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有拥有白银祭司的记忆,只有拥有永生皇血,这一切,都是你算到的吗。
【玄苍·心脏底层】
脚下生风,柔和的气流轻托在银尘周身,迅捷的身影比平时快了数倍,眨眼就到了大厅尽头。
尽头的通道内,古老的文字一圈圈的雕刻在岩壁上,散发出星星点点的荧光,这里原本是数道一体的结界,防止外部人进入和内部关押之人逃跑之用,眼下却不知被何人悉数攻破。甬道之后,汹涌而出的灵力彼此交缠却又赫然中断,就像是最初的灵力爆发过后的、一场激战,却不知为何停歇了。
寂静至极。
静到千万种可能性在一瞬间涌进银尘的脑海,险些方寸大乱。
一颗心悬在半空,银尘清冷的面容看似镇静,但那一双牢牢锁住前方的眸子,满目皆是焦灼。昏暗的甬道不知向内延伸了多长,他飞速前进的身影不停。从灵力的变化来看,分明是有人先到,他却不知是敌是友、不明态势、不明缘由。
麒零,麒零还在里面,又或者,交战的人、是不是麒零?
豁然开朗的长廊上,吉美一把将银尘拉退半步,银尘顺着吉美的身影看向前方,银灰的瞳孔一震,燃烧着幽暗火光的长廊上,白银使者的尸首倒在暗褐色的血泊之中,零七八碎的铺向远方。
伤口狰狞,几乎骨肉剥离。
尸山中,一抹微弱的灵力急剧震颤着,惊惧如鹿。吉美凛冽的眸光扫过去,一个浑身是血瑟瑟发抖的身影躲在众多尸体之后,惊恐的眼神对上吉美,灰暗的瞳孔一亮就好像看到了希望,他抬起手,哆哆嗦嗦的指向长廊尽头,却是连一句完整的话都讲不清楚。
“五度、五度使徒……”
【玄苍·心脏底层·地牢】
面具后看向幽花的眼神,像是一把锋利而冰冷的刀,直直的投向她,不带任何情感,却仿佛要刺穿她的灵魂。
“真是枉费麒零辛苦救你。”
声音低沉而极具磁性,口气却冷到让人遍体生寒。修川终于从记忆的角落里勉强找到,当年尚在白银祭司掌控下之时,手下累累冤魂中的一条,据说也是麒零数月前终于复活成功的,正是眼前的这个少女。
“救我?”
面前的这个男人以实力而言显然是水源的高位王爵,可幽花既不认识,也不觉得眼熟。但是单就这一句话,便清晰的摆明了立场。
冷厉眸光似有波动,像是迷途之人突然听到一句梵音,却拿不准是否该要追寻。
“我倒希望,他是救我。”
冷静过后,思维开始运转。
幽花看向麒零的目光略显复杂,怀疑和不信任,还有一点点尚未消弭的恨。麒零周身散发着浓烈的黑色雾气,比之她刚刚到来时,已经不知浓烈了多少,仿佛下一秒,深邃的瞳孔张开,就能看到一双全黑的眼睛。一月之期已过,早已过了灵体可以借助【轮回】脱离□□的最大时限,这件事,几乎所有人都心知肚明。
凶多吉少。
“我也想知道,你到底是救我,还是要利用我。”
喃喃自语,
就算是为了莲泉。
磅礴的灵力尚且在魂路中蛰伏,修川眸色略沉,正看到少女手中冰弓消散,而那些缠绕在她身上的白色枯草迅速退去,就像是褪下一袭层层叠叠的衣裙,而后化作缕缕灵雾,被吸纳进了耳后的爵印里。
很清晰的罢战姿态。
“你想救他吗?”幽花突然道。她的眸子很平静,没有爱恨,什么都没有,但眼神却很是凌厉,一如神音当初所见,那个刚刚恢复十六岁年华的少女。
“白银祭司的记忆里,六芒星法阵杀一切,黄金囚笼司镇压,而永生皇血却可以救人,我可以试试。”
“三者叠加,或许是唯一可以尝试着保全他的方法。”
如果一切都是谎言,
如果一切都是骗局,
如果一切从最一开始,
就是一场精心策划的棋局。
我等你,给我答案。
【玄苍·心脏底层】
白银使者的话还未曾讲完,空气之中突然弥漫起浓重的血腥味,从长廊的尽头飘散过来,直冲鼻腔,仿佛将整座心脏浸泡在血液中一般,令人反胃、有点作呕。
银尘的视线僵硬的飘向视线外长廊的尽头,整个人都愣住了,大脑一片空白。
吉美蹙起眉峰,一道轻薄的结界转瞬结在银尘周身,几乎是同时,那道银色的身影不顾一切的冲了出去。
“银尘!”
脚下的路似乎有一万步,体温在飞速的奔跑中却在消散,指尖冰凉。
麒零。
地牢的牢门被失控的灵力轰然炸毁,赫然洞开的牢门外站着已然惊慌失措的银尘。向来冷静自持,向来纤尘不染,却在刚刚那一刹那,丧失了所有的理智。什么都没法去想,只有源自于最原始最野蛮的恐惧,如同一只枯槁的手,紧紧的扼住了心脏,无法呼吸。
直到焦急的目光于开阔的地牢内,终于寻到了那一张熟悉的面庞,才算喘过一口气,温度开始回归。
心跳过速,汗水湿透了前胸后背。
偌大的地牢内充斥着浓郁的黄金灵雾,金色的纹路爬满了整座地牢,似乎与地牢融为一体,形成了一个庞大无比的永生之阵。巨大的六芒星法阵之中满载着猩红的液体,那些血液顺着十二柄长剑化身而成的十二道光柱攀升而上,将金灿的光芒浸透的通红,原本被浓黑的灵雾熏染成乌黑的链条上,遍布着鲜红的古老梵文,密密麻麻莹莹闪烁,顺着链条,一层层缠绕在青年的身上,深入骨肉。
麒零面容低垂,平静而安和,但他周身所散发出来的黑色雾气,却仿佛在拼命的挣扎。六芒星法阵光芒盛大,主杀伐的阵法遇血更甚,青年周身的皮肤迅速溃破,裸露而出的血肉和森森白骨之间,溢散出浓烈的黑色灵雾,而后又在永生之阵的作用下,迅速愈合。那些缭绕的黑色雾气几经暴露,最终被连根拔起,挣扎着,被金灿的光芒所吞噬,它们映照在通红的血光之中,倒映在地牢的岩壁之上,活像一只垂死挣扎的恶鬼,丑陋至极。
明明没有声音,可那些猛烈的气流呼啸在耳畔,却正像厉鬼嚎哭。
此刻地牢内有三个人,但银尘颤动的瞳孔之中,倒映的全都是麒零的身影,那些不断涌现在麒零身上的伤口,仿佛豁进他心口的一把利刃,疼的他体无完肤。
已然变得通红的光牢旁,站着修川地藏,金色的刻纹遍布在他的全身,汗水自他的下颚滴落,金色纹路一层层从他的脚下铺展开去,蔓延到幽花的脚下,浩瀚的灵力源源不断的变作对少女的加持。幽花的面色苍白到几乎透明,魂路在她的皮肤下时隐时现,体内血液和灵力的严重流失让她的视线变得模糊,就连牢门轰然炸裂的声响也未曾察觉,她的头脑开始变得昏沉。
忽然之间有人扶了她一把,手掌温暖而宽厚,磅礴的灵力贴着她的爵印,源源不断的涌入她匮乏的体内,浩瀚如江海,绵长如江河。
幽花抬起眸子,正对上吉美深沉而又温和的瞳孔。
呼啸的声响最终散去,同时散去的,还有那最终也没能凝聚成实体的黑色雾气,它们终于如烟尘一般,飘散的干干净净,就如它们本就不该存在于这个世界一样,再也不会出现。六芒星法阵完成使命,敛去了所有光华,淹没于泥土里,归于寂静。而审判之轮的十二柄长剑,也化作了最初的形态,回归到了吉美的爵印里。
失去锁链的束缚,麒零悬在半空的身躯猛然下坠,正好被不知何时冲上前去的银尘接了满怀。
鲜血瞬间染透了银尘的衣袍,坠落的惯性让他踉跄了一步,两个身形不稳,双双跪倒在地。
浓郁的灵雾自银尘的周身散发出来,包裹着浑身是血的青年,他的双手绕过麒零的腋下,抱在麒零的背后,想用力却又不敢,掌心合扣,一直在抖。而麒零安静的抵靠在银尘的肩侧,悄无声息。
“麒零……”
泪水滂沱,声音哽咽。
没有回应。
“麒零……”
没有脉搏,没有气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