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再让我在这看到你。”
“我也不想再在这看到你。”
“少说话,走吧。”
顾行山推着轮椅,长腿一抬,步伐稳又快。
“我们走了啊黎之,886。”沈清川坐在轮椅上,对身后的黎之挥手。
留院观察半天,身体没再有其他不适之后,沈清川就被黎之通知可以出院。
顾行山一听,很快地就推来一把造价昂贵的轮椅,并哄着让沈清川坐上去。
沈清川一开始十分抗拒,他只是受了点小伤,坐轮椅太夸张。
他坚持和顾行山说,他没这么严重,没必要坐轮椅。但顾行山也坚持和他说,医生说要修养制动非,要他坐。
最后黎之实在看不下去,直接上手就要抱沈清川,说他来抱沈清川到地下停车场。
沈清川一听,再一看黎之伸上来的两只修长的手,直接麻溜地坐上了轮椅。
透过墨镜,看在轮椅上坐得安静乖巧的沈清川,顾行山嘴角勾起一丝笑,笑得很欣慰。
终于回到家,沈清川不管顾行山的让他走慢点,就小跑着进了浴室。
他想洗澡很久了,从进了那个酒吧开始,他就已经开始思考,回到家要用几度的水淋浴,再用几度的水泡澡。
自从顾行山搬来和沈清川一起住之后,沈清川就没再去过灯红酒绿的场所,昨晚一进酒吧他就开始浑身不适,空气污浊得不想呼吸,霓虹灯也闪得刺眼。
虽然陆嘉泽他们一直以来都坚持不懈威逼利诱地邀约他,但他也一直以来坚持不懈大义凛然地拒绝:我养了只小狗,要在家陪小狗。
说来也奇怪。
以前,他回了家就想出门,现在出了门就只想回家。
以前,他一直不懂,为什么家能成为羁绊,紧紧地牵着人心,让远行的人一直想家。
现在,他懂了,人世间污秽满地,纷纷扰扰乱七八糟,家是最后一片净土。
现在,他应该算有家了吧。
顾行山给他陪伴,一直义无反顾地站在他身边,渐渐地,让他对这个曾经无感的住所,也生出了“家”的羁绊。
其实,沈清川早就不害怕了。
具体是哪一天开始不害怕的,他不清楚。
但是他又开始害怕了。
害怕顾行山说不在这住了,具体是哪一天开始害怕的,他也不清楚。
沈清川像眷恋浴缸里的温水一样,眷恋着顾行山。
水渐渐变凉,沈清川滑入水中,探出一双泛红的眼睛盯着水面。
迟早有一天会走的,顾行山会谈女朋友,会结婚生子……
哎,如果顾行山是女的就好了,或者我是女的也行——不行!还是顾行山当女的吧。
“请这么长的假会不会对公司影响很大啊?”
顾行山说请了两周假在家,沈清川心里担忧。
像顾行山这样的超级霸总,不应该都是日理万机的吗?
“不会,请沈老板放心,重要的文件助理会发给我线上审批。”
沈清川看着镜中认真吹头发的顾行山,眉心蹙了蹙。这样的顾行山,颇有一副从此君王不早朝的“颓靡”。
“顾行山,这不是你的错,是我自己要出的门。”沈清川犹犹豫豫,还是开口,顾行山的自责,他一直看在眼里,“大半夜的,你来帮了我,又送我去医院,还一直守着我觉也不睡,该自责抱歉的人是我,一直在麻烦折腾你——”
“不麻烦,不折腾。”
没等沈清川接着往下说,顾行山就开口打断了他,嗓音低沉有力。
顾行山吹头发的手法轻柔,沈清川红着眼,看着镜中戴着墨镜的他,努力让嗓音听起来正常平静:“如果你不接受,这不是你的错的事实的话,那我也不接受你的说法。”
顾行山眉心微蹙,眉宇间闪过一抹慌乱。
吹干了头发,放好吹风机,顾行山将沈清川转了过来,面向自己,随后轻轻地抱住沈清川,又轻轻地上下抚摸着沈清川的背:“好,我接受,你也接受。”
顾行山的拥抱很温暖,很有安全感,沈清川轻轻地趴在他的肩上,偷偷流泪。
“不准哭。”
沈清川一愣:“我没哭。”
“我的肩感受到了。”
“是你头发上的水滴下来了。”沈清川从顾行山的抱抱里退出来,摸了摸顾行山的湿发,“轮到我给你吹头发啦。”
“苦不苦?要不要吃糖?”
沈清川吞下胶囊,妈耶,顾行山体贴入微得要入魔了。
顾行山看不见,沈清川耐心解释:“不苦,这是胶囊,胶囊有层外壳隔绝了苦味。”
顾行山闷闷地开口:“不苦就好。”
沈清川看着顾行山一直一脸的低沉,心里也不好受。
落地大窗外烈阳高照,中央空调温度调得低,沈清川扯过一条沙发毯,靠着大抱枕半躺下沙发:“你小时候有没有吃过一种药,外面的糖衣是甜的,里面超苦的药?”
顾行山也半躺到了沈清川身旁:“好像吃过。”
沈清川转身看着顾行山:“我跟你说,我小时候第一次吃那种药,以为是糖果,就放在嘴里含,家里人问我吞下去了吗,我说吞下去了,然后……”
“然后呢?发生了什么?”
“然后糖衣化了,妈呀,苦得我龇牙咧嘴的……”
“扑哧——”
沈清川看着顾行山线条锋利的下颌线,终于笑了啊。
其实,顾行山想问沈清川,这么苦,当时有没有马上吃糖。
但他没有,他知道沈清川在逗他笑。
墙上的典藏钟表“咚咚咚”的报时,现在是下午五点。
两人在沙发上聊着聊着睡着了,报时声叫醒了他们。
顾行山睁眼,嗓音微哑:“饿不饿?想吃什么?”
沈清川翻了个身,呢喃着:“随便哪家餐厅吧。”
“我来做饭。”
?
沈清川清醒了,翻身转向顾行山:“不麻烦了,外卖就……”
“外卖重油重盐。”
一个瞎子怎么做饭?先不说看不见油盐酱醋,要是被油星子溅到了都不知道往哪里躲。
沈清川不放心:“我觉得有几家餐厅做得挺好的,我们就……”
“我只想给你做一次饭。”顾行山越说语气越可怜委屈,“能不能……给我……一个机会……”
“好好好,做做做。”
沈清川觉得顾行山再说下去就要开始哭了。
终于能实现给沈清川做饭的愿望了,顾行山起身:“那清川想吃什么?”
沈清川思考了一会:“想吃川菜。”川菜难做,他希望顾行山知难而退。
不料,顾行山皱了皱眉,说:“医生说了,多卧床休息、多喝水,还有不能吃辛辣刺激。”
“啊……好吧。”沈清川略表遗憾。
“我做清炒的川菜吧。”
“啊?川菜还有不重油重辣的吗?”
“嗯,有的,我以前吃过。”顾行山说这句话时,人已经快走到厨房。
沈清川看着顾行山的背影,真是越来越轻车熟路了啊。
厨房里,顾行山左边放着食疗科普“吃什么补什么……”,右边放着少油不辛辣的川菜教程“这道鲜香味美的菜你一定要学……”,在厨房里装模作样的小心翼翼做饭。
沈清川给他准备好他需要的菜之后,就搬了张凳子坐在一旁看他。
这样如果他不小心磕着碰着或者被烫着,沈清川能第一时间救他。
顾行山原是让沈清川在沙发好好坐着的,但沈清川实在不放心。
果然,顾行山做着做着饭,不知道怎么就绊了一下,直直扑向离他三米远的沈清川,沈清川坐在椅子上,当即扶住了顾行山。
但在惯性和万有引力的作用下,顾行山还是紧紧贴向了沈清川,就当两人两唇要相接时,顾行山又稳住了。
鼻息相交,顾行山温热的呼吸铺洒在沈清川的鼻间。
四目相对,沈清川好像看见了顾行山墨镜里睁着的眼睛。
顾行山看着沈清川勾人的瑞风眼,两人的眼从未有过这样近的距离。
顾行山的心怦怦直跳。
沈清川的心也怦怦直跳。
还好我手快,不然顾行山就得摔个狗吃屎了。顾行山这么好看的脸,不能摔得难看。
“你,你没事吧。”沈清川头向后仰,避免两人保持这么暧昧的姿势,“要不还是……算了吧……”
顾行山直起身,唇边含笑:“没事,快做好了。”
“白油肚条真的好好吃啊!顾总的手艺真的太绝了!”
餐桌上,顾行山喂沈清川一口,沈清川喂顾行山一口,两人吃得开心。
居家当皇帝,不,居家办公的第三天,江白给沈清川发了信息,说要送几份文件过来,顺便汇报一下表行近况和发展趋势。
要在家里谈工作?
沈清川欣然同意。
这两天,顾行山每天都在给他做好吃的,他吃着心情好得不行。
而且,双目失明的顾行山,竟然会做他爱吃的法式甜品,味道和那家面包房的一模一样。
沈清川简直大开眼界。
“你有必要坐得这么鬼鬼祟祟吗?”
江白两手夹在双膝间,两眼四处乱瞟,沈清川终于忍不住开了口。
江白前两天没敢来汇报,怕劳累刚出院的沈清川,会被顾行山制裁。
终于熬过了两天,江白一进门,一坐下,就被空气里弥漫的暧昧气息制裁了。
顾行山紧贴着沈清川坐,江白感觉他有一种恨不得坐到沈清川腿上的急切。
大概是顾行山的原因吧,江白才一直这么不自在。
于是,沈清川用身体轻轻推了推顾行山:“厨房里的小蛋糕好像快到时间了,你去看看。”
顾行山听话地起身:“好。”
顾行山走后,沈清川叹了口气:“他走了,有什么话你就大胆说吧。”
江白松了口气,正了正嗓子,放低了声音,语气正经:“我有一个疑问。”
江白严肃又正经,沈清川眉心微皱,不会是表行……
沈清川做好迎接暴风雨的准备:“什么疑问?”
江白:“你受伤了,你内|裤是顾行山帮你洗的吗?”
沈清川:“……”
江白:“顾行山他自己洗内|裤吗?”
沈清川:“……”
江白:“他们这样的高冷霸总都是自己洗内|裤吗?”
沈清川:“……”
沈清川拿着几张薄纸文件,狠狠地敲打江白的脑袋瓜子,都是些什么傻x问题!!!
江白被敲得嗷嗷叫。
他实在太好奇了,好奇得抓心挠肝,霸总的内裤到底怎么洗的!!!
在江白的嗷嗷声中,门铃响了。
“顾行山?”秦琛看着眼前开门的人,一脸惊疑,“你也来看沈川吗?”
“我住这。”
秦琛:“?????!!!!!!!”
“你住这?!”陆嘉泽从秦琛背后惊得一个大跳出来。
躲在秦琛背后准备给沈清川惊喜的其余人也惊得站出来。
除了黎之面如死灰,韩遥、季楚和蒋秋也被惊得一脸不可思议。
“嗯。”透过墨镜看着他们精彩的表情,顾行山嗓音里含着得意的笑,“都进来吧。”
……
没人说话,他们沉默着踏进沈清川的家门。
不,应该是沈清川和顾行山的家门……
真是好巧不巧,都很贴心的给了沈清川安静修养的时间,隔着两天才来探望。
沈清川看着长满人的客厅,真好,前两天还在担心买的零食甜品快过期了会浪费掉,这下不用担心了。
“来来来,你们吃,感谢各位少爷莅临寒舍探望我。”
沈清川一捧一捧地捧出一大堆零食。
一众人呆滞麻木地坐在沙发上。
沈清川热情地招呼着他们,除了黎之回应着沈清川的热情,其余人一动不动,保持着沉默,每个人看起来都心事重重。
清高傲娇巨人无数的万人迷沈清川,竟然和杀伐果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