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平川神色一僵。
陆何归的这个答案……他其实有猜想过。
但是猜到，和亲耳听到陆何归说出口的感觉终究是不一样的。
就像以前，许平川知道陆何归对他有好感，但陆何归从来不说出来，他也就一直当做不知道，一直得过且过。
这还是第一次，陆何归表明出了他的心意。
许平川一个闪身，直接从床上跑来到房门边，他一手握上了门把手，一边回头问陆何归，“你要追我？”
仿佛陆何归承认下来的下一秒，他就要夺门而出了。
陆何归将他一连串的动作收入眼底，没有阻拦。
“对，我要追求你。”
许平川：“你喜欢我？”
“是。”陆何归一双黑眸望过来，眼中满是许平川的身影。
陆何归承认了。
静谧的房间中，许平川突然听到一阵急促的鼓声。
他后知后觉地想，啊……那好像不是鼓声，而是他骤然加快的心跳声。
一时间，许平川已经分不清他的心跳加快是因为慌乱还是因为心动了，此时的他满脑子就只有一个想法——他不能让这个话题再继续下去了。
他苦恼地想……他似乎没法回应陆何归的这份感情。
许平川手下用力，试图先溜为敬，手中的门把手却像被焊死了一般，纹丝不动。
这个门打不开！
许平川的震惊还没消化完，背后寒凉温度袭来，他听到陆何归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离他很近。
“你呢？你对我是什么感觉？”
许平川猛然转身，陆何归竟是悄无声息地来到了他面前，离他仅一步之遥。他下意识向后退，后背却贴上了冰凉的房门。
到头了……
陆何归先是垂眸扫了眼没被许平川打开的门把手，而后抬眼对上了许平川震惊的双眸，表情仿佛在说，跑什么？
许平川看到陆何归抬手在他面前晃了一下，原本空无一物的手腕上浮现出暗红色的锁链，那锁链从陆何归的手腕延伸出去，一直连到门把手上。
难怪他打不开门。
许平川暗道，看来直接逃跑这个办法是行不通了。
下一刻，许平川的脸上挂上了一丝无比温和的笑容：“师尊你很好！只是……”
他余光扫到陆何归，发现陆何归正满脸认真地等待着他的下文。
见陆何归没有要问他的意思，许平川便自顾自说了下去：“只是我对你，就是普通的师生情，嗯，只有尊敬，没有别的什么乱七八糟的想法。”
“只有尊敬？”陆何归挑着许平川的字眼，意味深长地重复了一遍。
许平川的笑容僵在了脸上。
呸，他说什么不好，非要说尊敬……他干的明明是最大逆不道的事！
好在陆何归没揪着这一点不放，转而对许平川说道：“既然你现在对我没感觉，那总得给我一个追求你的机会吧？”
“别费心思了。”许平川别开脸，“反正我最后肯定会拒绝你的。”
陆何归无所谓地笑了笑：“那就等你拒绝了再说。”
“那我现在就拒……唔！”
话只说到一半，许平川发现自己突然说不了话了，口中只能发出一些单调的音节。
他缓缓瞪大了双眼。
陆何归居然对他用禁言术？！
他第一时间调动体内灵力，试图冲破禁言术，奈何他和陆何归的实力差距太大，施在喉咙上的术法犹如铜墙铁壁，连动都没动一下。
果然，陆何归的禁言术不是现在的他能解除的。
许平川皱了皱眉，用眼神无声地控诉陆何归。
青年微微仰头，碎发下那双眸子黑白分明，隐隐有怒火在他眼底结成薄霜，睫毛每颤动一次，就簌簌落下细碎的寒芒。
被许平川这么看着，陆何归也不恼，反而是觉得许平川生起气来也让他心动。
“乖徒弟，别这么看着我。”陆何归轻叹一声。
没看到陆何归有什么动作，许平川只觉得喉咙一松，被术法禁锢的不适感瞬间荡然无存。
前后不超过一分钟，禁言术就被解开了。
许平川捂着脖子咳嗽了几下，正想再拒绝一次陆何归，陆何归却像是知道他要说什么一般，开口打断了他。
“你现在，太弱了。”陆何归道，“我应该告诉过你，弱者没有拒绝的权力。”
许平川：“……”
陆何归的确说过这句话，而且不止一次。
修仙世界讲究强者为尊，在当时，陆何归便是最强的那一位。在陆何归眼中，所有人都是弱者，所有人都没有拒绝的权利。这也让陆何归形成了独断专横，我行我素的行事作风。
而当时的许平川是个刚刚穿越不久，初来乍到的大学生，还没有被修仙世界的残酷荼毒，自然是对陆何归的这个说法嗤之以鼻。
在他看来，弱者也有说不的权利。
这样的观念跟随了他很久，直到他第一次独自下山历练，锄强扶弱然后被弱倒打一耙，路见不平拔刀相助结果人家根本不需要他帮……麻烦缠身时，总是陆何归一次次地出面给他收拾烂摊子。
在吃了亏，上了当之后，他才深刻意识到修仙世界太复杂太危险，强者为尊这句话的确是唯一真理。
好在他的师尊就是这个世界最大的真理。
许平川和修仙世界磨合了很久，才琢磨出一套适合他自己的生存法则。
当然了，生活不会总是一帆风顺，现实又给了他惨痛的一击。
在他想方设法从陆何归手下保住温司尘时，陆何归又对他说了一次，弱者没有拒绝的权利。
那时的许平川突然明悟，在这个最强的仙尊眼中，他只是一个身份有些特殊的……弱者。
他也没有拒绝的权利。
他记得很清楚，说这句话的时候，陆何归神情无喜无悲，看他的眼神犹如在看一只蝼蚁，仿佛世间万事万物都入不了他的眼。
而此时此刻……
许平川睫毛颤抖了几下，对上了那双如寒潭般平静深邃的眼。
人还是那个人，但过去映不出任何事物的水面，如今却多了一个人的倒影。
是他的身影。
是他许平川的身影。
“你说得对。”许平川由衷道，“弱者的确没有拒绝的权利。”
随即，他话锋一转：“但在感情中，强弱可不是按照实力境界来划分的。”
先动心的那个人，才是输家。
他歪了歪头，眸中浮现出一抹挑衅：“陆何归，我很难追的。”
“没关系。”
陆何归手中一个用力，他手腕上的锁链便晃动了一下，只听“咔哒”一声，门锁应声打开。这扇许平川打不开的房门，此时此刻终于开了一条小缝。
就像是陆何归撬开了许平川的心门。
“总要试试的，不是吗？”
……
离开许平川的房间后，陆何归的心情非常美妙。
但好景不长，没等他高兴几秒，一股无形的压制突然在他身上出现。
陆何归眉心一跳，一个闪身便来到了云层之上。
纵然云层中空无一人，陆何归还是感受到了一道强烈的注视。
“从我出来那天起，你就一直在关注我……怎么，终于忍不住了，开始出手压制我了？”
“……”
高空中的风呼啸而过，云层之中无人回应。
陆何归眼中开始有暗红色翻滚，方圆几公里的温度骤然降低，与此同时，地面上的所有阴灵、邪魔都开始暴动，包括酆都中的阴灵都有些失控了。
这还没完，就连空气中无处不在的灵气也开始暴动了起来，至于范围……笼罩全夏国！
酆都，在自己的鬼王大殿里分心操控凡间化身的谢昇，看着化身周围身边突然暴动的阴灵们：“？？？”
灵山上，盘算着自家大师兄哪天回来的池不凡感受到灵气暴动，猛然从座位上站了起来：“！！！”
夏国的某处，山神记忆中的那名和温司尘长得一模一样的少年则是察觉到了陆何归的气息，少年勾唇一笑：“哦？打起来了？”
在这样的动荡下，高空之上的某个存在终于有了反应。
冥冥之中，有一道虚无缥缈的声音在陆何归耳边响起。
“停……下……”
“舍得出来了，天、道？”陆何归冷笑一声，收了神通。
他寒声道：“如你所见，自我破开封印后，我鲜少出手。”
“我不出手，只是因为我不想扰乱秩序，不代表我不能。所以……你最好不要得寸进尺。”
陆何归口中的天道：“……秩……序。”
下一瞬，陆何归身上的压制荡然无存。
陆何归心想，还行，这天道虽然没什么自我意识，但至少能沟通。
他又道：“你我各取所需，互不干扰，如何？”
陆何归的脑海中，缥缈的声音迟疑了一瞬，最后说道，“……好。”
……
因为陆何归的话，许平川一夜没睡，翻来覆去想了很多，也没想出个所以然。最后跑到山头上狂练各种剑法术法，体内灵力被挥霍一空。
以至于第二天，他精神萎靡地出现在了陈星星一行人面前。
这让陈星星准备好的批评腹稿没了用武之地。
原本，她是想好好批评一下许平川的，毕竟这小子看着乖巧，干的居然都是阴奉阳违的事！
这种不听从指挥擅自行动的行为，必须要好好纠正才行。
但是现在一看，许平川的状态有些太差了。
陈星星突然想到，许同学不会是在那个小秘境中受到了什么应激性创伤吧？
那个词怎么说的来着，PTSD？
或许是被陈星星看的太久了，神游中的许平川突然回神。他想到昨晚他和单淼交流的内容，当即决定实施道歉计划。
“星星组长，我错了！我不该擅自行动，不该和单淼前辈一起欺骗你们！”
陈星星：“……”
许平川的状态实在是有些憔悴，这显得他的道歉都莫名诚恳了几分。
但，国有国法，家有家规，他们四组自然也有四组的组规。
陈星星轻咳一声道：“不听从组长的命令擅自行动，扣钱？”
许平川小心翼翼地问：“扣多少？”
陈星星：“全部。”
“嘶——”许平川当即倒吸了一口冷气。
“全扣啊……”他满脸心疼道，“没事，我做错了事，我认罚。”
话是这么说，然而许平川内心波澜不惊，甚至在心里算了一下具体的数额。
算完之后，他心道，扣的钱还真不少啊……回头他就找小师妹报销。
陈星星：“要不扣一半吧，你这次也算是功臣，可以将功折罪。”
许平川眼前一亮：“真的吗，谢谢组长！”
许平川这一部分算是完事了，陈星星叉着腰，开始转移火力。
“还有你，单淼！我把许平川交给你，是信任你的能力，你倒好，和他一起胡闹！”
单淼有气无力地反驳：“你之前不是骂过一遍了，怎么还要骂……”
陈星星眼一瞪，单淼立马哑火。
“闭嘴，你也扣钱！还有你的发胶、香水、饰品……通通没收！”
单淼惨叫一声。
“不要啊，队长！我反对！”
“驳回，反对无效！再多说一句，我就把灵剑保养的会员取消。”
单淼：“……”算你狠！
这下单淼彻底不敢说话了。
最后，一直到特调局的人过来，陈星星才放过了他们二人。
特调局的人是来找许平川做笔录的，好在失踪案经过这么久，早就不需要后勤部门了，所以这次来的调查员中没有他老妈。
许平川还真怕在一众调查员中看到许竹雨的身影。
至于笔录，许平川直接便按照此前他和王小燕李月他们统一好的说辞，弱化了自己的功劳，至于自己能使用灵力这件事，许平川直接推到了陆何归身上。
其实也不算是推脱，许平川猜测，他能使用灵力，是因为身上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