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油杰摸着生痛的后脑勺，十分不明白志摩的反应为什么会这么大。

“据我观察’半身死灵’一段时间只会袭击一人，现在我成为了她的新目标，警方也不用漫无目的的调查不是吗？”

“漫无目的的调查……”志摩眉心突突直跳，眼角疯狂抽搐，“夏油你偶尔也会说出相当伤人的话呢。”

夏油杰讪讪闭上嘴。

有关半身死灵的调查不止于松元二郎单单一起，目前已有四人丧命于诅咒手中，但除了寥寥情报，警方的调查已停滞数日，即便再努力遮掩消息，恐慌依然悄无声息的在网络上流传。

“现在的警察真是成天不干正事，还带着学生恐吓无辜市民……”男人嘟嘟囔囔，后面的话被志摩一个眼神吓了回去，他哽起脖子喊道：“相机记得还我，没其他事我能走了吧。”

确实没有确切证据下他也没法强行留人，志摩俯身对着同伴交代，目送男人被领走。

志摩一未将额前刘海尽数撩至头顶，随后对着夏油杰微抬下巴：“很好，既然这位热心市民愿意为了协助警察破案不惜自己成为诱饵，那么晚上就和我待一起加班吧。”

欸？

夏油杰愣住：“可是等下我还要回家。”

他家目前还在实施禁止夜不归宿的规定。

志摩无视夏油杰的发言，夸张地大力拍拍他的肩，笑容灿烂：“你在说什么呢，让市民独自面对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出现的诅咒？我还不如早点辞掉这份工作回老家种田。”

【检测到志摩一未心情值大幅下降。】

志摩一未笑得浑身黑气，身高分明比夏油杰还矮上几公分，气场却有2米8，夏油杰刚想说什么，志摩一个威胁的眼神让他又咽了回去。

“我知道了……”

志摩满意点头，挑开手机翻盖，“你父亲那边还是社会实践的理由……”

他眼神忽然一滞，喃喃道：“麻烦的人来了。”

[桔梗柚琉（队长）：搜查一科的人去你那了。]

麻烦的人？

夏油杰还是第一次看见志摩如此一言难尽且嫌弃的表情，不由带上些好奇。

又是一波凌乱的脚步，中年男子扯着嗓子嚷嚷道：“我是搜查一科的刈谷！本次案件接下来由我们搜查一科负责，闲杂人员可以离开了！”

声音好大！而且用词超粗鲁。

自称刈谷的地中海警员拉上白手套，径直撞开路上的其他人，大部分警察似乎都认识这位，脸色不太好看的让出场地。

夏油杰还在用余光观察着那人，却一不小心对上视线，刈谷眉尾高高挑起走了过来。

“等下不管他说什么都别理。”志摩压低声音提醒。

“这不是志摩吗，我还以为你早被开除了呢。”刈谷视线下移到志摩手臂上的袖标，故作恍然大悟，“原来是去了四科。”

“好久不见。”志摩颔首示意。

刈谷长长哼了一声，注意力落在一旁的夏油杰身上，意味深长道：“这就是你最近经常接触的神奇国中生？你叫什么名字？”

志摩向前一步，不接话茬：“一科怎么从东京特意跑来仙台？”

“还不是因为你们四科迟迟不给出调查报告。”刈谷瞥了眼志摩，“现在我知道了，你肯定又把案件和无关流言联系在一起。”

“这次不是单纯的案件。”

夏油杰没忍住辩解道，但刈谷只是抬起手打断：“我不管你们之前到底怎么办案的，现在是我的主场，小孩子少看点没营养的电影就以为自己什么都能解决，快点回家去。”

说完还嫌弃地挥手驱赶。

……这个人到底是怎么当上警察的。

“喂志摩，你很了解案件情况吧，过来给我打下手。”刈谷指使道，头也不回的走开。

这种情况下？！

毕竟是上级的命令，志摩不好当场拒绝，只能给了夏油杰一个等他回来的眼神，拿着相机匆匆跟了上去。

“这次的案件真的不能用常规方式解决，”志摩拿出相机播放录像。

很可惜除了松元二郎突然毙命的影像其余什么也看不见，两人面面相觑。

整个警队就挑不出一个能看见咒灵的。

他沉默一会儿，强行解释道：“松元二郎和前几个受害者的死法都很离奇……”

刈谷总算收起那副无赖样，目光沉沉。

“志摩一未，过去的老同事在你眼里看上去都像傻子？”

志摩显然有些不适应刈谷认真起来的模样，短暂停止思考几秒后顿顿道：“你们调查到了多少？“

“只会比你知道的多。”刈谷停下脚步，阴森森开口：“我没想到离开一科后你居然沦落到依靠无关市民办案，你身为警察的自尊去哪了？”

果然被骂了，志摩心底有些无奈。

他最开始与夏油杰相遇时，对方已经在处理诅咒方面相当熟练了，就算这次不让夏油杰插手，他怕是也会自己去调查，还不如尽早把人看好。

刈谷瞪着志摩道：“现在上面也安排人来了，最近不要和他接触，老老实实和我去处理案件。”

他这位老上司，还是和以前一样说话非一般的难听，但依然是个好人啊。

只不过……

志摩幽幽望着刈谷：“有没有可能他是被盯上的下一个目标。”

你来迟了。

刈谷：……

“下次重要的事早点报告。”

“这基本是因为你吧。”志摩忍住翻白眼的冲动：“夏油那孩子知道分寸，他这两天都会跟在我身边处于警察保护范围内……”

安排在天桥上的警察跑了过来：“志摩先生，您的协助人突然原地跳了几圈舞，然后翻下围栏消失了！”

志摩：……

这倒霉孩子。

………………

志摩跟着混混警官走了，徒留夏油杰一人站在忙碌的警察中间吹冷风，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只能默默往人群边缘靠。

天桥下是电车通行的铁轨，因为调查原因而暂停运行，铁轨上还残留着上一个受害人的血迹，氧化为黑红色粘着在铁轨上，咒力残秽因时间原因所剩无几，但依然透着和脖子上相同的味道。

夕阳已近地平线，大半遮掩在平楼后，要不了多久就将彻底入夜，一只乌鸦拍动翅膀落在夏油杰手边的围栏上，漆黑的眼珠一动不动盯着夏油杰，忽然张开喙嘶哑着叫起。

“嘎——嘎——

【检测到诅咒出现：二级诅咒‘半身死灵’，最近网络上大火的神秘怪谈，由于有心人的多余的二次创作，有望同‘无头妖精’小姐争夺年度最美女妖，投票活动火热进行中，网址为：——】

为什么突然就开始推销起来了？夏油杰难言的关掉系统提示。

就在此时，身旁卷起一阵妖风，诅咒的气息裹挟在内，脖子上红痕发烫，夏油杰下意识歪过头，满是恶意的风削断鬓角发丝擦脸而过。

志摩安排的警员察觉到了动静询问：“怎么了？”

夏油杰摇摇头：“站太久了，身体有些僵。”

又是一道风刃，异常恶趣味的挑中膝盖，夏油杰猛地向上跳惊呆警员，他磕磕绊绊道：“这么僵硬？需要我去帮你找个可以坐的东西吗？”

夏油杰不清楚自己的闪避的动作多奇怪，但通过警员微妙的语气猜测，一个突然在天桥上舞动四肢的人大概只能用猎奇来形容。

“谢谢不用……”夏油杰瞬间低头闪过头顶攻击，“还是麻烦你了。”

警员一步三回头，叮嘱道：“你就在这里不要到处乱跑。”

‘半身死灵’的方向不明确，夏油杰只清楚她是冲着自己来的，其他人还没察觉到任何问题，但若是在这里出手，结果只有两个：

1.被当成疯子重点围观。

2.诅咒暴动波及其他人。

哪个他都不想选。

夏油杰面无表情踩上围栏，在拖着纸箱回来警员惊恐的目光中抱歉挥手跳下，落在正在调查铁轨的几人中间又是连声道歉，挑选了条看上去格外荒凉的巷子钻了进去。

…………

诅咒跟的很紧，几乎是在夏油杰选择撤离的下一秒就跟了上来，不算宽敞的巷子里回荡‘半身死灵’阴森森的笑声，以及仿佛不受重力控制，贴着墙壁高速前进的咔哒咔哒声。

透过墙上的玻璃，夏油杰隐约看见一个青灰肤色女人匍匐在墙面上，干瘦的手指扣紧缝隙，几乎能在任何平面上移动，而且速度相当快，饶是夏油杰利用咒灵移动也难以甩掉她。

女人的下半身空无一物，血液仿佛永远流不尽，在身下甩出一长条痕迹，稻草般的发丝披散在脸前，偶尔被吹起时才能窥见下面清秀但狰狞的脸。

有些意外的好看。

巷子鲜少有人经过，附近多是空置的房屋，咒灵虽然行动迅速，但曲折的道路迫使她在拐弯处停顿。

夏油杰召回身下咒灵，抬头扫视附近状况，似乎放弃继续奔走。

半身死灵挂在墙头，脑袋诡异地翻转180度，双臂发出骨折般牙酸的咯吱声，眨眼间跃出，尖利的指甲几乎碰到夏油杰的眼皮。

然而夏油杰甚至没有眨眼。

突如而来的危机感让诅咒放弃攻击快速后撤，下一秒巨大的蠕虫状咒灵掘地而出，布满尖牙的口器重重咬下。

速度还是慢了点，夏油杰有些懊恼。

蠕虫咒灵吞下从诅咒身上扯下的一块布料嚼了嚼，噗得吐出。那边诅咒刚停稳身体，随着夏油杰抬手，数只相同的蠕虫咒灵钻出墙面，交错着将诅咒困在其中。

狭小空间内留给半身死灵的活动空间太少，但她强行压缩身体，泥鳅一样在缝隙中滑行，夏油杰沉下心，指挥着咒灵进一步缩小空间，自己脚下稍加发力。

他要直接把那家伙拽下来。

“滴滴滴哒哒（快乐小曲），感谢惠顾～”

堪称能勾起童年回忆的旧式自动售货机音乐打破杀意翻涌的交战，夏油杰脚下一滑向前趔趄，就连半身死灵都暂时忘记动作，一人一诅咒齐齐看向巷子出口。

“ 附近居然连家店都没有，这种老机型里面卖的不会过期吧。”

一头纯正白发的少年扶了扶鼻梁上江湖骗子同款圆片墨镜，手中可口可乐易拉罐上下抛起，有所感的抬起头看向在蠕虫咒灵里极限求生的半身死灵。

“啊……”

居然撞上别人除灵现场了。

半身死灵死死盯着白发少年手里的东西，瞳孔染上同款红，喉咙中发出难听咕哝声，居然当场抛弃自己的目标，不管不顾冲向来人。

这种时候为什么会出现路人啊？！

夏油杰崩溃地翻找能派上用场的咒灵，可诅咒距离白发少年近在咫尺，夏油杰咬住后槽牙，猛地冲了上去。

是觉得自己很好对付？白发少年歪了歪脑袋，将可乐丢向半空，右手摆出弹指。

然而不等他出手，和他差不多的人形物体扑来，少年硬生生憋回术式，然后被夏油杰按着头带着一起往后倒。

风刃拦腰斩断自动售货机，将墙面都削去一块，里面的饮料尽数喷出，冷的热的甜的苦的全部落在两人身上。

“砰。”

似乎是骨头与铁制品亲密接触的声音，夏油杰赶忙观察身下的人没有事。

“你没事吧？”夏油杰一下卡住。

完全不像没事的样子。

白发少年无言捂住高高顶起包的后脑勺，眼里冒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