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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春日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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虞城·飘香楼。

谢白榆靠在椅背,啧啧出声:“你点一桌子辣死人的菜,吃的消吗?”

“切,你喝的酒就不辣嗓子眼?”

明蝉往嘴里塞一口麻婆豆腐,又灌一杯温茶。

裴云朝扶额苦笑,这俩人见面,三言两语之后必定上演唇枪舌战。

有时候,真想找个机会给他们喂点哑药。

窗子半开,清风吹动谢白榆额角几根碎发,他半眯着眸子,一手枕在脑后,假寐休息。

明蝉快乐地吃菜。

昨日,裴云朝收到辰王的书信,邀他去王府叙叙旧,缓解思念之情。

虽说两人并非一母同胞的兄弟,但自小一起在皇宫长大,情谊深厚,母族之间暗流汹涌的争斗也没有让他们的感情产生隔阂。

辰王谦谦公子,温和有礼。

他早知自己无缘皇位,远离京城,偏居一方。

只是最终的结局……

明蝉放下碗筷。

一颗被利用又舍弃的棋子,会有什么好下场?

裴云朝:“明姑娘用好饭了?”

明蝉:“嗯。”

“吃饱了就赶紧回客栈,困死了。”

谢白榆打完哈欠,起身披上外袍,站在窗边扣上腰带,头一偏,通过窗口看到下方灯火通明的街道,人流如织。

他惑道:“今日街上怎这般热闹?”

小二进屋结账,乐呵呵道:“听公子口音应当是从外地来的,公子有所不知,虞城每逢三月二十,城主会斥资举办春日祭。”

“春日祭这天,寺庙香火不断,城中百姓可去祈福,求姻缘,百无禁忌。”

谢白榆点点头,欲挪步移开视线,忽然瞥见楼下数米之外的一个身影。

男子躬身与人交谈,穿着一件深蓝色长衫,头戴草帽,帽檐压的极低,遮住他大半张脸。

即便这样,谢白榆仍觉得眼熟。

“走了,谢白榆你站在那里干什……”

“谢白榆!”

一块黑色衣角从窗口滑落,明蝉惊恐地瞪大眼睛跑到窗前,两手撑住窗台,低头向下看。

青年黑靴有节律地往支撑高楼的柱子上轻点,在空中极速下坠翻身落地,他站稳脚跟后,回头仰起脸。

高高的马尾与红色发带齐齐甩动。

他道:“你们先回去,我去办事。”

明蝉紧绷的神色稍稍缓解。

差点忘了,他会轻功。

摔不死他。

目睹全过程的裴云朝无奈地弯弯唇,心底叹气:这两个人,明明看不惯对方,却每次在对方有危难的时候,比谁都急。

“明姑娘,我先送你回去。”

“嗯。”

街头嘈杂,花灯晃眼。

谢白榆穿过人群,离近时隐匿自身气息,佯装逛夜市的百姓,从腰间荷包取出几枚铜板围在面具摊一侧。

老板生意红火,根本顾不上询问他要哪种样式。

谢白榆自小学武,耳力过人,他尽量不去听周遭的叫卖声,注意力放在戴草帽的男人身上。

那人讲话时,刻意压低声音:“只要您上头那位有合作的想法,我家主子在府中随时恭候。”

对方更加狡猾,声音经过伪装,雌雄莫辨:“有是有,不过,要看你们的诚意了。”

“哎哎,您请放心。”

“事成之后,我家主子必有厚谢。”

“南境那些失地,还有商量的余地。”

南境?

谢白榆眸色微沉。

“谁!”

谈话中断,男子超高的洞察力,敏锐地捕捉到潜藏的危机,戴草帽的男人心慌意乱,四下张望。

街道宽敞,密密麻麻的小摊,来来往往的行人,一切井然有序。

草帽男道:“什么也没有啊。”

“这里不安全,我们换个地方再说。”

草帽男点点头,回身跟着对方拐进一道巷子。

谢白榆系好脑后绳结,拿起另一只面具。

老板笑容满面:“客官好眼光,这对白狐面具是小摊中卖的最好的,求姻缘最是灵验。若是您能觅得良缘,记得去寺庙还愿,争取生生世世红线相牵。”

面具下的唇角轻勾,谢白榆搁下铜板:“多谢吉言。”

他低头看看手中面具,抬脚往客栈的方向。

方才听到的消息,事关重大。

他先去找裴云朝。

敲敲门,内里裴云朝的声音传出。

“进。”

谢白榆跨过门槛合上门,走到桌前拉开凳子往上一坐,直逼主题。

“刚才,我在街尾暗角看到一个意想不到的人,马武通。”

裴云朝神色微变:“我记得此人是皇兄的亲信,皇兄远在祈县,马武通跑来虞城做什么?”

“做什么?沈家这些年私下里不安分,圣上对其一忍再忍,反而愈发助长他们嚣张的气焰。他们哪怕捅破天,我都不意外。”

“当时街上声音太杂乱,他们谈话时又刻意掩盖,我只抓到两点信息。其一,双方是合作关系;其二,若是事成,南境那些夺回来的城池怕是保不住了。”

“到那时,你与辰王,与沈家必有一战。”

裴云朝沉声叹息:“皇兄为了避开沈家桎梏,躲到祈县,沈家还是不愿放过他。”

谢白榆:“有些事不是靠一味逃避就能解决。”

“沈家与顾氏一族水火不容,可我与皇兄之间从未想过拔剑相向。”裴云朝说,“等去了皇兄府上,我会与他进一步交涉。”

……

谢白榆回卧房,途经明蝉的屋子,见里头亮着光,心想:这么晚了,明早还要赶路,她怎么不睡觉?

他轻轻叩门,里头有轻微的脚步声,一点点近前。

明蝉推开门,看清来人后,瞬间打了一个激灵。

一张风格诡异的白狐面具正歪头打量她。

“谢白榆,你有病。”

幸好她认识他的衣服,护腕。

谢白榆推推脸上的面具,自觉理亏,小声问:“吓到你了?”

明蝉不情愿地点头。

“怎么不睡觉?”他问。

“睡不着。”

“小气鬼,不请我进去喝杯茶?”

“我不想跟你吵架。”明蝉拦住门,没有退步的打算。

她瞧着谢白榆腰间鼓鼓囊囊的钱袋,心念微动,扯掉门后衣架上挂着的披风,软着嗓音道:“你带我去街上玩吧。”

谢白榆不为所动。

明蝉无奈只能打起感情牌:“咱们好些年没有一起逛过街市了……”

有面具格挡,她看不到谢白榆的表情,唯听他轻嗤一声,低声道:“知道了,还是老规矩,明大小姐负责买,我跟在后边付钱。”

“还挺上道。”明蝉套上披风。

子时,街上热闹并未消减。

明蝉走在前端,一口咬下糖葫芦,山楂裹着糖酸甜可口,她满意地眯眯眼睛。

谢白榆怀里抱着四五个纸袋,刚出炉的糕点,小吃,尚且带着温度热气腾腾。

人来人往,摩肩擦踵,明蝉好几次被赶路的人撞到肩头,谢白榆加快步子绕到她身前,宽阔的肩膀挡住各种摩擦碰撞。

他拎起一片衣角塞入明蝉手心。

衣料冰寒。

一丝暖流从心中划过。

明蝉抿唇,脸颊微微发烫。

刚才那个山楂好甜。

甜得腻歪。

“大家伙们注意躲避——”

人群躁动,接着一道巨大的撞击声爆鸣,打铁花的汉子卖力击动棒子,铁块飞到空中猛烈炸开。

无数细小的火花密密麻麻如流星飞落,一个接一接个,无休无止。

路过的百姓纷纷找地方躲避,明蝉背后受到冲撞,身体跌向青年怀里。

青年一手按住她的肩膀,阻止她入怀。

明蝉脑袋晕晕乎乎,手腕突然被一只大掌圈住。

火树银花落满地。

街头,青年揣着食物,一手拉住少女冒着花火朝空旷的地方奔走。

“谢白榆,我跑不动了。”

青年放开手。

明蝉扶住墙根,气喘吁吁。

“这里太远了,看不到打铁花。”

谢白榆抬头看一眼错落有致的房屋。

“上头风景好,想不想坐上去看?”

明蝉拍掌:“好啊。”

下一秒,她换上死人脸。

谢白榆又双叒叕提住她的后衣领,飞身跃上屋顶。

“你能不能别老抓我衣领?”

搞得跟掂小孩似的。

谢白榆取出腰间别的酒壶,拔塞子的动作微顿,道:“下次不会了。”

明蝉掏出一把瓜子磕:“你的面具哪儿买的,第一眼看着吓人,多看几眼又觉得还挺好看的。”

“你想要?”

谢白榆灌一口酒,不知从哪儿摸出一个面具,也是白狐面具,花纹颜色有少许不同。

“碰巧多买一个。”

“那还真巧,真巧。”

明蝉拿在手里来回翻看,面具画得精致,风格怪诞,神秘色彩浓郁。

她戴在脸上,反手系好带子。

明蝉扶住面具:“看着怎么样?”

她连问两次。

没有回音。

明蝉扭头。

谢白榆不知何时躺在瓦片上,一手枕在脑后,一手搭在腹部。

醉了?

明蝉再喊他两声,又推了推他的胳膊,她凑到他耳边,听到他均匀的呼吸声。

睡着了啊。

明蝉抱膝坐在他身边,下巴抵在膝盖上看漫天花火。

没有谢白榆的声音。

她的世界陷入一片沉寂。

她似乎溺于名为“孤独”的深海。

踽踽独行,挣扎无果。

她的声音与肆意绽放的花火一同消失在风中。

“谢白榆。”

“我好想回家。”

“我家有比打铁花更漂亮的烟火,绚丽多彩;我家出行有汽车地铁,日行千里;我家还有会冒泡泡的水,跟大夫熬的汤药颜色很像,喝了会打嗝……”

“我啊……”

“明明只差一点,就可以回家了。”

明蝉将头埋进臂弯,阖上眼睛。

月光皎皎,满天星斗。

青年翻动身子。

醉在春风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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