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吧。”俞辜忽然开口说话了。
“我愿意为了神明改变我的容颜。”
克伦德诧异的抬头。
俞辜从喷泉上站起身，一步一步向大胡子走去，随后伸出手，骨节分明的指尖轻轻抚上对方的脸颊。
“既然我的发丝，我的眼眸都盈满罪孽，那么烦请您帮我改变它们吧。”
大胡子点头如捣蒜，正想把仪器往俞辜头上套的时候，俞辜又轻声开口。
“我希望您能单独为我洗刷罪孽。”
他弯了弯漂亮的眸子。
“毕竟现在我是这样的不洁……”
“哦！当然！您能有这样的觉悟当然是太好了！”大胡子兴高采烈，招呼着俞辜跟他离开。
【十四号】直播间。
【我没看懂……啥意思啊？】
【还能啥意思，上赶着送人头呗】
【我不管，他这么做一定有他的道理，老婆赛高！】
【NPC而已，死了就死了，你们在这叫啥……】
【卧槽等一下这个好像是玩家啊，刚结束的《云南虫谷》和破风山妖一块的】
【啊？？？】
克伦德眯了眯眼，盯着俞辜的背影若有所思。
刚才俞辜抚摸大胡子脸颊的时候，他好像看到有一条黑线从俞辜的袖口钻向了大胡子的耳蜗……
是错觉吗？
前方背对他的俞辜似有所感，回头，与克伦德对视。
随后，伸出食指，轻轻比了个“嘘”的手势。
————
昏暗的行刑室，大胡子倒在地上不省人事，后颈处有一个明显的青紫色伤痕，看起来似乎是被人打晕了。
“幸好……”俞辜看着环绕在手指上的黑色细长小虫，长长的出了一口气。
摄魂蛊，游魂蛊的幼体形态，可以短暂控制宿主。
从上一篇课文《云南虫谷》带来的游魂蛊，因为等级较低，所以被带离副本后自动缩小为幼年体，实力略有倒退，但对于俞辜来说也足够了。
刚才正是因为它，俞辜才能争取到和大胡子单独相处的机会。
毕竟换眼睛这种事，是绝对不可能接受的。
俞辜坐在椅子上，眉头紧锁。
超高的通灵值导致他对危险的感知提升了几个度，而现在，行刑室给他的感觉很不好。
还是尽快离开这里吧。
“安，你们好了吗？”门外传来说话声，似乎是刚才跟着大胡子的其中一位。
糟了。
进入副本上下不过半小时左右的时间，但对目前的俞辜来说信息量已经足够。
四字总结：宗教至上。
而他这个“不洁之人”，在没有改变容貌前，是不被他们所接纳的。
昏迷的大胡子，和完好无损的自己，足够惹人怀疑。
只有拼一把了。
“系统，你确定这次我在学习过程中的任何伤口，在学习结束后回到大厅都能恢复吗？”
【是的，宿主，伤口无法愈合仅限您的第一次课程学习，往后的所有课程学习结束后跳转至学校大厅，您都将恢复如初。】
半分钟后，沉重的木门被推开，门口站着一个高大的男人，他有些不耐烦：“这次怎么解决的这么慢……”
“抱歉。”俞辜抬起头。
“啊！！！”男人吓得跌坐在地上，嘴唇颤抖的看着俞辜，说不出半个字。
对方的左半边脸全是血，左眼眼眶内空无一物，鲜血不断地向外喷涌，眼眶内还耷拉下几缕肌肉组织，右半边脸却光洁如初，配合身后漆黑一片的行刑室，看起来分外可怖。
“替换过程中出了点小意外。”俞辜说着，甚至还笑了笑。
“如果你们需要的话，我可以将这颗象征不洁的眼球送给你们……”他伸出右手，露出躺在手掌中心的一颗血肉模糊的圆球，鲜血顺着指缝滴滴答答落下，染红了俞辜的白袍。
男人哆哆嗦嗦，竟是两眼一翻，彻底晕了过去。
“出什么事……”外面等候的人听到男人刚才的惨叫姗姗来迟，刚走进教堂就被眼前血腥的景象惊得不敢上前。
“替换过程中出了点小意外。”俞辜又重复了一遍刚才的话，满怀歉意的说：“神明剥夺了我的眼睛，应该也是在提醒我他不想看到我这样的不洁之人……我很抱歉连累了那位先生。”
一时间没有人说话，实在是俞辜现在这副模样和他所说的反差太大。
【那死人玩意儿长得像钢门一样他居然敢扣我老婆眼珠子？？】
【扣你大坝，没看见你老婆手指头上还沾着肉吗，明明是他自己扣的好吧】
【徒手抠眼珠？好小众的词汇，看来我真的该睡了】
【这几个词怎么能组成一句话呢。？】
【该说不说我觉得好像也只有这个方法了……扣掉自己的总比被安上莫名其妙的东西好】
【带劲儿啊，好久没看到这么敢的玩家了】
“疯了吧……”克伦德喃喃低语。
眼球内由总腱环固定，总腱环由六个肌腱汇合而成，外有眼外肌固定，眼球周边神经丰富，人为非常难将眼球整个直接取出，更别说像俞辜这种直接上手生拉硬拽的。
那可是要活活扯断六根肌肉组织组成的总腱环和链接眼球的视神经啊。
看着面前仿佛没事人一样的俞辜，克伦德开始认真的思考俞辜痛觉神经缺失的可能性。
————
B区中层一班。
程集看着电视大屏上的俞辜，并不言语。
“没有特殊道具，手指颤抖，痛觉神经正常，短时间内判断出最快捷有效的脱身方法，思路清晰，剑走偏锋，唯一的问题是还是缺乏经验，容易上头，但是够狠。”
“对自己够狠的人，对敌人更狠。”
山妖合上笔记本转身，认真的看向坐在椅子上的程集。
“班长。”
“……我知道了。”程集站起身，额前的碎发遮住他大半张脸，让人看不清表情。
“你说的那件事，我会考虑的。”
等程集离开，偌大的空旷教室只剩下了山妖和来串班的破风两个人。
“我说……程集不会还没放下那位吧。”
山妖摇摇头：“不清楚。”
“放不放得下，只有班长自己心里最清楚。”山妖将笔记本放进桌兜，拿出手机开始物色自己下一场要学习的课程。
破风随意撇了一眼，当即炸毛：“我说山妖你又卷排名是吧！我告诉你你还欠我两次下本机会，这次考试前你必须给我还上！”
“哦。”
“……哦你妹啊！”
————
俞辜站在教堂大门口，盯着紧闭的华丽大门，面色不悲不喜。
他被赶出来了。
因为他不再完美，并且“牵连”了那个大胡子——教廷主教的助手，安。
不过这个结果比俞辜先前预计的要好很多，在他的想法中，一旦他做的事情露馅，那么必定是死路一条。
好在他活下来了。
只是离开教廷而已……
等等。
俞辜打开系统背包取出手机，快速划到学习任务一栏。
第二条任务，“追求真正的自由”并没有显示完成。
他所扮演的“圣子候选人十号”真正追求的自由不就是离开教廷吗？
难道此离开非彼离开？
忽然，俞辜感到身后有道视线，他迅速扭头看去，但那里只有一片灌木丛而已。
迷雾重重的任务背景和副本的天崩开局令俞辜有些烦躁，他转身走向教堂旁边的树林，身影逐渐被层层叠叠的绿叶所遮盖。
灌木丛响动两声，一个男人从中站起身，随意地捻去发丝间的杂草，径直走向俞辜离开的方向。
走进树林，却没有看到俞辜的身影。
忽然背后一凉，男人迅速以左脚为轴向右转身，砰砰声过后，原本他站着的位置多了一道深深的刀痕，如果他刚才没有躲开，不死也是个半残。
他抬眼看去，俞辜正坐在离他不远处的枝丫上。
他看向俞辜的同时，对方也在观察他。
树下的男人伸手将左边遮住眼眸的刘海撩向脑后，与齐肩的黑色碎发简单的扎了个小马尾，露出一对狭长的丹凤眼和光洁白皙的额头，眼眸是深邃的黑色，眼下一颗红痣为他英俊的面庞平添几分魅惑，右耳戴着一枚桃木雕成的铜钱状流苏耳饰，身上穿着和俞辜如出一辙的白袍。
俞辜走近树林后就爬上树躲了起来，本意是想试探一下到底有没有人跟着自己，万一是教廷派来的人可能会给他后续的计划带来麻烦。
但现在看起来，对方似乎并不是。
“为什么跟着我？”
“觉得你比较有趣。”
男人的声音很好听，沙哑磁性中带着一缕青涩。
“哦，好吧。”俞辜从树枝上跳下来：“那你之后别再跟着我了。”
“我也被教廷赶出来了。”男人很平静，似乎这根本不是什么值得他上心的事。
“做个交易怎么样？我们暂时结盟，毕竟现在我们两个的处境是一样的。”
俞辜看着他：“就凭这个？”
“我知道一部分副本地图和副本背景。”
“就目前来说，我们两个都已经被教廷这个任务点排斥，但是谁说这个副本只有这一个任务点呢？”
“而且眼下的当务之急，应该是先找个地方好好休息一下才对。”说这话的时候，男人看了一眼俞辜空洞的左眼。
“好，成交。”
俞辜答应的非常爽快，男人怔愣一瞬，旋即伸出手，对俞辜露出一个笑。
“我姓沈，全名沈无惑。”
“结盟愉快，今后请多指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