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天越来越热,发财树的叶子开始微微泛黄,沈清川手托着腮,坐在牛皮软椅上看着发财树泛黄的叶尖发呆。
敲门声笃笃,沈清川思绪回笼:“进。”
江白端着一只青花釉里红压手杯,递给沈清川:“来喝茶,毛尖绿茶,清火明目。”
沈清川接过,喝了一口:“顾行山什么时候来?”
江白:“他的助理说午后来。”
修长匀称的玉手捏着茶杯,透着一种别样的韵味。沈清川看着窗外影影绰绰的的绿叶:“你说,顾行山这个人,可信吗?”
江白稍微思考了一下,说:“如果是以商人谈生意的身份,大概率不可信,如果是以交朋友的名义,大概率是能信的。”
顾行山作为朋友,毫不吝啬地对他好,确实足够大方和仗义,这是一段美好的兄弟友情。可如果顾行山是一个商人打着交朋友的名义接近沈清川,这一切就不那么美好了。
但沈清川想了很久,还是想不明白,他到底有什么利,值得顾行山给他下套。一个叱侘风云的超级富豪霸总,对一个小小的表行老板有所图谋,光是想想就让人觉得好笑。
江白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昨天有个顾客送了你一份他家乡的特产,我去拿进来。”
不过一会儿,江白进来,手里捧着一个方方正正的礼盒。
打着蝴蝶结丝带的红丝绒包装,极为精致,沈清川接过,分量不轻。
沈清川淡淡地挑了左眉:“这个顾客是干什么的?”
江白语气兴奋:“一个珠宝大亨。”
珠宝大亨?难道里面装的是高级珠宝?比如精美绝伦造价极高的宝石钻石项链?
将礼盒轻轻放在桌上,沈清川细细摩挲了一下红丝绒皮包装,又细细解开扎得漂亮的丝带礼结,再细细地扭开精致小巧的金色卡扣。
江白凑在一旁,两人静静等着看里面到底是什么样的高级珠宝。
“咔——”
伴随着这一声,两人脑中都闪过无数精美的高级珠宝系列。
精致的红丝绒礼盒被打开,两人凑近一看,一股香辣味冲鼻。
是辣椒面。
沈清川:“?”
江白:“?”
发光的眼神顿时黯然,沈清川和江白都有几分迷惘。
谁会在如此精雅的礼盒里放辣椒面?!
两人深深叹了口气。
堂堂珠宝大亨,竟如此质朴。
沈清川合上这个“金玉其外”的高级礼盒,推到了一旁,双手捂脸,闷声道:“给大家安排一下今天的甜品吧。”
江白欣喜:“收到!”
江白提着一盒甜品进来,看着包装袋上印得好看的法语花体。
沈清川:“大家吃的也是这家的吗?”
“没有,大家吃的更贵,就你爱吃这家甜品。”江白放下包装袋,把里面的法式甜品一一拿出来,放在牛皮沙发前的沙发桌上,“你说为什么那家店,贵的不好吃,好吃的不贵呢?”
沈清川从办公桌前的牛皮软椅起身,长腿一抬,坐到牛皮沙发上:“老板大概是想以低价吸引别人品尝他的人生追求吧。”
沙发桌上摆齐了沈清川爱吃的法式甜品,他拿过湿巾擦了一遍手,捧起一个布列塔尼松饼,背靠软沙发,捏着一个银制点心叉子,开始享用他的爱。
吃完松饼,沈清川又捧起香草可露丽。
突然,沈清川看向了办公桌上安静的红丝绒礼盒。
鬼使神差之下,沈清川放下可露丽,将红丝绒礼盒捧到沙发桌,放下,打开,再捧起可露丽,叉下一小块,然后,沈清川长手一伸,将可露丽蘸向辣椒面。
可露丽黢黑的脆壳和蓬松湿润的内馅,是外焦里嫩的口感,浓郁的焦糖香和莱姆酒香交织的香再配上辣椒面的香,微甜淡香和辣椒面的热辣浓香交糅缠绵。
好奇怪,好奇葩,好诡谲的感觉。
沈清川:我靠!我好爱!
“江白!!!”
江白进来,皱着眉尝了一口,清嫩的脸上五光十色。
炙热又灿烂的午后,顾行山来了,带来了一个黑丝绒高级礼盒。
沈清川和江白看看在沙发上撑着银制镂雕手杖坐得端正的顾行山,又看看办公桌上摆得高雅的黑丝绒礼盒。
红丝绒礼盒,红的辣椒面,黑丝绒礼盒,黑的什么?
沈清川将开启魔盒的重任交给了江白,然后坐在软椅上紧盯着江白的表情。
江白不墨迹,干脆利索地就打开了礼盒。礼盒一开,江白神情大惊,没有作声,只是将礼盒盖上,递给了沈清川。
沈清川眉宇微蹙,接过礼盒,看看江白,又看看顾行山,打开礼盒。
是两把黑色的车钥匙。
顾行山给他送豪车来了。
“怎么样?沈老板,我的交友诚意可以吗?”
“顾总的诚意确实可以,不过……”沈清川合上礼盒,推到一旁,“不是说好的白色烟花吗?”
江白一听,神色略显慌张,打着哈哈道:“我去给顾总拿表。”
江白出门,背靠在门上,长呼了一口气:我淦!!两辆八位数豪车!!这就是霸总的魅力吗!!!
沈清川坐到顾行山斜侧方的沙发上,长腿随意一交叠,姿态慵懒,看着顾行山撑着的工艺繁复镶嵌着红宝石的手杖:“顾总,这么一份大礼,我要回你什么好。”
顾行山勾起的唇角里藏着无限柔情:“我们是朋友,不要和我客气。”
“那怎么行,朋友就要礼尚往来嘛。”沈清川看向沙发桌上的甜品,唇角一勾:“这样,我请你吃一个,你绝对!从来没吃过!但巨巨巨好吃的东西!怎么样?”
顾行山:“好啊。”
“来——张嘴——啊——”沈清川一手叉着一块蘸辣椒面的可露丽,一手横在顾行山的下巴处,防止有碎渣掉地上。
顾行山并不知道沈清川喂的是什么,只是应着沈清川的话张嘴。
终于吃进了嘴里,顾行山强忍着要拧在一起的浓眉,慢慢地咀嚼着他活了二十三年第一次吃到的猎奇食物。
沈清川兴奋地看着顾行山细嚼慢咽:“怎么样怎么样,是不是你从来没吃过?”
顾行山艰难开口:“是……”
“好不好吃?好不好吃?”
顾行山强咽下一口口水:“好……吃……”
沈清川一拍顾行山的肩:“果然英雄所见略同!江白就不懂欣赏人间美味。”
说完抽了张纸给顾行山:“来,擦擦嘴!”
顾行山接过纸巾,慢条斯理地擦完嘴:“你喜欢吃法式甜品吗?刚好我会做。”
沈清川接过顾行山擦完嘴的纸巾,扔进垃圾桶:“你……方便吗?”
“嗯,方便,改天我做好了,请你尝尝我的手艺。”
“叩叩叩——”
大开的木门传来三声敲门声,一个男人身姿颀长而挺拔的男人双手抱胸,弯曲着一条长腿,斜靠在木门旁,他生得鼻梁高挺,五官线条立体硬朗,一件黑衬衫开着两枚扣子,整个人张扬不羁。
是季楚。
季楚:“顾总也在啊。”
沈清川:“你们认识?”
顾行山:“认识,但不熟。”
季楚站在门口,像是在和顾行山对视,又像不是:“确实,不熟。”
江白捧着三个表盒从季楚身旁路过,走到沙发桌旁放下。
季楚:“清川,你先忙,我就不打扰了。”
顾行山:“既然认识,那就进来吧,不必见外。”
季楚浓眉一挑,迈着慢悠悠地步子进来,目光散漫地扫了一眼在顾行山,随后在顾行山斜侧方的沙发落座,两手搭在沙发上,长腿交叠,慵懒随意的模样和沈清川如出一辙。
沈清川坐到顾行山身旁,拿起一个表盒:“来了也不提前说一声。”
季楚:“路过,进来看看大美人。”
沈清川打开表盒:“姜吟出差去了。”
季楚:“我要看的大美人,就在我眼前。”
沈清川取下手表,无语地翻了个小白眼:“真想一台球杆戳死你。”
季楚:“你不戴手套吗?”
沈清川仔细地给顾行山戴上手表:“戴手套不方便。”
多话的季楚没再说话,沈清川偏头,稍抬眼,对上一双隐晦不明的琥珀色眼眸。
沈清川:“我脸上有脏东西吗?”
“没有。”
“那你干嘛这种眼神?”
季楚薄唇上挑,扬起一抹温柔缱绻的笑:“你好看。”
顾行山面冷如冰,重重地清了清嗓子。
感觉到背后灼热的视线,沈清川茫然回头,闯入视线的却只有一个瞎子顾行山。
季楚:“我找人把他打了一顿。”
沈清川闻言,手上的动作一顿,眉宇一蹙:“谁?”
“张成丰啊。”
“为什么?”
“他的车撞的你。”
“你怎么知道他是不是真的想撞我?”
“管是不是他让的,人都打了,传出去也好,谁还敢随便欺负我们清川?”
顾行山沉默地听着二人的对话。
“季楚……”
“怎么了?”
“以后不要这么做了。”
“为……什么?”
“现在是法治社会,我担心你蹲牢子啊。”沈清川给顾行山试戴第二只表,“不过看在你这么费心的份儿上,到楼下去挑只表吧。”
季楚闻言,浓眉一挑,顿时兴奋起来:“不愧是我沈老板,预算多少?”
“两千万以下……”沈清川看着顾行山骨节分明的大手戴着精钢表,满意地笑了笑,“不超过五十。”
季楚:“……”
随后开始上手挠沈清川痒痒。
江白在办公桌前整理着资料,看着闹得欢腾的沈清川和季楚,又看了看坐得沉默的顾行山,摇了摇头,叹了口气。
气场强大的霸总此刻整个人都支离破碎,什么叫疼痛文学,宿敌未平,又添新仇,这就叫疼痛文学。
季楚放过沈清川,坐回沙发上:“你好久什么时候再来找我打台球?”
沈清川:“过两周吧。”
季楚:“要忙什么吗?”
沈清川:“工作上的事情。”
季楚起身:“行,我等你,我还有事,先走了。”
季楚走后,沉默已久的顾行山终于开口:“你喜欢打台球?”
“还好吧,一开始没什么兴趣,季楚带我玩过几次后就感兴趣了,偶尔跟季楚玩玩。”
“哦?改天让季楚也教教我。”
“你想学台球?真的假的?”
江白收拾好了资料,正要出门,闻言悄咪咪地翻了个白眼:假的,他是要泡你。
试戴完手表,助理在办公室门外候着,顾行山撑着手杖起身:“我先去忙,沈老板注意休息,别太累。”
送走了顾行山,过了约半个小时,沈清川也提着一个小保险箱下楼了。
烈日刺眼,地面被烤得像要焦了似的,沈清川快速地打开一辆双色拼色的车,不料车门打开,劣质香薰味,皮革味,二手烟味儿,直冲沈清川天灵盖。
出租车司机嘴里咬着面包片回头,看见沈清川后,又麻溜地收好正在啃着的面包,嗓门一吼:“娃儿上哪去!外面太阳晒!快上车!别把娃儿晒着了!”
司机的热情比热阳还要让人难却,沈清川硬着头皮坐下,报了个地名。
临海的别墅区离市区是不短的距离,这是个大单,司机笑得满脸褶子,语气和蔼:“娃回家对不?”
沈清川:“去办点事。”
司机:“那一块住的可都是有钱人嘞!这给有钱人办事啊就是好!能赚的多!叔年纪大了,只能出来跑跑车,赚点钱给孩子上学……”
沈清川嗯了一声,随后开口道:“叔,我工作累,先睡会儿,到了您叫醒我。”
“好嘞!娃儿你尽管睡!好好休息!叔给你开得稳稳的,好睡觉!”
司机大叔确实开得稳,但沈清川并没有睡着,只是全程都在闭着眼睛一边思考人生一边沉浸式体验晕车。
终于到了目的地,终于勉勉强强给亲爹送完表,终于走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