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呼啸着打着旋从身边穿梭着吹向远方,四面八方都是路,四面八方却没有路,方灼站在原地,看着空无一人的身后,面上有一瞬间的空白。
姓秦的消失显然让方灼有些猝不及防,但也没有太过惊讶,早在世界观被对方搓出来的星火打破的那一刻,方灼就觉得无论发生什么,他都会见怪不怪了。
他此刻更担心的是自己的安危。
心跳声和远处沉重的“嘣嘣”声重叠在一起,分不清那些声音是自己的,哪些声音是未知生物的,黑暗总是容易催生很多的恐惧,方灼却意外的并不害怕。
激动和跃跃欲试的情绪倏然的从心尖升起,像是有一股电流流窜过指尖令方灼猛然的哆嗦起来。
他深吸一口气,攥住自己隐隐有些发颤的手指,五指成拳往兜里一揣,那双因为耷拉着眼角而略显的冷漠的眼斜着瞟向了一侧。
紧接着,他选择了一个方向,迈开步伐跑动了起来。
他的幅度并不算大,比起跑步更像是快走,不算大的脚步声反倒是引起了黑暗中某些事物的注意,方灼看不到五米外的景色,手电筒的灯光照耀向前方,依旧是漆黑的一片。
他敏锐的感知到了黑暗中有什么看不见的东西逐渐靠近,警惕被拉到了最高,方灼不再继续前进,而是屏息凝神,下意识习惯的摸向腰间。
手才伸出来一半,一股粘稠的血腥味迎面扑来,方灼向一侧仰倒就地一滚,后背重重的砸在地面上刮蹭开一片痕迹,他抓着手电筒,利索的照向刚刚受袭的地方。
刺眼的灯光猛的闪过。
惨白的灯光下,一个长达三米,手脚瘦的和棍子一样,胸腔出破了大洞,拖出一节肠道脸部融化的分辨不清五官的“人”正艰难的从地面站起,空荡荡的两个眼窝面朝着方灼,让他莫名有种被凝视的错觉。
刚刚几乎是条件反射般熟练无比的动作令方灼愣了一下,一个毕业前只上过体育课的清澈愚蠢的自己能有那么好的身手?
他简直怀疑自己这是不是在做梦。
做梦也不带梦到那么离谱的玩意。
方灼面露嫌弃。
不过好在他知道此刻不是分神的时候,甩甩脑袋把脑子里乱七八糟的想法甩掉,重新屏息凝神集中注意力看着前方。
那瘦长的怪物踉踉跄跄的起身,眼看着就又要向方灼扑来。
“靠。”
方灼低骂了一句。
怪物的动作看起来慢,实际上等到它真的重新站起来朝着方灼扑过来也不过三秒的时间,凌冽的风袭来,方灼堪堪向侧一扭反手抓住怪物的手腕向上板去,咔哒的一折。
单手撑着地面一个鲤鱼打挺稳稳的站起来,抬起手中的手电筒朝着怪物的脑门重重的来了一下。
咚的一声正中靶心。
“咕噜噜——”
怪物被砸的身形一顿,方灼借机抬脚用力的踹在怪物膝盖上。
咔嗒——
骨裂声清脆,三米高的身形顿时一歪,向一边偏斜,却并没有彻底倒下,损失了一条腿的怪物明显的还有行动能力,融化的脸上裂开一条缝,三排森寒的鲨鱼牙里嵌着几条腥红的肉丝。
“咕噜噜!”
一阵肉耳不能听出的频率从裂开的嘴里放声荡向四周的黑暗,窸窸窣窣的声音顿时更响亮了点。方灼几乎是瞬间就明白了这个怪物的意图:它在呼唤同类。
不能就那么让它叫其他的怪物过来!
方灼眼神一厉,小腿发力猛的前冲,抬脚咔哒一声将怪物另一只好腿也给踹断,一手拽下脖子上秦淮述给自己围的围巾,没有诚意的说了句:“抱歉了”,随后毫不犹豫的双手交叉着一绕。
看似柔软的围巾死死的绞住怪物的脖颈使得那肉耳不可辨的声音戛然而止,方灼脚踩着怪物的胸膛灵巧的一个翻身,手臂肌肉绷紧,拖拽着怪物重重往地上一摔!
咚!
尘土飞扬。
手电筒咕噜噜的滚到一旁,明亮的灯光闪动了两下,瞬间灰暗了不少,但好在秦淮述给的手电筒质量不错,不至于摔一下就彻底坏了。
方灼呼哧呼哧的喘着气,手底下的怪物似是觉察到死亡的威胁,亦或者是觉察到它期待已久的大餐正一脚踩在它的后背,挣扎的很厉害,方灼不得不踩的更加用力了一点,以防对方挣脱。
谁曾料想怪物那完好的两条瘦长的手借此以一种人体工程学都无法解释的扭曲的角度朝着方灼抓来。长长的指甲几乎划破他那张白净的脸将他戳了个对瞎。
好在方灼早就有所准备,猛然间偏过头。
手臂拖拽着围巾拉的怪物脑袋向后一仰。连带着两只青白的手都被方灼用剩余的长度通通捆住,结结实实的打成了待煮螃蟹的模样,丢弃在了一旁。方灼伸手摸了把额头沁出的汗水,嫌弃的甩甩手往裤子上随手一抹灰尘,两只眼睛却亮的惊人。
害怕是有,更多的是肾上腺素飙升带来的紧张刺激感。
怪物嘶吼的声音还在继续,方灼一脚踩在在了那张平坦坦的脸上,低垂着眉眼居高临下的看着脚底下被扎成了麻花的怪物,弯腰捡起地上的手电筒甩了两下,甩的手电筒一闪一闪的。
他面无表情的对着手电筒一拍。
刺啦两下。
手电筒闪了两下,终于恢复了原有的亮度。
方灼踩着怪物蹲下身,举着手中的手电筒打量着面前的怪物,从它身上挂着的破破烂烂的布条再到那如蜡烛般融化的没有五官的脸,抿着唇,像是被丑到一样不忍直视的偏过头,旋即又强迫自己重新低着头试图挖掘出怪物身上的细节。
它看起来更像是某些地区实验的失败品,除了长相怪异,速度奇快力气大的惊人外似乎并没有什么和秦淮述一样的特异功能。
废物。
“还以为你有用。”
看不出什么信息,方灼木着一张脸将脚底下的怪物踢的翻了个面,小声嘟囔了一句。随后拍拍手从地面上站起来,搓着手臂被风吹的哆嗦了一下。
早知道找个其他的来捆怪物了。
后知后觉自己用掉了身上唯一保暖的围巾的方灼脸色更木了,一手拽着怪物身上快要成布条看不出衣服形状的破烂抹布,拖拽着在地上摩擦。
“次啦啦——”
“咚!”
“啪!”
手上多个物件大大的拖延了方灼的脚步,不老实挣扎的怪物每动一下都能迎来前面被冻的有些发抖的方灼泄愤似的一踹。糙厚结实的皮肤摩擦着粗糙的地面发出牙酸的声响。
在第三次被方灼用鞋底塞住了嘴巴后,智商掉线的怪物终于明白了,面前这个人是自己不能惹的存在。它闭上了满是尖牙的利嘴沉默的像个不会说话的尸体。
方灼的耳边终于清静了,怪物老实后,他拽着怪物的手也轻松了不少。
果然,无论是什么东西,不老实打一顿就好了。武力才是解决一切矛盾的最好手段。
他满意的点点头,继续朝前走去。
这一段漫长的路好像没有尽头,五分钟……十分钟……十五分钟。
三十分钟之后,方灼因为发泄过后好不容易好转的心情已经彻底跌到了谷底。他抿着那两瓣被冻的有些苍白的唇,低着头看着自己手中黑色的手电筒。
距离午夜十二点已经大约过去三十分钟左右了,方灼依然没有找到任何出去的路。也没有找到向上的台阶。
他感觉自己像是被鬼打墙一样,一直在一块地方来回的转悠,无论哪边看起来都是一样的。
怎么样才能走到新的地方去而不被干扰?
凭自己一个人是绝对不可能的。
最好是有个参照,最好是只有这里有的生物。
方灼思考着,目光忽然的就落到了自己手上提留着的竹竿怪物的身上。看着它在自己脚底下挣扎,瘦长的身影不自觉朝着一方偏倒,方灼动作一顿,目光下意识的看去。
几分钟后……
“左边?”
“还是右边?”
“你就不能老实一点不乱动吗?”
刺眼的手电筒灯光晃过一闪一闪的,刺破了浓重的黑暗。
随着脚步声的逐渐靠近,映入眼帘的是手中牵着奇怪物体,身穿着深蓝色连帽卫衣,衬得那一张容颜精致白皙的好似不像人见人一样漂亮的青年,他慢里斯条温润的嗓音带着几分不耐烦,被风呼啸着吹散在了空气里。
手中长长围巾勉强替代的“绳索”正捆在他的胜利品的脖颈和手上,四肢皆折断的怪物胸膛贴着地面,弓起腰肢,扬起臀部爬虫般蠕动着朝前一点点的蠕动,身后跟着的是好似大王巡山一样一片怡然自得,悠闲的方灼。
一柄未知材质的匕首在方灼手中被轻飘飘的抛在空中啪的一声落回了主人掌心,方灼慢条斯理的举着它,抬起手电筒照耀向漆银的刀身,指腹轻轻触摸那满是岁月历史划痕的表面。
匕首反馈给他的是冰冷,坚硬,以及锋利,这并不是凡品,更甚者……对于这些怪物有着出乎意料的克制作用。
方灼看着脚底下自从自己拔出刀后,爬行速度变得更快的怪物,不由自主的勾出了一个恶劣的笑来蹲下身用冰凉的刀面贴在怪物的后脖颈上。
怪物打了个哆嗦,惊恐慌张的往前爬。
鬼知道方灼究竟是怎么从那张脸上看出来害怕的神色的,总之不等他重新站稳,手中牵着的围巾另一头传来的骤然加重的力道就把他拽了个不稳。
叮呤咣啷,左脚绊右脚踉跄了好几步,差点摔了才堪堪扶稳了身形。
不过威胁的成果可见一斑。
怪物无视两边一模一样的环境,就和脑子里有个指南针指着什么方向一样,带着两条软趴趴的手和两条软趴趴的腿,疯了一样弓着身体一蠕一动的扭着爬向前方。
“吧嗒吧嗒……”
嘈杂的声音被风卷着呼啸的从耳边穿过,一成不变的黑色似乎亮了一点,原本空无一物的黑色最中心,有一个芝麻大的光点映入了方灼的眼底。随着步伐的越来越快,越来越清晰。
“咚咚——”
马上就要出去了,方灼不自觉的加快了脚步,心脏因为剧烈运动跳的又响又吵,而方灼却无心注意,只是紧盯着自己面前那一道逐渐扩大的光圈,随后一鼓作气,猛的往前一冲!
“咚!”
“诶——”
躯体交接的沉闷声响,方灼来不及刹车,直挺挺的撞上了早已等待在出口秦淮述的怀里。
周遭是渐渐褪去的黑暗,刺眼的光线扎的方灼眯着眼,生理性的泪水吧嗒的顺着眼角滑落,未等坠落化成一地晶莹,就被冰凉却温柔的手指轻轻抹去。
柔光幻化的面庞下颚线流畅而锋利,熟悉的苦艾草气息将他裹了个完整,逆着光有些深沉的鸦青色眼底倒映着方灼背后久违了的星辰,男人不着调戏谑的笑声在方灼耳边响起,恍若隔世。
“投怀送抱?”
咚——
一瞬间的心跳失衡,也许是暖色调的灯光太过于柔和,平白让方灼生出点险些要深陷入那双沉寂着黑压压的情绪,宛如火山爆发前虚假平静的眼底的错觉。
“三十七分钟。”
秦淮述抬起手中的手表看了一眼时间,再望向撞到自己怀里有些缓不过来的方灼,眉梢一挑自然的勾住青年的腰,按着对方肩膀防止方灼站不稳跌倒,轻笑一声语调听起来懒洋洋的:“出来就往我身上撞,无意的还是故意的?”
方灼:“……”
啪的一声。
熟悉的无语,原本终于和对方相遇的喜悦和开心和泡沫一样消散了。剩下的只有满脑子欲言又止的吐槽。
方灼不想搭理秦淮述,他深吸一口气,忙不迭把手里另一头还系在怪物脖子上的围巾往对方的手上一塞。拍拍手避之不及的往旁边一跳,一脸:“你看着处理吧”的表情。
秦淮述低着头,和咧着嘴的无脸的怪物面面相觑。
秦淮述:“?”
他的目光先是从怪物身上绕了一圈,又绕到了手里熟悉配色,甚至连手感都很熟悉的“绳索”上,绕着围巾在手头转了个圈,最后死亡凝视落在旁边装作若无其事看天看地就是不看自己的方灼,气笑了。
“我送你的礼物,你就是那么回报我的?”
秦淮述看着已经沾满了灰尘的围巾,眉心简直都要拧到打结,他轻轻啧了一声,微弱的光点如同萤火虫一样,在他的手中缓缓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