，她看向温召行：“我本可以拦住她的。”

明明嘉南公主已经说了，明明自己再认真想一想就可以知道，可就是晚了一步，晚了一步，她也明明察觉出嘉南公主的不对劲。

明明一切可以制止的。

“拦不住的，漫漫。”温召行看着混乱的殿中，贵妃抱着嘉南公主痛哭，这不是她的女儿，可这是她亲手养大的姑娘啊，丁柘安神色微愣头疼欲裂。

察觉伏漫的目光看过来，温召行偏过头看向她，眼里怜爱十足，柔声细语道：“嘉南公主存了死心，谁也拦不住的。”

一个心存死志的人，没人能挡住她的步伐，那是赴死的决然。

他重重的吐出那口郁结于心的浊气，却没有丝毫轻松，嘉南公主与他某些情况下，太像了，所以在刚刚听到伏漫说完，他第一次想救下一个和自己没有关系的人。

被在意的人，以爱之名欺骗。

“一个人，心存死志…是因为没有希望，可是她还有父母啊。”

温召行揉了揉伏漫的脑袋，把她揽入怀中柔声道：“漫漫，她觉得她一个人死可以换来太多，换来丁柘安伏法。”

“她觉得死比生值得。”伏漫的头在温召行胸前，感受着少年的气息，紫衣总是忧郁的，温召行这一身紫衣让伏漫心中沉闷。

温召行淡淡应了一声。

“这是她的计划。”丁柘安低笑，眼中泪水慢慢溢出来，眼前这个他喜欢的小姑娘倒在血泊之中，命运弄人，他看向了素妃，眼里愤恨又无能为力。

一切都结束了，剑起剑落，连身边的御军都没有反应过来，丁柘安自刎了，谁也没有想到，素妃一口鲜血吐出来。

……

丁柘安十岁来了燕云国，年纪轻轻的他看着燕云国，生平第一次生出了向阳之心，这里太美好了，他有些好奇的看着周围。

可这里的人并不好，他有个世子之名，但在燕云国内他只是一个质子，人人都可欺辱，人人都可踩一脚，他只是最卑微的尘土。

吃不到饭，只能等那些太监的剩饭，全身上下唯一能正眼看的就是他的衣服，不让别人觉得他过得不好，他常常听到下人说他。

无非就是低贱。

有了个世子之名，可他从来不是，只是低贱军女支的孩子。

他不甘心啊，凭什么呢。

所以他明白要往上爬，一步一步，他的心思定格在那位嘉南公主身上，整个燕云国最受宠的小公主。

该怎么动手呢，这位小公主看到自己就跟见鬼一般。

他思来想去觉得，英雄救美不错。

所以那日大火，他冒着火，身上被灼伤也把嘉南公主护的严严实实救了出来，那小公主当时眼里含泪，眼巴巴的望着自己。

心思微动，他紧皱眉头问道：“殿下安好？”

那日小公主罕见的，宛若小白兔一般垂着脑袋泪眼汪汪的说了一句：“好，你快去医治。”

从那以后，嘉南公主常常来这里，今日带着新鲜玩意，明天带着好吃的，后天偷偷带他出宫，即使常常被发现，丁柘安有些不耐烦了，这个小公主为何如此黏人，他道：“殿下如此，是为何。”

“因为你是我的大英雄啊。”

小公主那年才十一岁，而他十三岁。

那么小的公主居然对着自己这个蝼蚁说，自己是她的大英雄，丁柘安撇开目光，舔了舔嘴唇。

但是小公主就是小公主，她身边还有恣意的少将军，他负背而立望着两个人，公主与将军似乎很般配。

他的冷脸没有让小公主退缩，而是依旧每日都来。

小公主十五岁那年认识了一位小姑娘。

名为伏漫。

那之后，小公主常常提及这位伏姑娘，丁柘安心里也有些好奇，小公主喜欢自己所以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小公主很少在自己面前提及别人。

那日，他遇到了这位传说中的伏姑娘。

伏姑娘一身鹅黄衣裳娇俏的很，看向自己时眼里带着善意，那是他少有的感知，在知道他是谁时眼神也没有变动。

无难怪小公主如此喜欢。

这位伏姑娘确实值得别人喜爱。

他匆匆见过几面，后来听说这位姑娘与救世主外出，便再没有见到，小公主依旧每日来找自己，他其实早就知道了，自己喜欢小公主了。

可一切在那个人来后就变了。

那个人被称为素妃，他还记得这个女子，幼年时曾经一起待过，那时他是有些喜欢素妃的，幼年时大部分温和对待都是素妃给的。

可他没有想到，素妃找到了自己的把柄，要推翻燕云国的把柄，他这些年暗中培养的势力已经慢慢渗透燕云国，若非因为嘉南公主早就开始行动了。

素妃与自己交谈过许多次，素妃问他是不是喜欢嘉南公主。

他不敢回答，这是死命题，他不能回答，不论素妃对他说什么，他都不予置理，可那日他喝了素妃的茶，往后记忆就变得错乱，他以为她喜欢素妃，以为嘉南公主真真正正是他的工具，只会利用不会动心。

在看到嘉南公主一次一次难过时，他也会有难过。

只是那时他不明所以为何有这样的情绪，一颗心扑在自己这样人的身上，真的值得吗。

嘉南公主愈发沉闷了，从一开始飞一般的人，到现在勉强扯出些笑容。

可他也不明白，自己的目光总是忍不住的看向嘉南公主，明明心里喜欢的是素妃，难道不是吗？

一点一点启动当初的计划，让势力渗透，行动开始，可突然受到阻拦，旁人不知道，可丁柘安他知道，那些死的大臣百姓无一不是他的手下，不是素妃的亲卫。

他隐约有了怀疑，怀疑嘉南公主，因为唯一一次露出破绽是在嘉南公主面前，可是小公主一双眼睛望着自己，看不出里面有其他意味，他只能压下心头怀疑。

况且，以小公主对自己的喜欢，若是自己的行动被发现，恐怕会当面质问，毕竟这些势力都是利用嘉南公主而得以培养。

他再次看到小公主笑颜是伏姑娘回来后。

他隐约察觉不对，一直到今日，一直到刚刚他才明白小公主想的什么，一切都结束了，他功亏一篑，而他也终于恢复过来，是素妃与一个吊死鬼合谋，吊死鬼给素妃一样东西。

他的记忆感情全被更改。

他喜欢小公主，喜欢这个骄傲的嘉南公主。

……

丁柘安看着嘉南公主，慢慢闭上眼睛，我的小公主。

可没人会知道他喜欢嘉南公主这件事了。

这世上不会有人知道的。

伏漫脸色一变，她看向周围，不对劲，嘉南公主身死，那么按理来说，那只小鬼也会死，小鬼必然被嘉南公主放在公主殿里，若是小鬼死殿里应该有一股松木腐烂的味道。

可如今，只有血腥味。

不可能被覆盖，她抬头对上温召行的目光，显然温召行也有察觉，伏漫轻轻唤回胥砚易和雨若，刚把这件事一说，偌大的公主殿里，殿门关上窗户被关上。

伏漫唤出鸣洮，胥砚易来到连皇与贵妃身边，他唤出罗零剑，神情警惕，这只小鬼到底有多大能力谁也不知道。

不过，嘉南公主身死这只小鬼还能活下来，恐怕不简单。

“这是怎么回事？”连皇紧皱眉头，胥砚易沉眸看向伏漫，他知道伏漫肯定不想燕云国的人知道嘉南公主养小鬼这件事。

只是略微思索：“恐怕是那日余孽没有除尽。”

伏漫松了一口气，温召行手中折扇轻轻打开，众人很是警惕，御军和胥砚易护着皇上与贵妃，伏漫看着四周，她对小鬼这种并不是很清楚。

突然，温召行一动，折扇飞了出去，直直打向屋顶，上面啊的一声，一团黑漆漆的东西落下来，伏漫眯着眼睛看过去，是小鬼。

“啊！”贵妃本就因为嘉南公主身故而难过崩溃，如今更是受了刺激晕过去，连皇轻轻抱着她，看向小鬼，却在同一刻愣住了。

“皇儿？”

那是他与娇娇的儿子，他呆呆的看着小鬼，人间帝王露出了迷茫：“你在怪父皇没有好好保护你吗？”

“陛下，眼下二皇子也不是二皇子了。”胥砚易挡在连皇面前，似乎也明白这个道理，连皇别过头不忍再看。

伏漫略显不解，所以嘉南公主是用自己皇兄当小鬼来养吗？

她下意识想抬手拔下簪子，却被温召行拦住，只听他说：“我来。”说罢温召行错开伏漫，折扇合上眼里带笑看着那小鬼。

小鬼动作极快，带着黑气飞扑而来，温召行身子一转，折扇在手中打圈，小鬼一声尖叫躲在黑暗中，片刻又冲了出来，温召行不慌不忙，又挥舞着折扇与小鬼打斗，两人缠斗在一块，不断打斗，不知过了多久，只听啪嗒一声，那小鬼掉在地上，温召行看向地面，一滴滴鲜红的血液流淌而下。

伏漫心里咯噔一下，想上前却被雨若拦住，示意伏漫再看看。

这是小鬼的血。

雨若神情复杂的看向伏漫，按理来说应该一眼就知道是谁的，可伏漫这像是，关心则乱。

温召行看着地面的血，眸色越加深沉。

他负背而立，那小鬼不甘心再次扑过来，温召行一掌劈在小鬼身上。

小鬼的身体化成粉末，消失不见。

温召行收起扇子，然而殿中却没有亮起来。

“胥大哥！”伏漫指向天花板，只见一只吊死鬼摇摇晃晃悬于空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