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分钟后，许平川站在人群中，没头没尾地问了一句，“这就是全部的员工了吗？”
单淼点头道：“差不多吧。据我所知，现在只有三个小组在外面做任务，暂时回不来，其余的人就都在这了，包括你这种的实习生。”
“哦对了，那两个和你一起来同学也在做任务的这三个小组里，倒是可惜了，这次他们看不到出窍期的前辈了。”
“……嗯。”
许平川轻轻应了一声，心中想的却不是宋羽和刘柠二人。
一张张年轻漂亮的面孔伫立在人群中，蓬勃、朝气、气势不凡，许平川却只觉得陌生。
偶尔有几个记忆中的熟面孔出现，仔细看去却发现那些面孔只是长得像曾经的同门。
许平川盯着他们看了一会儿，数秒后，他垂下视线，藏住了眼神中的情绪。
差太多了。
和曾经的长生宗比，差太多了。
广场上站着的，也就几千人，连以前的十分之一都不到。
“你……”
许平川顿了顿，问单淼：“你知道长生公司以前是什么样的吗？”
“嗯……以前是指多久？”
“千年以前。”
“那我怎么可能知道。”
单淼语气夸张：“我来这里还不到三百年，怎么可能知道一千年以前的事。”
许平川沉默了一瞬，反问道：“你不看宗门历史吗？”
“？”
单淼难以置信地看了他一眼，“谁会看那种东西啊？”
许平川：“……”
他轻叹一声：“如果是你的话，不看宗门历史也正常。”
“？”
单淼头顶又冒出一个问号：“我怎么你了？许平川你别太过分！你别以为池老板护着你，你就能为所欲为！怎么说我也是你前辈！”
末了，他底气稍显不足地补充了一句：“而且我还是池老板的直系属下呢！”
许平川笑了笑：“算了，我们接着聊刚刚的话题吧。我有一个问题，想请单前辈为我解惑。”
一听到许平川叫他单前辈，单淼无比配合地整理了一下发型，暗爽道：“什么问题？”
许平川：“我听说很久之前长生宗就隐世不出，直到去年灵气复苏才出世？”
“是的，怎么了？”
许平川摸着下巴道：“你说你现在还不到三百岁，那么你一定是长生宗门内弟子通婚生下来的小孩喽？”
“这你还真就猜错了。”单淼嘿嘿一笑，跟他解释道，“避世期间宗门封锁，任何人都不能出入，理论上讲，要是想要新鲜血液注入，就必须得结婚生子。”
“不过修仙者结合本就难以诞下后代，而且长生宗里的同门……大部分都是一心追求大道，根本没几个人想谈恋爱。”
“哎，谈恋爱多浪费时间啊，要我我也不谈，有那时间还不如多练一组剑法呢。”
许平川：嗯？这话怎么听起来有些似曾相识？
单淼：“咳咳，跑题了，我接着说回来。”
“所以后来，越来越多的人卡在瓶颈上难以突破，因寿元有限而死去，唯有少数前辈成功突破，现在已经是宗门里的长老了。”
“宗门里的人越来越少，又始终没有新人加入，虽然有少部分弟子相互结为道侣诞下后代，但和死去的人相比，新生儿实在是太少了，所以宗门还是渐渐缩水了。”
原来是这样……
修仙者虽然比凡人活得久，但在飞升成仙之前，终究是寿数有限，做不到真正的长生。
即便长生宗的功法特殊，能让修炼者活的更长一些，可一千年实在太久，除非突破到化神期，否则也难以突破寿元限制。
可化神期哪里是那么好突破的，他上辈子有最顶级的天赋、最顶级的修炼环境和修炼资源，以及修为最高的老师，也花了将近五百年才到化神期。
可以说是天时地利人和缺一不可。
单淼：“至于我为什么在这里，还是多亏了池老板。”
“在过去的三百年里，她每隔一段时间都会离开灵山秘境，到现世里去寻找有天赋的孩子带回长生宗，我就是在二百多年前被她带回来的，也是最先被她带回来的那一批人。”
“所以实际上，现在山上的年轻一辈里，有三分之一都是池老板带回来的。”
“居然是这样……”
惊讶过后，许平川忍俊不禁地摇了摇头。
看来小师妹也难逃捡孩子的宿命。
陆何归是长生宗上一任宗主捡的，他是陆何归从凡间带回来的，小师妹是他捡回灵山的，现在池不凡也从凡间捡小孩了。
可能在长生宗，凡间小孩的花语就是手慢无吧。
至此，单淼也算是解开了许平川疑惑。
“咚——嗡——”
说话间，凌霄殿前突然响起了一道低沉又悠远的钟声，而随着这道钟声的响起，广场上的所有人都不约而同地停下了闲聊，将目光投向凌霄殿的方向。
……
与此同时，凌霄殿内鸦雀无声。
邱上和其他几名长老一起站在一人身前，听到外面安静了下来，其中一名长老放下了手中的钟型法器。
几名长老互相对视过后，邱上缓缓走上前，行了一礼。
“巫前辈，外面安静了。”
邱上口中的巫前辈此时正低头翻阅着手中的书籍，在听到邱上的话后，他合上书，缓缓抬起了头。
男子浓密卷曲的黑发披散着，偏偏发尾处融入了一抹特别的紫色，让人眼前一亮。妖异的容貌下，那双琉璃一般的浅茶色瞳孔中映出了邱上毕恭毕敬的身影，巫魇不耐烦地“嗯”了一声。
见状，邱上眼珠一转，低声提议道：“巫前辈，要不还是由我来带您参观吧，外面那些还都是孩子，做事不知道轻重，万一惹恼了您就不好了……”
还没等邱上说完，巫魇就嗤笑了一声：“怎么，你怕我一怒之下杀了他们？”
“怎么会呢？”邱上陪笑道，“我知道巫前辈不是那种人。”
“那就开门。”
啪的一声，巫魇将书放在身旁的桌子上，同时撂下了这么一句话。
几名长老面面相觑，最后还是邱上施法打开了凌霄殿的大门，一边开门，他还一边在心中祈祷。
希望巫魇前辈能别作妖，希望池不凡能早点回来。
放眼整个长生宗，也就他们的池师叔能在巫魇面前说的上话，偏偏池师叔今天不在灵山上。
紧闭的凌霄殿被打开了。
大殿内，巫魇的视线从远处的人群中一寸寸扫过，心中的无聊之感愈演愈烈。
无聊。
普通。
诺大的宗门，居然连一个有意思的人都找不出来。
长生宗真是没落了。
这样的想法，在见到人群中那名身上气息波动异常的黑发青年时戛然而止。
嗯？
这小家伙身上……那是什么气息？
有意思，太有意思了！
在见到许平川的那一刻，巫魇的瞳孔一缩，竟是变成了某种冷血动物一般的竖瞳。他嘴角勾起一抹笑容，从座位上缓缓起身，越过数名长老，朝着门口走去，身上素色长衫的衣摆随着他的动作丝滑地垂落到地上，宛如暗夜中盛放的幽昙。
看着巫魇的背影，邱上这才注意到，巫前辈的头发上居然还有几绺精致的编发，闪烁着光芒的银线被编入黑发，最后在末端缠绕几圈，最后融入发尾处的那抹紫色中，若隐若现。
众目睽睽之下，巫魇伸出手，指向许平川所在方向，苍白修长的食指在虚空中点了点。
“就他了。”
邱上顺着巫魇指的方向看过去，发现被巫魇选中的人居然就是许平川。
这不是昨晚的那位天才实习生吗？！
等等……
邱上当即反应过来，试图劝说巫魇：“巫前辈，这位并不是宗内的弟子，而是从别的地方来长生宗学习的，在宗门内待不了多久。”
巫魇：“就他了。让其他人散了吧，我亲自去找他。识相的话，你们最好不要插手。”
邱上急道：“使不得啊，巫前……辈……”
巫魇哪里会听他的话，身形一闪，直接消失在了凌霄殿中。
邱上：“……”
其他几位长老：“……”
邱上一脸无奈：“愣着干什么？赶紧接着给池师叔打电话，打不通也打！这位学生要是在长生宗出事，玄云那边肯定得找咱们要说法。”
“这地方的人有多宝贝他们的学生，你们又不是不知道。”
最后，邱上认命地放开声音，大声宣布道：“选拔结束了，大家都回去吧！”
……
另一边，许平川和其他人一样，对这名让他无端做梦的魇妖很是好奇。
因此，在大门打开的第一时间，他就往里看去。
隔着遥远的距离，他和一双不耐的、妖族特有的浅茶色竖瞳对上了视线。
看到对方眼里的不耐在一瞬间变成了玩味，许平川眉毛一挑，感觉自己好像被什么麻烦给缠上了。
他的预感并没有出错。
只见那名魇妖和身边的长老说了句什么，下一秒，那人的身影就出现在了他面前，饶有兴致地盯着他一直看。
而周围的人对此毫无所觉，似乎看不到这人的身影。
只有他看得到。
许平川微微抬头，平静地对视了回去。
四目相对，许平川微不可查地皱了皱眉。
怎么一个个都长得这么高，明明他也不矮，偏偏每次看别人都要仰视。
几秒钟后，邱上的声音在广场上方响起，声若洪钟。
“选拔结束了，大家都回去吧！”
广场上的人议论纷纷，耳边再度嘈杂起来，对此时的状况感到莫名其妙。
“这是耍咱们呢？”
一旁，单淼也忍不住小声嘟囔了一句。
“慎言。”
陈星星带着四组其他人走过来，对单淼和许平川道，“既然邱长老说结束了，那咱们就先回去吧。”
许平川点了点头，唤出寒枝剑，打算跟着陈星星离开，但他的注意力始终放在巫魇身上，防止其有什么异动。
巫魇从始至终没有任何动作，反而是对着他意味深长地笑了一下。
回去的路上，许平川踏在寒枝剑上平稳地飞着，心想他居然这么顺利的离开了。
直到脚腕处缓缓传来一道冰凉滑腻的触感，他才察觉得到不对劲。
他低头一瞧，一条拇指粗细的白蛇不知何时缠到了他的脚腕上，白蛇的蛇尾还泛着淡淡的紫色。
见他看过来，那白蛇还对他眨了眨眼，一双琉璃浅瞳在上午的阳光下熠熠生辉。
许平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