诸伏景光第一次和黑泽静彦见面是一个雨天的下午。
黑泽静彦生病了,他的上司黑衣组织行动组组长琴酒派他来照顾他。
那是一个身体单薄的少年,见到他礼貌地打了个招呼。
“初次见面,我是黑泽静彦,你也可以称呼我为「慕兰潭」。”
慕兰潭,一款朗姆酒,黑衣组织的核心代号成员,由朗姆酒发掘提拔,据说是「那位大人」相当信任的下属,同时也是Topkiller的软肋。
和慕兰潭出过任务的都说他是个疯子,但见过本人后,诸伏景光改观了。
被身体的疼痛无时无刻折磨,任谁都会疯。
琴酒和贝尔摩德是组织的实验体,慕兰潭也是。与他们不同的是,慕兰潭是APTX-4869前身「银色子弹」的核心实验体。
这代表了他基本没有自己的私人空间,每天躺在实验台上接受试验。
诸伏景光在白兰地那里打听过,使用在慕兰潭身上的药物剂量,是琴酒和贝尔摩德的几十倍。而慕兰潭加入组织那年是十岁,今年十五岁,也就是说,黑衣组织折磨了他五年。
在得出这一结论,诸伏景光惶恐不安地跟一同潜伏在组织的幼驯染联络,表示自己想把黑泽静彦救出去。
白兰地看出了他对慕兰潭的担心,隐晦暗示他如果再这样继续下去,黑泽静彦会死。
这个情报把他吓到了。他打听到慕兰潭和琴酒是兄弟,可为什么琴酒不管慕兰潭?
那就让他来管!
他必须想个办法。
首先是要留在黑泽静彦身边。
这个其实好办,黑泽静彦喜欢吃甜点心,而他很擅长烹饪,加上他是行动组,慕兰潭是半个文职人员,想要留下来保护他其实很容易。
出乎他意料的是,黑泽静彦似乎很喜欢他。
准确来说,他和他的幼驯染,黑泽静彦都很喜欢。
少年表达喜爱的方式也很直接。
“你的眼睛很漂亮哦,安室君的发色也很好看,像金灿灿的阳光。”
哪怕如今的降谷零已经不再为自己的发色苦恼,听到少年直白的夸赞,也不由高兴起来。
只是……他看起来是对特定的颜色很有好感,更像是在透过这些颜色去怀念什么人。
黑泽静彦有这方面的意愿,琴酒那边自然也不成问题,诸伏景光成功留在了黑泽静彦身边,当他的保姆。
白发少年眼睛亮闪闪地抬头看他,像一头初生的小鹿,乖顺地伸出舌头舔舐母亲的脸颊。
“那之后就拜托绿川君的照顾了!”
后来稍微熟悉点,黑泽静彦偶尔出门也会带上他。
小孩子嘛,喜欢的不就是那些热热闹闹的东西。
“希君,朋友约我去游乐园!你陪我一起去吧!”
那时他手上刚接到新任务,手臂被黑泽静彦抱在怀里,透彻如同翡翠的猫瞳紧紧盯着他,软着声音撒娇:“陪我去嘛陪我去嘛!”
黑泽静彦抱住他的手臂纠缠他,就差在地上打滚了。
“但这是朗姆先生直接下达的任务,我……”
近期警视厅多次预测组织的行动,朗姆酒怀疑组织里有叛徒,将身份绝对干净的琴酒留在了基地,每个代号成员的资料都会被重新调查,直到抓到老鼠。
黑泽静彦作为组织的宝贵实验体,生活在基地,就算外出也有代号成员陪同,又是琴酒的亲弟弟,自然而然被排除了嫌疑。
“既然慕兰潭想让你陪同,那你就陪他去,朗姆那边我来说。”
琴酒一锤定音。
于是苏格兰威士忌就这样稀里糊涂躲过了朗姆的试探。
地点是黑泽静彦的朋友定的,诸伏景光本来还担心他会不会被骗,因为他说只见过朋友两次面,平时的交流都是在Line上。
后来遇到了才发现所谓的朋友是他的两个警校同期。
萩原研二和松田阵平。
诸伏景光明显看到了松田阵平面上积蓄的怒气,萩原研二顺了两把毛后又把黑泽静彦推过去,得以转移了幼驯染的注意力。
……
趁萩原研二带黑泽静彦坐过山车,诸伏景光和松田阵平简单交换了情报。
“静彦是hagi的救命恩人,hagi听说他休学在家,一直想让他去上学,但提到上学,那孩子似乎很难过。”
“他说他有个朋友想当警察,后来朋友去世了,他想代替朋友实现他的梦想,不过他的身体不好,警校没办法接收,最近hagi那家伙一直计划着要帮静彦锻炼身体,好参加入学考试。”
想成为……警察么?
凭借黑泽静彦这一步三喘的样子,确实很难。
“是之前在生病的原因啦,现在我的身体好很多了哦!研二老师和阵平老师别担心!”
黑泽静彦是这么解释的,可只要还在参加实验,他就不可能恢复健康。
诸伏景光不忍拆穿他的谎言。
那次出行回来后,黑泽静彦就病了。
在他生病的时间里琴酒禁锢了他的行动,为了不让珍贵的实验体死亡,实验也被迫暂停,白兰地带着新成立的「ATPX」实验小组的雪莉酒上门拜访,给黑泽静彦治病。
招待他们的多数是诸伏景光,没办法,谁叫行动组组长琴酒是黑衣组织出了名的「劳动楷模」,一年四季不是在出任务就是在抓叛徒,留体弱多病的黑泽静彦一个人在家黑泽阵哪里放心,数次考虑下,安排苏格兰威士忌和慕兰潭住到一起。
诸伏景光搬进了黑泽宅。
偶尔起床就会看到来探望黑泽静彦的琴酒,心情也从一开始的警惕也变成了平静。
黑泽静彦这一病就是大半个月。
额头上的温度就没降下来过,怕黑泽静彦出事,诸伏景光衣不解带地照看着,期间什么任务都无法执行,也接触不到组织的机密,阴差阳错被排除了叛徒的嫌疑。
病好后黑泽静彦一直心事重重,应该是在苦恼什么事,但两个人还没有熟悉到能够互诉衷肠的地步。
不等诸伏景光找机会询问,他先收到了萩原研二的短信。和萩原研二和松田阵平往来在组织里是过了明面的,他当然也顺理成章留了同期们的联系方式。
『秋名山车神:最近小静彦是不是看起来很苦恼啊?』
『HARUKI:嗯?他没和我说过。』
『秋名山车神:那看来还是我更受欢迎一些!』
『秋名山车神:不过他的烦恼我就不和你说啦,我和小静彦可是约好,这是我们共同的秘密!』
萩原研二接下来的炫耀他没时间再看,因为琴酒饱含愤怒的声音从黑泽静彦的房间里传了过来。
“黑·泽·静·彦——你知不知道这很危险!”
旁观这么久黑泽静彦和琴酒的相处,这还是诸伏景光头一次听到琴酒喊黑泽静彦的全名。出任务时琴酒会喊弟弟的代号,私底下亲昵地称呼「hiko」。琴酒溺爱体弱的幼弟,诸伏景光还是第一次见到琴酒对慕兰潭发脾气。
“组织里有叛徒,警视厅那边已经不止一次预判了我们的行动,找出老鼠才是首要目标,我想琴酒你应该很清楚,而我提出来的计划很全面。”
诸伏景光这时才悚然惊醒。
黑泽静彦是在黑暗里长大的组织人员,他想把他送去光明的地方,说到底只是他自己一厢情愿,而他根本就不知道黑泽静彦自己愿不愿意来到光明这边。
房间里的谈话还在继续。
“我的建议是让我去警察学校上学,毕竟警视厅里已经没有组织的人了吧,真的是废物啊,现在还不是要我出马,据我所知组织里目前应该就只有我去当卧底最合适。”黑泽静彦气定神闲抛出手牌,“「江户川静彦」这个身份有警察学院的录取通知书。”
“琴酒,我不明白你在担心什么,实验已经很久没有进展了不是吗?与其让我整天像个废物一样躺在床上,不如送我去警视厅卧底。”
“我向大人保证,我会把老鼠一只只揪出来。”
没有告别,第二天黑泽静彦就失踪了,神情难掩疲惫和愤怒的琴酒安排他回到行动组,他试探地问到黑泽静彦的去向,得到的也只是冷冷的哼声。
“真把自己当保姆了?让他自己去死。”
诸伏景光再三思虑,还是将黑泽静彦将要以「江户川静彦」这个身份去警校报道悉数向上级汇报。
期间他联系了萩原研二,询问当初相识黑泽静彦和他交换的姓名。
“是江户川静彦哦。”
果然,虽然当初认识萩原研二和松田阵平是意外,但最后还是......
“好消息,小静彦考上警察学校了哦,我和小阵平打算多教点他拆弹技术,小静彦看起来对这些还挺感兴趣的,说不定以后还会成为我们的后辈呢,说起来要是小降谷也在就好了,他的体术在我们五个中才是数一数二的……不过你们的事我就不多问啦,总之注意安全。”
有时候不知道反而更安全,诸伏景光并没有告诉同期们黑泽静彦的身份。
很快,上级的回复也到了。
『这件事已派人跟进,无须担心,另外请诸伏君准备脱离,云居君已经成功与我方会面,一切都在计划之中。』
云居前辈已经和警视厅正式开始合作了吗?
云居寺岚是警视厅多年前投入组织的卧底搜查官,现如今似乎已经是组织高层,虽然中间断联了半年,三年前才恢复通讯,陆陆续续传递了不少组织的机密情报,而诸伏景光和降谷零的卧底任务里就有一条是配合云居寺岚的行动。
不得不说云居寺岚的保密工作做得非常好,直到现在公安那边也只有他的失踪记录、他的父母都在警视厅工作,除此之外便没有更多的消息。
说起来云居寺岚失踪那年才二十二岁,也就是说他用了三年爬到组织高层,暗地与警视厅联系,谋划消灭组织。
如果不是亲眼所见,谁能想到他今年才二十五岁呢?
对于这位神秘卧底前辈,诸伏景光用自己最为尊敬的态度对待,既然云居前辈都这么说了,他便不再追查,只是拜托了身处情报组的幼驯染打听慕兰潭的现状。
总归黑泽静彦已经停药了,他的身体会越来越健康,当然,诸伏景光更希望警察学校能稍微改变一点他的想法,更偏向于光明的一方。
只是这种事,谁也说不准。
再见到黑泽静彦,还是他主动联系了黑衣组织,组织要求诸伏景光伪装为家庭医生申请探望,他依言照办。
一直面色苍白眉眼忧郁的少年终于有了点小孩子的模样,搭着名叫高木涉的同期的肩膀,笑嘻嘻地过招。
“江户川静彦?有人找!”
说来也巧,训练他们的教官正是他的同期,伊达航。
“希君,你来了呀!好久不见!”
和友人交换了一个心照不宣的眼神,像模像样的开始打招呼:“日安,这位教官,我是江户川静彦的家庭医生,今日来探望他。”
伊达航痛快地放黑泽静彦走了。
“这次联络希君主要是想拜托希君一件事,”他不好意思地挠挠头,露出一个有些青涩的笑容,“我这段时间都回不了家,阵哥又和我闹翻了,家里没人收拾,希君可以帮我照看一下吗?”
他从口袋里掏出一串钥匙,递给诸伏景光。
“对了,冰箱里还有给希君的礼物,希望你会喜欢~”
他捂不热的指尖与他的手心一触即离。
“就这样,それではさようなら﹡!”
黑泽静彦的声音很轻,开始诸伏景光还以为自己听错了。
“哎呀,希君发什么楞呀,快走啦,再不走就赶不上晚班车了哦!”
他像是没注意到诸伏景光是自己开车来的,一个劲儿催他先走。
大概是又有什么心事吧。
长时间的断联使诸伏景光不知道怎么开口宽慰他。
不过可以等下次再来探望他,虽然黑泽静彦卧底是为了揪出叛徒,但诸伏景光可以看出来他这时的心情是非常轻松的。
那下次再来的时候带点甜点心给他好了,黑泽静彦好像很喜欢吃抹茶大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