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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章 第 36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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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脚下的确有一个山村坐落。

染青没有骗人,此处阡陌不便,只有一条乡道可通世外。

大多随行的狱卒分散到各家各户搜寻,江玦依旧守在徐虞身边。

两人最后在一间挂满丧幡的屋子面前停下,道:“这就是你们的居室?”

“是。”染青答道。

徐虞推开了门。

一进屋内,一阵熟悉的香味便扑鼻而来,江玦瞬间挡住徐虞的口鼻,往后退时,两人的目光也落到地上一盆焰火正盛的铁盆里。再一细看,便见盆内中央,躺了一块黑乎乎的东西,从余下的半边轮廓里,能勉强判断出是件衣服。

徐虞伸手拉住江玦,道:“是衣服。”

清英道:“这是我姐姐的衣服。本来应该一同下葬的,但为了给自己留个念想,我就自私地把它留下来了。”

徐虞道:“既如此,为何又把它烧了?”

“想告诉我姐姐,大仇得报,她可以瞑目了。”

江玦将徐虞挡在身后,依旧警觉道:“香味是从何而来?”

清英反而没有回答,看向徐虞,只道:“徐娘子,这你应该最熟悉?”

徐虞的目光则落在桌面上一盏摇曳的烛火。

她道:“是我送给她们的香薰。”她望了他一眼,再道:“就是我还没来及做完给你的助眠香薰。”

江玦的手这才慢慢收回,但目光兀自落在了身后两人身上。

染青迎面对上江玦的目光,只道:“徐娘子进屋去搜吧。”

徐虞应声进屋。

这就是一间简陋的草屋,除了常见的桌案摆设,再无其他。房间狭小,也不见得能藏人。除了脚步声,一片阒静。

江玦几乎是寸步不离地跟在她身边,与此同时又时刻盯着两人的举动。

但不知是不是一日之内一连发生数事,身心俱疲,他无法再在保护徐虞的同时分神去盯着身后垂首安静的两人。

他目光又往桌上的香薰望去,想起这个香薰是徐虞专门做来安眠的,再一细想,自己曾去过母亲那几次,偶尔也闻到过那香味,虽然不频繁,但也留下了些许印象,这香的确是本来的香味。

他这才稍稍把多疑的心思压了回去。

屋子不大,徐虞不一会儿便将整个屋内走了个遍,最后慢慢走到与镜子相对的一个略显破旧的衣柜面前。

伸出的手在空中一滞,她犹豫了半刻,最后拉开了衣柜的门。

她多心了。

衣柜里并没有人,只有寥寥几件衣服。

那几件衣服虽然陈旧,但有着时常清洗的痕迹,也没有旧年尘味,反而散发着舒适的清香。

清英盯着柜门,“这些都是我姐姐的衣服。”

眼里闪过几丝落寞,正好被徐虞窥到,她略略愧疚地合上柜门,轻声道:“不好意思。”

屋内已经搜寻了一遍,两人的确没有发现任何生人的影子,相互交换个眼神,只道:

一直垂首不语的染青忽然拦住了他们的脚步,清英则绕到两人身后,道:“没有找到你们要的人,你们确定要走吗?”

话落之时,徐虞已经在江玦的安护下出了屋子。

“何出此言?”

她道:“我的意思是,我可以让你找到你想要找的人,但那只能是我能牢牢掌握的时候。”

两人顿觉不对,连退好几步保持距离,后方的狱卒在接到江玦的命令后,也接连上前,顷刻刀刃出鞘声不绝入耳,齐齐对向对面两人。

清英只轻轻摇头望着江徐两人,道:“你们觉得你们自己还逃得掉吗?”

话音刚落,不远处忽然传来了一阵打杀声,原本空落的居室前,一群黑衣蒙身的人也从黑暗的隐匿中现身,手中寒光乍现时,身后狱卒倒了大半。

一捧焰火倏尔放上天际,于云间碎裂,顿时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没想到江大人还留了一手。”

收回目光,清英挥了挥手,“不过,应该也来不及了。”

几个黑衣蒙面人应声朝着两人步步逼近。

其中一个黑衣人率先冲了过来,一把刀刃直逼江玦的要害,江玦盯着那几个人的动作,偏身躲过,一个手刀击在腕间瞬间击落他手里的剑刃,衣袂轻扬,一脚将那剑踢起,握住了剑柄,在空中一划而过,一声惨叫应势而起,喷涌的殷红落到人们的衣衫上,透过入夜的黑暗掉进瞳孔里。

蒙面人就此倒在了两人脚下。

惨烈的赴死并没有击退余下众人的绞杀两人的决心。

一把把剑蓄势待发,慢慢逼近两人,眼神里是蓄谋已久的虎视眈眈,一双嗜血的眼睛,让徐虞觉得这些人的来源绝对不一般,这些人背后的人也绝对不一般。

江玦把手里的剑往尘土里插去,随后又用力拔出,带起一阵飞扬的黄沙,直接包围了那群步步紧逼的人,彼时一柄剑刃再次出动,刀剑冷光破开霾障,狠准地扎进了那群人的要害里。

剑身抽出,鲜血奔涌,于空中奔流,最后落入大地,洗尽了尘埃。

不过一时,徐虞双脚踏足之地,已经血流满地,几具尸体也随之倒下,已经无力做着挣扎,只余下一双眼睛瞪得圆鼓,十分怨恨地盯着两人。

清英跟染青便站在那群人身后,冷眼看着两人与其对峙,不断挣扎。她盯着江玦手上那把已经喂饱了血的剑,毫无顾忌地走了过去。

她道:“你们没感觉到身子有些不对劲吗?”她又看向徐虞,道:“徐娘子,还好多亏了你的熏香呢,要不然江大人这么警惕的人,我怎么能轻易把他药倒呢。”

她目光随即定格在江玦的剑刃。

已经开始不受控的一点点滑落了。

徐虞脚下早已是一片绵软。

她的征兆来得比江玦快,彼时完全是倚着江玦的身子才勉强稳住身形。

虽意识清醒,但也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身子在不断滑落,江玦虽然尽力地托住她,但在药性的面前,也是杯水车薪。

她最后倒在了江玦身上,双双倒在地上,衣袂拍起的尘土呛进鼻腔里,引起一阵剧烈的痒意。

一双脚也慢慢步至眼前,“所以,徐娘子,不要怪我,要怪就怪你自己,太过好心,又太过愚蠢,总是将心全盘交出,以最大的善意去揣测每一个人,而很不幸的是,你遇上的是我,我不是姐姐,也不是许心,为了自己,我可以不择手段,牺牲所有。今夜,你不死,我便活不成。所以,你,还有你那痴情的夫君,所有直到这一切的人,都得死。”

余下的蒙面者一拥而上,手上的绳索迅速而结实地套上了她的四肢。

她朝那群蒙面人吩咐道:“带他们去祠堂。”

为首的人质疑道:“直接就地解决不好吗?他刚刚都发信号了,官府的人马上就会来。”

“你们的手杀了他们,官府来查,最后要归到谁的头上?”

“你是说,要让祠堂那个去顶罪?”那人权衡片刻后,警觉道:“主人没吩咐这些,你不会是想要公报私仇吧?”

“说那么多废话干嘛?难道你想让你家主子手里沾血吗?”见那人沉默了,清英咄咄道:“再不快点,官府的人就真的要来了,到时候我死,你们也活不了。”

那人望着远处林子若有所思,片刻后最终妥协,挥手示意着手下的人将江徐两人带到祠堂。

清英给他们下的药,只有致使四肢疲乏无力的效用,但对于神识,无所作用。

因而刚才那番处置她与江玦生死的对话,徐虞听得一清二楚。

但与此同时,她也陷入混沌里。

药倒他们的是熏香,可那是她亲手做的试验了将近两百次才成功的东西,香味如何没有人比她更清楚,刚才房中的香气就是香薰原来的味道,不可能有错……

要么是清英编出来骗她的,要么就是有人把那香给改了。

但已经到这个关头了,清英也实在没有再骗自己的必要了。更何况,那屋子摆设朴素简单,根本没什么地方可以隐匿什么东西,更不要说放香,火盆她细细看过,就是一件普通的衣裳烧成的灰,那些旧衣的香味,也是普通的皂角味,根本不足以害人。

所以也就只剩下一种可能,香被人改了。

而且是在保持香薰本来香气的同时加了药,让人神不知鬼不觉地中药。

研究了香薰几个月,她也才勉强入门,能做成安眠的香薰,也大多靠着是先前便习得的药理,能做到这种程度的人,一定是同时精通制香与药理的人。

来时江玦交予她的一封信里,交代了薛家姐妹的过往,两姐妹自小颠沛流离,十岁时双亲离世便被亲戚卖到花楼,不可能习得如此高超的制香之术。

徐虞看向了身边那群蒙面黑衣。

这群人,大概与那个制香大师,都听了一个人的调遣。

那个人,为什么迫不及待地要她和江玦去死?捂住了他们的嘴,又有什么秘密会被湮灭?

徐虞看向身边那群仍在动作,将他们绑到了祠堂前的黑衣人,思绪一下便明朗了。

答案已经呼之欲出了。

那群人将她与江玦粗暴地拖入昏暗的祠堂内,力度太大,让她的身子直接撞向了桌脚。

一阵疼痛泛涌,与此同时桌案上供奉着一排牌位也一连掉了几个下来,连带着贡品也砸到徐虞的脚边。

一个吃了一半的桃子也滚到了徐虞身边。

紧接着,祠堂昏暗的一角里,一个人也被推搡着踉跄出现在徐虞面前。

是个生面孔。蓬头垢面,身形消瘦,身着官服,但经过几天磋磨,已经破烂地不成样子了。

清英站在他身后,往他颤抖的手递了一把匕首。

她道:“去把那两个人杀了,你的妻子孩子就能活。”

“施大人,别听她的!"徐虞尽力地出声道:“她就是要把你当替罪羊,你把我们杀了,官府不仅不会放过你,你施家上下都是死罪一条。”

清英看着徐虞,丝毫不慌乱,她扭头看向施无择,“司州这边我自然是保不住,但倘若你听我的话,把这两个人杀了,我保证你那藏在利州的妻子,还有你那独一无二的儿子,绝对不会有人知道,更不会出事。”

“是一家人一起下地府,还是为你心爱的妻子孩子拼一个以后,全在你的一念之间。”她抓着他的手握紧刀柄,道:“刀拿好了,过去。”

施无择缓慢地转过身来,迟滞的目光缓缓落在徐虞身上,握住匕首的那只手,手背上浮动的青筋慢慢靠近徐虞。

“徐娘子,对不住了。”施无择目光怔怔地落在她心口,犹如一具行尸走肉,“我不能没有霜儿,也不能没有宴儿,就算是死,我也要护住他们。”

他呆滞的双眼骤然一闭,手里那把匕首也在瞬间扬起,那锋利的刀刃腾跃在空中,映进了徐虞的瞳孔。

她只能眼睁睁看着那把匕首朝她的心口袭去,越来越近,越来越近……最后闭上了眼睛。

她其实想过很多种自己离去的场景,如果可以的话,她很希望自己能死得其所,不枉一生。

可千想万想,没有想到自己会是这样一个结局。

扪心自问,她甘心吗?

不甘,很不甘。她有很多抱负没来得及实现,亦有很多憧憬没有实现,这座祠堂不该是她的终点。

可是有什么办法呢。

她暗暗发力的手动弹不得,掀不起一丝波澜,她不知道有谁能够突破药物的桎梏,由心操控自我,至少她不能。

这一刻的时间似乎很是漫长,长到徐虞足够去想刀刃入肉会是怎么的场景。

应该有刀尖突破血肉直抵脏器难以言喻的疼痛,汩汩的血流声,红到发黑的衣裳,尘土味,扬长而去的脚步声,然后趴在地上,看那摊鲜血里,自己脸色的苍白破开殷红的蒙蔽,直白地告知她,死期到了……

一声痛苦的闷哼猝不及防地响彻在她耳边。

待她神识回笼,睁开眼帘,入目便是一张苍白的脸,撑在供桌上两只手不住地颤抖,一股浓郁的血腥味也就势在两人之间传开。

“江玦!”徐虞一抬头,便见着他身后的施无择一手拔出匕首,刀尖的血珠接二连三地扎进地里。

她想伸手去把他推开,可双手就算是拼尽全力,也会在中途坠下。

泪珠不知何时爬遍了她的脸颊,她看着江玦越来越苍白的脸色,从来没有哪一刻这么绝望与害怕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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