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机屏幕上的数字由“23:59”变成“00:00”时,江逸扔掉了手机。
他已经在花坛边坐了五个多小时,而苏落一直没回来。
买来的几袋食物已经彻底冷掉,他一口没吃,室友们在群里疯狂艾特他,问他怎么还不回来。
他一点都不想关心。
他想知道,她为什么不回来。
还能因为什么呢?
——其实你知道他为什么不回来。
那个男人的脸和眼神不断闪在他眼前,他甚至想回到看到他们牵手的那一刻,把她从他手里抢回来。
连他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会喜欢上她。
是因为她的外貌吗?或者是因为她的笑?或者是因为每次他说完什么事情后,她缓慢转过来的漂亮眼睛?
永远慢一拍的眼神,像一条轻轻扫过他脖颈的猫尾,他很敏锐地感知到,苏落和他是同类,他们的感情同样敏感、纤细,柔软,他感觉到灵魂的战栗。
可是他们又不一样,他是不见天日的,把自己藏起来的小丑,而她是自信又冷漠的女王,她会有悲伤的时刻,但是她一直没有停止自救,她说自己看了很多很多心理学的书,看了很多很多的心理学视频,她去学习佛法,学习哲学,再控制不了的时候,她会抽烟,喝酒,然后彻底发泄。
他想过走到光下,成为闪闪发光的自己,可是他做不到,他害怕,他不敢,他害怕别人的眼光,只有弟弟可以,只有弟弟可以面对,只有弟弟有足够的自信,只有弟弟可以拥有那么多的爱。
他不配,他只需要一点点弟弟的爱就好了,他可以躲在黑暗里,他可以永远不出来。
可是他也想成为她的好朋友。
他好想好想成为那个可以顺利牵着他手的人,想成为可以堂堂正正拥抱她的人,可是她为什么不喜欢他。
是的,她怎么可能喜欢他,连他自己都不喜欢他自己,只有弟弟喜欢他,叫他哥哥,永远无条件地站到他这边。
“噗通。”
食物被全部丢进垃圾桶,江逸的脸上没有一丝光亮,他面无表情地看了垃圾桶一会儿,转身朝校外走去。
“没有身份证不行的,没法给你办入住啊。”柜台后的老板娘一脸为难地看着面前的大小伙子,长得挺帅,就是一脸怨气,不知道是遇到什么事儿了。
江逸已经走了好几家,都被拒绝了,这是最后一家,他放软了语气说:“我明天一早就退房了,我可以给你看电子的,我是学生,可以给你看学生证。”
五分钟后,江逸拿到了房卡。
狭窄到只能走一个人的木楼梯,显然是违规搭建,走廊里放着一盆半死不活的绿植,一辆推车上堆满了换下来的床单被罩,白色的一角掉在地上,上面半个灰色的脚印。
江逸开了门,闻到一股淡淡的消毒水味。
房间不大,放了床和桌子就只能走路,比一本书宽不了多少的窗户,外面是生锈的栏杆,窗帘是拉开的,从栏杆缝隙可以看到不远处的学校建筑。
他关上门,把手机和卡丢到床上,然后整个人倒下去。
室内没有开灯,只有窗外远处的一点点亮光投到天花板上,模模糊糊的看不清。
被子和床垫缓冲了不少后背和后脑的冲击,江逸躺在被子上,单手抓过枕头,用力蒙到脸上。
柔软的枕头被他有力的大手抓到变形,仿佛再用力一些就要被抓破,江逸死死蒙着自己的头,用力大吼。
“啊——————”
穿过人造棉的声音变得沉闷而愤怒,江逸喊了,把枕头扔到一旁,大口大口地喘着气。
想当她的狗。
想当她身下的狗。
想当一个不知廉耻,祈求她怜悯的没有尊严的狗。
可是她却只是用力揉乱了他的头发,笑得没有一丝杂质地说:“真是个小屁孩!”
他怎么会是小孩呢?他是个男人。他闭着眼睛,摸到已经硬起来的地方。
他怎么会不知道,当一个女人不把一个男人看作男人,那意味着什么?意味着她不喜欢他,根本不把他当男人看。
可是他想证明自己,他后悔那天喝醉后,没有再大胆一点,吻上他肖想已久的嘴唇。
如果强吻她,她会不会很生气?但是她也会发现他不是一个小男孩,而是一个发育完全的男人,他有欲望,他有力气,他有可以让她依靠的臂膀。
后悔了,后悔没有吻上去,哪怕被她扇耳光也值得。
可是那也许就会被她彻底拉进黑名单,再也不能跟她聊天,再也不能跟她一起躺在操场的草坪上,聊他从什么时候开始第一次手冲。
她怎么会跟他聊这些?她是一个女孩子?从来没有女孩子跟他聊这些,他记得自己初一时的初恋女友,他小心翼翼地拥抱她,努力制造出空隙,可还是被她发现了,于是一把推开他,羞愤地跑开了。
可是她为什么一点也不害羞,还兴致勃勃的样子?她是不是也对这些很好奇,那些没有人陪着的孤独夜晚,她是不是也靠着一次又一次的痉挛来安慰?
那天晚上回去后,他梦到了苏落。
他梦到了自己跪在她面前,被她绑成耻辱的姿势,她用柔软的鞭子抽在他身上,很疼,可是他好喜欢,这是她爱他的方式。
这让他想起小时候他的父母不管他的时候,他就弄坏什么贵重的东西,然后就会被暴揍一顿,他好疼啊,他哭得好厉害,可是打完他后,爸爸妈妈又会抱着他哭作一团,说对不起小逸,我们真的很爱你,可是你真的太淘气了,你不能再这么下去了。
他们温柔地给他的伤疤擦药,又疼又热的触感,他后来爱上了那种感觉。
“你应该叫我什么?”梦里的苏落唇红得要滴血,她的眼睛半眯着,似乎他是什么她瞧不上眼的东西。
他跪在她脚边,下贱又卑劣地讨好说:“主人……主人。”
“太老套了,换一个称呼。”
“姐姐……姐姐。”
“你是姐姐的什么?”
“我是姐姐的小狗,我是姐姐的小狗……”他的额头贴在地上,苏落好像满意地笑了,她摸着他身上紫红色的鞭痕,问他:“喜欢姐姐打你吗?”
“喜欢……喜欢……”
苏落笑得眼睛都眯起来,像那天她蹲在地上起不来的时候一样,笑得江逸心里莫名,可是又忍不住一直看下去。
苏落笑够了,扯过他脖颈的链子,吻上他的唇。
他无数次回忆那个梦,无数次回忆梦里的感觉,直到弟弟察觉到了不对,问:“你喜欢苏落吗?”
喜欢啊,不知道什么时候就喜欢上了。
第一次,在信任他的弟弟面前他都不敢承认。
他觉得自己一定是疯了,他躲了起来,可是又忍不住一遍遍回看她和那个男人的视频。
她会像吻那个男人一样吻他吗?她会不会某一天发现,其实自己喜欢的是他这种类型?
他痛恨那个男人,痛恨到幻想自己是他,被她勾住脖颈,柔情地吻住。
老男人有什么好的?他看起来不过比他高一点,苏落是雕塑专业,她明明喜欢身体好看的,他只是没有机会给苏落展示自己的身体,苏落会看到,他的身体肌肉更加漂亮,更加有力。
凭什么?
他打开手机里的文件,里面是被苏落看过的视频。
她说,她知道他喜欢她。
这种秘密被看光的感觉,好羞耻啊……可是又好兴奋,她什么都知道了,知道了他的隐秘,知道了他的变态,知道了他的喜欢。
她还是把他当朋友,或者说,把弟弟当朋友。
他们果然是同类。
江逸打开一个视频,里面的女生个子高,身材很好,最重要的是,她的侧脸跟苏落很像。
这算什么呢?江逸自暴自弃地想,苏落防备心那么重的一个人,却在那个男人卸下了所有防备。她从未对他那种姿态。
视频里的女生伸出肉粉色的舌尖,江逸倒吸一口气,额角青筋绷起。
被折磨的男生痛苦地呻|吟着,抽搐几下后彻底没了声音。
只剩剧烈的呼吸声,屏幕里,屏幕外。
江逸灰色的运动裤堆在脚踝上,窗户开着一条缝,风吹进室内,肚皮的湿润被吹得丝丝凉意。
江逸瞳孔失焦了一会儿,又盯住了面前的视频,画面和声音再没有任何趣味,他嗤笑一声,将手机扔到一旁。
风仍旧凉凉的吹着,江逸视线在室内转了一圈。
不知道这种小宾馆会不会有偷拍的摄像头,或者远处的高楼上有人刚好看着这个房间,看到情难自已的他。
几分钟后,江逸扯过床边的窗帘,将窗户彻底遮住。
他恢复了不着四五的样子,站起来低头看着自己的下身,见怪不怪地笑了一下,抽了纸巾随便擦了两把:“哥哥你老这样我得补腰子了。”
没人回答他。
“真搞不懂,我都给你制造过机会了,你害怕什么。”
江逸踢掉鞋子和裤子,又把上衣脱了,赤脚走进浴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