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孙正是历经尸山火海的军人,反应已不可与常人相较,他堪堪折腰一拧,那拳头擦着他耳朵过去,紧接着他屈膝借力,反手就是一个勾拳,正中偷袭者的腹部。
全程不超过三秒,沈光被这一拳打得结实,当下弓身干呕不止。
孙正已认出他来,意外又严厉道:“怎么是你?你为什么要偷袭我?”
沈光早就做好打算了,谁先咬人谁就赢了。“我怎么知道是你,我亲爱的妹妹昨夜里丢东西了,我就想着趁她去做治疗的空档蹲守一下的,没成想蹲到你了。”
孙正挑眉,“丢啥东西了?我上午怎么没听小嫂子说这事?”
“你是外人,当然不好说。”沈光犯嘀咕,这是凌峥嵘的手下啊,守着孟图南没毛病啊,为啥姑父要我阻着点,多争取些时间呢?
他飞行的基地一直是封闭的,和别的部队交往地也很少,又昨天才回京都,好些八卦还没传进他耳朵里。
他自己瞎琢磨,难道,我妹玩够了要始乱终弃?
他偷瞄了眼一脸正气的孙正,想了想凌峥嵘比女人还漂亮的脸,一时间吃不准是不是。但这个疑虑很快被打消了,因为他居然看到板板正正的孙正同志居然翻了自己一个大白眼!
沈光气得指他,“你,你是不是不服气?”
孙正对这个便宜哥哥的来路一本清账,这会儿端啥娘家人的姿态啊,他很是不屑一顾,“小嫂子去哪儿做检查了?这么久了还不回来,我去看看。”
沈光被他的无视气着了,口不择言道:“小仙女的事要你管!”
孙正懒得和脑子不好的人说话,他一开口自己就想起了舒敬那个傻脑壳,最可气的是老大居然宁肯带着他去办事,都不带自己!
见他抬脚要走,沈光深怕他一个一个科室去问,到时候就露馅了,忙眼一闭,大声道:“查妇科,除了她对象,谁能陪着去?”
孙正这个钢铁大直男不懂什么是查妇科,又查些什么,但他知道只有对象才能陪着去的意思,因为自己亲妈说过,怕妹妹婚前不矜持搞出个孩子,到时候还得去看妇科。
他深吸一口气,觉得好像知道了什么不得了的大事。毕竟,平时老大那欲求不满和吃饱餍足的神态差了一个人一个狗东西那么大,都跨物种了还能看不出来吗?平时兄弟们可没少科普这些事给单着的人听,他一下子就想明白了。
嚯,老男人真可以啊,这是婚都没结,孩子却造出来了!
孙正一脸复杂地想起了盛世那张书生脸,虽说也美得妖孽一样,但比起自己老大那种一身正气地混不吝而言,盛家大公子更像个成算颇深,善驭权术的那种大奸臣!
老大把人家妹妹搞大了肚子,这事怎么都难善了啊。
他站不住了,踌躇着在屋里来回渡步,现在就给老大去电话说一声?还是等检查结果出来了再说呢?白高兴一场只怕比白挨一顿打更难受。
沈光不知道自己一句话,竟误导了件不得了的事,他现在只觉得孙正神情古怪,犹豫不决,还以为他是碍于男女有别,觉得不好意思了。
“我刚问过医生了,说是需要转去妇科那边的住院部,需要观察和静养。咱们男同志怎么好去里,是吧。”
孙正觉得沈光同志说得对。
于是孙正来到走廊尽头的长椅上坐着,手边还放着没能送出去的水果。他坐姿标准挺拔,吸引了不少人的目光。
沈光陪着坐了会儿,两人瞎吹了会儿牛,各揣心思的时候一通电话打到护士站找沈光,他以为是姑父找他有事的,起身就去接了起来。三言两句的功夫沈光的脸色几变,待挂了电话后已然是个强颜欢笑。
他屁股上像扎了钉子般坐不住,又熬了一刻钟,终于跑了。
孙正下楼梯来到后面的小花坛上坐着,挨着一株开得颓败的月季抽烟。
他心里乱极了,如果小嫂子当真怀孕了怎么办?十八岁的小姑娘要当妈妈了?她自己还是个孩子,怎么能当别妈妈呢?况且小嫂子是那种可以回家相夫教子的女性吗?
孙正一下一下揪着自己的头发,又烦躁又难受,孕妇还能搞科研吗?小嫂子身体不好一旦怀孕了必然要修养,然后准备结婚,养胎,生孩子,坐月子,一套组合拳打下来,没有个三年年五载肯定不能出去工作。
那,她拼死回国的意义何在?
为了保护她牺牲的人又算什么?
如果与敌特势力进行一波又一波地生死较量后小姑娘选择回家结婚生孩子的话,孙正觉得自己可能不必攒钱买房了。
凌峥嵘不过如此,凌峥嵘喜欢的人亦不过如此。
他吹着陌生的,来自京都的冷风,心思飘摇不定。很快天色暗了下来,傍晚时分竟还飘起了蒙蒙细雨。他已抽了大半包烟,咂巴了下嘴,觉得唾液比黄连还苦。
孙正终于起身往楼上走去,途径护士站时被喊住,说有电话打来找他。他难得这样紧张,乃至于竟有些一丝慌乱。
果然,电话那头是凌峥嵘。
他似乎没休息好,嗓子里填了一把灰草般丝丝拉拉地不太爽利。这种情况只有在连着熬几个大夜的时候出现过,孙正知道他过得也挺累的,心下叹了口气。
“你跑哪去了,我下午打了三通电话都找不到你。”
孙正耷拉着眼皮子,“小嫂子下午转科室看病了,我不方便跟着,就在楼下等着呢。”
电话那头的人呼吸一顿,清冷的声线里藏着紧张。“怎么回事?她怎么了?你怎么没第一时间向我报告!”
“妇科。”孙正为了证实消息的可靠程度专门又扭头问了下管床护士,护士笑盈盈的嗯了一声。
那头的凌峥嵘罕见沉默了会儿,结结巴巴问道:“好好的为什么看这个?不是得四五十岁才看的吗?”
孙正白眼快翻上天了,果然老大这样的老狗不懂看这个科室意味着什么,他好心科普一下吧,“听说一般都是孕妇才看这个科。”
一旁的护士正在喝水,闻言噗地一声把嘴里的水喷出三米远。
电话里有着诡异的沉默,孙正都以为自家老大是不是高兴傻了,那头才重新有声音传来。“你就在那守着一步都别离开,我现在就过去。”
凌峥嵘说完话立刻撂了手里的话筒,他大步回到审讯室一墙之隔的房间,透过单面玻璃冷冷望着那个瘫坐在椅子上的金发碧眼的外国人。
这个白种人刚被淋过冰水,整个人蜷缩着抖个不停。他嘴里无声地咒骂着,本是白色的肌肤此刻居然显出粉意,像极了刚出生待宰的猪羔子。
瞧着令人作呕。
戴着耳机的中年男人不解地看着凌峥嵘,“还不去睡一会儿,你熬几天了心里没数吗?非要猝死在这儿?我跟你讲,这不是你单位,可不算工伤啊。”
凌峥嵘此刻心底里藏着惊天大秘密,心情好得难以言喻,对他这么不阴不阳地几句话一点也不在意。
甚至还好脾气地翘了翘嘴角,抓过外套对他道:“剩下的事你看着办,这条线如果断了,什么都问不出来的话……”
凌峥嵘漂亮地过头的脸上是让人不寒而栗的杀意,“万一到最后有些人只得到坐牢这样小惩大诫的惩罚措施,可不解我心头之恨。毕竟我也见过不少命案,忽然一家老小几十口一夜之间死在一间宅子里,现场可干净了,一刀割喉,老刑侦看了都摇头。”
中年男人梁司渝作为京都市拟战局局的副部级官员在官场摸爬滚打了几十年,怎么听不出他的弦外之音,正是听出了,才觉得凌峥嵘过于猖狂。
他气得一把扔了耳机砸在桌子上,“你什么态度?国家现在要搞法制化,要重修刑法,你作为军人,不仅要知法懂法更要守法!”
凌峥嵘不以为意地摸着自己受伤的肩膀,他的左肩胛骨近来真是倒霉,在橙色区刚伤过还没好,来京都布控抓人时又伤了,这次还伤了骨头,红血白骨惨烈地叫人不忍直视。
处理外伤的时候也在某和,他在一楼,那会儿孟图南在三楼,但他忍着没去见一面,他憋着一口气,定要把这些事办妥当了,干干净净地去见她。
去押着她也好,哄着骗着也罢,一定去民政局把结婚证给打了,至于生孩子的事,凌峥嵘眯了眯眼,以孟图南现在的身体状况怎么能要孩子呢?
凌峥嵘有点心不在焉,答话就显得很敷衍。“你换根好线才能钓大鱼,该汇报汇报,不要错失良机啊梁局长。”
梁司渝老刑警出身,后来成立和国家安全相关的部门后他就去了拟战局,这些年可没少抓敌特,甚至还和凌峥嵘联手破过两起要案,两人也算老相识了。
梁司渝嗤笑一声,手指敲击一下下桌面,拧眉瞧着正穿外套的高大身影。这么冷的天,他里头就穿了件黑色紧身防弹衣这个舶来品,扎着绷带的地方隐约渗出些许血迹,宽肩窄腰大长腿,肌肉线条流畅有力,他见识过这具穿着衣服显瘦的身体有着怎样强悍的爆发力。
真是天之骄子,哪哪都这么优越。
梁司渝低头看着自己微突的小肚腩失笑,“他快被突破心理防线了,再问问就该出成绩了,这个节骨眼上你不抓紧休息休息一会儿回来继续审,瞎跑什么?”
凌峥嵘眼底溢出些许笑意,斜睨他一眼,语气都不自觉地软了些。“去医院看媳妇儿。她住院好几天了,再不去,媳妇儿该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