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缤纷馆。
“有琴,你感觉如何?”霓虹正在用法术治疗自己儿子身上的伤口。
要不是她方才不小心握到他手上伤处,也不知道这傻孩子还要瞒着她到几时。
这些天,天界公务稍稍繁忙了一些,她抽不出时间下界来看他,没想到缤纷馆就出了这么多事情。
兽界发生的一连串蹊跷之事,她都已经听紫芜说了。这里的事,原本也轮不到神族来管。
只是,儿子儿媳的事情,她是不可能袖手旁观的。
“孩儿无碍。”看见母神心疼的眼神,神君老老实实低头。
奇怪,怎么感觉这一天他都理亏得很?
“为何一定要用此法救人?”不明情况的霓虹有些不明白。
他们神族救人的法子有很多种,真要救人的话,为何不用仙丹。
“母神,若是用丹药,怕是这些女子的灵魂承受不住。”她们都不是仙体,如今更是只剩下一些质地不纯的清气,就算用仙丹可以强行地帮助魂魄筑基,恐怕也是揠苗助长。
他血中的灵力刚好能滋养这些受伤的魂魄,又不会太过强势,辅助其他修行的法子,便能使她们夺胎换骨,起死回生。
这也是他现在能够想到的最稳妥的法子了。
“有琴,你现在的情况……要量力而行。”霓虹语重心长道。
他现在只有一些微薄法力,尽管有法宝傍身,她还是不放心。
“是。”神君只能再三承诺,表示自己绝对不会乱来。
只是,他们对“乱来”这个事情的理解,好像有些差异。
毕竟,在神君看来,受点皮肉伤什么的,根本不算“乱来”。
“母神,您早点休息吧。”天色也不早了。
“本宫知道,管得多了,你们都不爱听”,霓虹叹了口气,以为自家儿子是不耐烦她的说教,“那本宫走了。你自己一定要当心!”
“……母神……”神君有点不知道怎么开口解释,只能起身送人。
虽然他多少是有点受不了来自母神的过度关心,但绝没有不耐烦的意思啊!
算了,多说多错,他还是闭嘴吧。
当少典有琴送走了霓虹,刚坐回椅子上,就听到有人在敲他窗子。
什么人?
不用说,肯定不是什么正经人就是了。
神君打开窗子一看,果不其然,是只不正经的狐狸精。
只不过,平时他还是记得要维持翩翩风度的,现在倒是一副衣衫凌乱的炸毛样子。
“白绥?”
狐狸精毫无形象地从窗户里跳进来,一把拉住神君的手,也没多调侃他怎么又换了付装扮,又染了个红头发。
“跟我走!”
说罢,他便拉着少典有琴从窗户跃出,两道身影融入了溶溶夜色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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竹屋。
“哎,你真的拿来了呀?”她当时也是抱着试试看的心态随口一说。
夜昙兴奋地接过药瓶,碰到闻人手时,他明显抖了一下。
“欸?你怎么了?”夜昙有些疑惑。
她的力气有那么大吗?
“这药”,神君抬起衣袖,掩着嘴,试图用别的话题蒙混过关,“是白绥去要的。”主要的功臣是孔雀公主逢春,他也不能居功。
不过,他那夜被白绥拉着也一起跟着,确切地说,是乘着那金蓝色的孔雀一起去西方极乐世界求的菩萨。
孔雀大明王菩萨呈一面四臂之相,手持莲花、俱缘果、吉祥果、孔雀头冠、璎珞、耳珰、臂钏,宝相庄严。
能除一切诸毒,能助人速成佛道。
这在四界都是出名的。
相对暴躁的孔雀公主而言,菩萨的脾气和情绪都相对稳定。
自己家的坐骑有求,自然是答应了。
“若服下此药,你那……亲戚的病依然不好,那他的症状就不是毒导致的。”神君试图将话题扯上正轨。
“知道了……你到底怎么了?”夜昙可不会轻易被糊弄,“给我看看!”说罢,她便一把握住闻人的手臂,一手挽起他那宽大的紫色衣袖。
“这……这伤到底是怎么弄的?”夜昙狐疑地看向闻人。
他手腕上的分明就是刀伤。
整整齐齐,一看就不是寻常打架时候伤的,像是割的。
闻人这家伙,这些日子都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
虽然也不知道是真贤惠,还是装贤惠……
总是待在这竹屋里,还有谁能伤他?
因为缤纷馆那次时间管理之后,夜昙的疑心暂时被打消了,尤其是看到闻人和辣目同时出现。
因此,这次看见闻人手上的伤口,她并没有联想到辣目说的用血救人的事情上。
月窝村茅屋那会儿她也没有直接看到辣目割手。
“……是不是那个兰儿干的?”见着这伤口,夜昙怒从心头起,拉住闻人的手腕,“跟我走!找她去!”
她唯一能想到的凶犯就是那个一身粉衣的兰儿了。
毕竟她的脑回路里,是不存在自我伤害的。
傻子才自己伤害自己。
“嘶”,夜昙的动作还是带到了他手臂上的伤口,但神君顾不上这些,见夜昙激动起来,赶紧反手拉住她的手,“月下,你冷静点。真的不是兰儿干的。”
“你走不走?!”夜昙恨铁不成钢。
这狐狸精是受虐狂?还是无药可救的恋爱脑?
“……不走。”其实“兰儿”今日还要过来呢。过来给竹屋送点物资,然后交流一下兽界连环案的凶手。
“……”夜昙猜测,闻人肯定是有什么把柄在人手里,所以才不敢反抗,“方才那药……到底是谁给的?是不是你问兰儿讨的?”
“真的是白绥给的。”说真话都没人信了吗?
还是闻人的信用真的低到这样的程度了?!
“……”夜昙有些词穷地看着闻人。
他是有点轻薄,有点风流,但这也算不上太大的罪过。
她是拿他当兴趣相投的狐朋狗友来着的。
朋友有事,她便想帮帮他。
奈何人家不领情,连理由也不肯说一个。
……罢了,无非是身不由己。
夜昙的心情多少有些复杂。
凡生灵,总有苦处,并不全像外表看起来的那样光鲜。
她其实也明白,闻人为何坚持不肯远走他乡。
自己之所以敢肆无忌惮地逃婚、离家出走,只是因为她其实随时都能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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缤纷馆。
“哎……”夜昙也数不清这是她第几次叹气了。
她还在为闻人的际遇而感慨。当然了,还有一部分,也是因为嘲风的病,给愁的。
闻人给的药,她已经让嘲风吃了,但他还是一点好转的迹象都没有。
那只能说明,自己之前的判断根本就没有错。嘲风的痴呆之症,绝对不是因为中毒引起的。
到底应该拿他怎么办呢?
要是老爹一直都这幅样子的话,她青葵姐姐要怎么办?
“哎……”想到这里,夜昙又长叹了一声。
最近她叹气的次数快赶上以往一年的数量了。
“哎……”坐在她对面的嘲风也学着她做出一个少女托腮的动作。
那样子别提有多别扭了。
饶是夜昙,都有些看不下去了。
真的辣眼睛!
也许,她爹才应当改名叫辣目!
“咕噜噜……”夜昙用手摸了摸开始乱叫的肚子。
她一早就忙着哄嘲风吃药,然后等待药效,期待了一个上午,早膳都没来得急吃。
对面的嘲风也有样学样,摸了摸肚子。
好吧,他也没怎么吃。
“你等等啊,我去拿点吃的来。”
夜昙觉得,她最近孝顺嘲风的次数也已经创几年来的记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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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值午饭时分,缤纷馆中,大家都忙得很。
夜昙瞅了瞅大堂,辣目也在忙着给客人们上菜。
算了,还是她自己去拿吃的吧。
夜昙非常熟练地来到了厨房,麻溜地取了食物,又返回嘲风所在的房间——就是闻人原来住的那间。
嘲风现在用的那些物品,不少都还是当初闻人留下的。
缤纷馆的空房间不多,用这间也算是废物利用了。
“爹?”
夜昙正要推门,突然有一种毛骨悚然的感觉从脊梁骨处升起。
有那么一瞬间,她觉得,周围好像安静得仿佛落针可闻,又仿佛狂躁得若海啸龙吟。
到底是怎么了?
夜昙咽了咽口水,强行稳住自己的心神,抬手推开了门。
眼前之景,足以令她惊异。
浑身黑气的嘲风听到动静,抬起头,朝她看了一眼。
只是一眼,就让她感觉到了一种深切的恐怖。
夜昙没有出声,或者说是忘了出声,眼睛朝他手上看去。
嘲风手上的是一个女人,此时正一动不动,想来不是昏了,就是已经死了。
夜昙连忙用空着的那只手关上了门。
破案了。
近来吸人精气,造成一连串的女子死亡的,正是嘲风。
可是……会不会是她打开的方式不对啊?
夜昙还是不死心。
虽然但是……也许呢?万一呢?
万一是有人扮作嘲风的样子呢?
夜昙不死心,她蹲下身,将手上的点心托盘慢慢地放到地上,然后站起来,双手放在门栓上。
这次换成双手开门,也许结果会略有不同呢?
夜昙深吸一口气,又打开了房门。
眼前的景象并没有什么改变。
果然全天下就没那么好的事情。
夜昙能看到,嘲风手上那不认识的女子身上,飘出了一股夜雾一般的黑气,缓缓地萦绕于空中,最终进了嘲风的嘴中。
要怎么办?
当务之急,就是先把嘲风制服了。然后才能从他手上把那女子救出来。
夜昙的大脑飞速地转动着。
她不敢靠得太近,万一嘲风发疯,把她也给打了怎么办?
她本来也打不过他。
夜昙站在门边,悄悄地从袖中放出赤色魔鞭,任魔鞭贴着地,蜿蜒着匍匐前行,悄悄地来到嘲风的身边。
猛然之间,若毒蛇竖立起身子一般,自下而上迅速盘旋,几息之间,就捆住了嘲风的上半身。
还好魔鞭是不认主的,不然她铁定就被反噬了。
突然被遏止住的行动得嘲风倒是没有什么反应,不知道是不是刚刚已经发过疯了的缘故。
夜昙确信,自己的赤色魔鞭已经将嘲风绑住了,还绑得严严实实的。
要是往常,她肯定要抓住机会嘲笑他一番。
笑他也有被自己捉住的一天。
可是今日,她没这心情。
毕竟有那么多位受害人,罪魁祸首居然是自己的爹……
这也太沉重了吧!
看样子暂时制住了嘲风,但现在她要怎么办?
告发嘲风?带他回家?
若是青葵姐姐知道了前因后果,恐怕会大义灭亲,亲自将嘲风扭送到衙门去。
可她做不到。
夜昙迅速地下了决心,她一定要瞒住这件事情。
亲亲相隐,也算不上什么罪过吧?
她的当务之急,就是把嘲风从这件事里摘出去。
虽然他们的房间在三楼的尽头,三楼都是些留给老顾客的长包房。这女人可能就是哪位客人,是不幸走错了房间吗?
夜昙手握魔鞭,正面朝着嘲风,慢慢往门边退去,等退到门边后,飞速朝外探了探头。
走廊里现在没人。
但……如果现在就将嘲风弄出去,谁也不知道他究竟会不会老老实实地按她的意思行动,说不定就被门外的人给发现了。
那,要不走窗户?
夜昙回到房中,打开窗户,又转头,盯着嘲风看了许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