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火烧毁的残骸旁,昏睡的豆豆被安置在铺设的茅草上。
肩背上的烧伤让她只能趴着,碍于条件简陋,尹天雪只能替她简单地处理伤口。
“幸好豆豆有随身携带金疮药的习惯,否则这灼伤疼痛难忍,更是受罪。”尹天雪轻轻将金疮药敷撒于患处。
“听清楚了,到龙泽山庄请一个叫隐修的老先生过来。”童战吩咐一个轻功还算不错的铁卫。
“是。”铁卫转身往回路奔去。
“你们先走吧,我来守着她。”龙婆把自己的外套脱下,披在豆豆身上,“等隐修来了,我再跟上你们。”
“豆豆豆豆——”
熟悉的声音响起。
众人循声望去,见是之前一直与他们形同陌路的童心跌跌撞撞跑了过来。
脸上漫溢的焦急与担忧之情生动而鲜活,与之前的模样大相径庭。
“童心?”
童博蹙起眉头,上前几步将童心挡在了身前。
他仔细打量着童心的神色,发现他眸底的黑气与赤色竟已褪去。
“你……”
“大哥,我是童心呀,你不认得我了吗?”童心着急地想去拨开童博的手,想去到豆豆身边,“你快让开,让我看看豆豆的情况呀!”
童博见童心确实恢复了正常,便放下了胳膊。
童心立刻扑到了豆豆跟前,看着她狼狈的样子,急得眼圈都红了。
他一边抹着眼泪嘴里一边跟豆豆道歉。
“对不起啊豆豆,是我不好……我不是故意不理你的……豆豆……”
说着,他的手轻轻抚上了豆豆的面颊,小心翼翼地替她擦拭脸上烟熏火燎的痕迹。
童博、童战和尹天雪三人面面相觑。
“童心……”童战蹲下/身子,试探道,“你……真的恢复记忆了?”
童心擦干眼泪道:“我其实一直都没有失去记忆,只是身体被尹仲的黑气控制,所以才无法和你们交流。”
“那你现在……”
“我努力了很久,才让自己的意识突破困住我的黑气。”童心低头看了看人事不省的豆豆,又瞅了瞅站在一旁的童博,“我亲眼看到尹仲对你们下手,急得要命……”
闻言,在场的几人不禁露出微笑。
“童心有这份救人的心,二哥真的很开心。”童战抬手摸了摸童心的脑袋。
童心扯起嘴角笑了笑,接着又眼带担忧地垂头望着豆豆。
尹天雪总觉得童心与之前有所不同,她看向了童博,发现他也正拧眉观察着他。
“童心……”童博沉吟片刻,开口道,“你怎么不叫尹仲为【主人】了?”
“哎?是哦……”童战后知后觉道,“童心,你不是一向把尹仲叫做【主人】的吗?”
“他不是我的主人。”童心摩挲着豆豆的发梢,眼底浮现几丝如水的沉静,往日的跳脱与天真消隐了不少,“大哥,你放心吧,我已经好了。我没有任何主人,我是自由的。”
童博眸中闪过诧异。
“童心!你知道就好啊!”童战欢欣道,“你终于不把尹仲当主人啦!太好啦!”
“童心……”尹天雪迟疑道,“你好像……长大了一些?”
童心抿了抿唇,轻轻笑道:“有那么多人教导我,如果我还是一点长进都没有,那才奇怪吧。”
这下,就连童战也清清楚楚感知到童心的不一样了。
童博心里隐隐猜测,也许是尹仲替童心开了天眼,才推动了他飞跃性的成长。
可是如今他没有时间细细研究童心突如其来的改变了。
“童心,尹仲呢?”龙婆问道。
“他领着剩下的铁卫先一步走了,留下我是想盯着你们,拖延一些时间。”童心顿了顿又道,“也是为了方便他一路上更肆无忌惮地吸取他们的精气。”
“吸取/精气?!”众人震惊。
童博恍然大悟。
——怪不得……这一路上铁卫队的人数莫名其妙地在减少……
“童心说的没错。”龙婆附和道,“这段时间我跟在你们后面,发现尹仲一直鬼鬼祟祟地把落单的铁卫拉到无人之地,而后那些铁卫无一例外,都散去了皮肉成了白骨。”
“所以……尹仲一直在用这种方式缓解自己的旧伤?!”尹天雪怒道。
“没错。”龙婆答。
“所以,他一开始才要杀死天仇。”童博肃声道。
“大哥的意思是……天仇发现了尹仲在御剑山庄吸人/精气,所以才要灭他的口?!”童战心有余悸道,“原来如此……”他忍不住紧紧握住了拳头,在虚空中狠狠一挥,“这个混账!他压根没把人命当命!”
“我们得尽快跟上尹仲。”童博道,“不能让他再害更多人了!”
“大哥……”童心抬头望向童博,“我想留下来陪着豆豆。”
童博走上前,俯身拍了拍他的肩头:“大哥也是这样想的。”他从龙婆手里接过金疮药放在了童心手上,“童心,豆豆之所以跟过来,很大的原因是因为你,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童心怔了怔,郑重其事地点了点头。
“婆婆。”童博把龙婆叫到了一边,“我想,您还是跟着童心留在此处,等着隐修来。”
“为什么?”龙婆思量之后的确想提出跟着童博一起,她犹疑着,瞥了眼紧张着豆豆的童心,“你……你是不放心童心?”
童博颔首道:“婆婆,那黑气有多厉害,我们都清楚。”
龙婆点头。
春花当时的惨样她还历历在目。
“所以,你觉得童心身上的魔气……还没有完全被解决?”
“是。”童博顿了顿,从身后解下随身携带的阴阳双剑,将其中一把交给了龙婆。“婆婆,神龙剑可以镇压邪魔,如果到时童心出了什么问题……”
“那怎么可以?!”龙婆急道,“神龙剑是你用来对付尹仲的底牌,你怎么可以分给我?!”
“婆婆,我只是暂时将其中一把交给了您。”童博道,“等春花来了,您大可以让她带回给我。”
“你是说……?”龙婆眼睛一亮。
“是。”童博笑道,“神龙剑感应到天蛟剑越来越近了。”
“届时您让隐修带着童心和豆豆回龙泽山庄好好医治,他应该有办法处理他们身上的问题。”
“再告诉春花,我们在入口的瀑布前等她。”
“这……”龙婆垂头注视手中的短剑。
“婆婆,您就答应留下这把剑吧。”童博劝道,“您、童心和豆豆的安危对博儿来说都很重要,您也不想让博儿在途中分心吧?”
“……好。”龙婆拗不过他,只好应允了下来。
另一边,尹天雪把四个轿夫聚集在一起,从怀里掏出一些银两,言语了几句遣散了他们。
童战看着离开的轿夫们,大致也了解她心中所想。
“天雪。”他走近尹天雪,低声唤道。
“接下去的路再带着他们,一方面很可能害他们命丧黄泉……”尹天雪解释道。
这些轿夫只是略懂一些拳脚的普通人,很容易成为尹仲残害的对象。
“另一方面,你怕万一尹仲拿他们做挡箭牌,我们就被动了。”后面半句,童战替她说了出来。
尹天雪愣了愣,抬眸去凝视童战清俊明澈的眉眼。
两人心有灵犀地相视一笑。
“我们该走了。”童博来到了两人身边。
“童心和婆婆留在这里看顾豆豆,等隐修来接他们,我们继续追赶尹仲。”
待三人渐行渐远,直至消失在山路的尽头,龙婆才依依不舍地收回了视线。
“豆豆……豆豆……”童心在豆豆耳边轻声细语地叫着她,脸上忧心忡忡的神情让龙婆不免侧目。
“童心……”她踌躇着上下打量他道,“你……真的那么担心豆豆吗?”
“我当然担心她。”童心看向龙婆,“婆婆,豆豆身上的伤是不是很严重啊……为什么她现在还没醒呢?”
龙婆俯身再度检查了一下豆豆肩背上的烧伤,余光却瞥见豆豆紧闭的眼睑微微颤了颤。
她貌似不经意道:“童心,我看你现在的心智清明了许多……那你如今……对豆豆是什么感觉?”
“我对豆豆?”童心不假思索道,“自然是和以前一样的,我喜欢她,婆婆,童心喜欢豆豆,很喜欢很喜欢。”
龙婆望着童心的眼睛,确认着他说这话的真实性。
她发现此刻的童心脸上属于孩童的稚气未脱已烟消云散,那认真的表情,明明白白地告诉她,他清楚地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之前困在自己的身体里,我看到豆豆被火烧伤晕过去的时候,恨不得立刻能飞到她的身边,我好希望自己能代替她受伤。”
童心的视线又落到了豆豆的脸庞,眼底厚厚的情愫好似化不开的浓墨。
“我的心真的好痛啊……从来没有那么痛过……她这次要是真的出了什么事,再也醒不过来了,我一定……一定会杀了尹仲……”
这是童心第一次体会到痛恨一个人是什么感觉。
胸口仿佛有惊涛骇浪、烈火焚烧,那股怒意从内心深处直直刺穿了他的思想,几乎是一瞬间的事情,在识海中的两个童心合二为一,拼命冲破了黑气的桎梏,夺回了身体的控制权。
“豆豆,你快醒过来吧……你不是说没有你的允许,不让我随便碰你的吗?现在我都碰了你那么多下了……我不听你的话……我不乖……你快起来打我吧,豆豆……”
听到这些话,龙婆心中暗暗惊异。
由于喝了血蟒的蛇血,童心一直以来把尹仲当作主人一般亲近。
可他对豆豆的感情,却是令他直接冲破了血蟒留在他身上的主仆印记。
看来童心对豆豆的感情,比他们想象的要深许多。
龙婆见努力闭着眼睛的豆豆嘴角都在悄悄颤抖,知道这丫头是快憋不住了,又问道:“如果……童心,我是说如果,豆豆这次真的再也醒不过来,那你怎么办呢?”
“不会的,不会的,豆豆不会醒不过来的……”童心的眼泪又止不住地往下流淌,“如果豆豆醒不过来了……我也不想活了……我一想到这个可能,心就痛得想死……”
他很害怕,想要放声哭泣,就像以前的无数次委屈难过一样,哭得震天响。
可是他却发现现在真的做不到了……
尽管眼泪如倾盆大雨往外坠落,可从他嘴里冒出来的却是隐忍的抽噎,胸膛的闷痛像是要把他撕裂……
他死死捂住了心口。
“童心!”龙婆也没料到她的试探会让童心的反应如此强烈,“童心!你冷静一些!你这样身体会受不了的!”
“童心!”一听到童心身体出了问题,装晕的豆豆立马睁开了眼睛,扶住童心的肩膀,从头到尾仔仔细细查看他的状况。
龙婆揶揄道:“你终于肯醒了?”
豆豆身形一滞,对着龙婆尴尬地讪笑一声,刚想说什么,下一秒却被童心牢牢拥在了怀里。
“豆豆!豆豆!”童心紧紧环住豆豆的腰,长长舒了口气,激动道,“你醒了,你终于醒了!我还以为你真的出什么事,醒不过来了……”
“我没事……我没事……”豆豆耐心抚摸童心的脊背,柔声道,“我肩背上的烧伤的确疼,但那大概是皮外伤,我只是被火的浓烟呛晕了嘛……”
“真的吗?”童心欺身查看豆豆背上的烧伤,“我再给你上一些金疮药好吗?”
豆豆举手就给了童心脑门一巴掌,怒目圆睁道:“你是不是忘了我跟你说过什么啊!你帮我上药,像什么话?你想吃我豆腐啊?!”
“我没有想吃你豆腐啊……”童心揉了揉额头,露出了如愿以偿的憨笑,“你有力气打我了,豆豆,真好~”
豆豆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嗔怪道:“不是说心智开始恢复了嘛……怎么还是这副傻不愣登的模样……”
龙婆在一旁笑道:“好了好了,你俩都有状况,都乖乖休息,等隐修来了,接你们回家。”
“啊?”豆豆皱眉道,“可是我……”
豆豆的话被童心的呻吟打断了。
“啊……”
气氛才舒缓没多久,童心只觉耳边响起一阵嗡鸣,伴随着尖锐的针扎之痛,他慌忙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