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用给我这么多，几张就行了。”

有着一头橘黑相间的长卷发少女轻盈得从对方手中抽出了几张纸，转身回到派出所的问询室，留下眼睛发直的小卖店老板手捧着抽纸，盯着她的背影久久不曾移开目光。

杉花抬起手用纸巾拭去沈扶风满头的虚汗，听她接着在说：

“……然后我记下了车牌号就报警了，那几个人穿了一身黑，路灯又暗，真的看不清长相。但是小区应该有监控，路上也有监控！麻烦赶紧找到苗伊，请求你们！！”

民警一边做着笔录，一边点点头：“你先别激动，情况我们已经都了解了，昨晚你报了案，我们就已经调取了相关监控，已经在查了，现在想问问你关于被劫走的这名女子的其他信息。”

又顿了顿，查看了一下之前的笔录，接着说：

“按照你之前的说法，你不知道她的身份证号，也不知道她的住址、家人及家庭情况，可以说除了长相外表什么都不知道，是吗？”

“……对的。我之前也有打电话询问过警察，之前说是没有人报案走丢了少女，我就继续收留她在我家了。”沈扶风想到自己真的对苗伊什么都不了解，脸色又灰白了几分。

“我们可以一起去看看监控吗？”杉花插话道，“和那边那位一起。”

她话里的那位正在踏着大步往问询室走来，一路和不少民警都点头致意。

“你们认识黑尾小姐吗？原来是她的朋友。”正在做笔录的民警抬起头，

“她可是我们所里的老熟人了，经常见义勇为帮忙为虐杀小动物、毒宠物狗这些案件提供关键线索，”又补充道，“身手很好！小小年纪不知道怎么来的一身实战经验。”

“小黑姐真的很厉害！”杉花自豪道，又看了看面色铁灰的沈扶风一眼，“有她一起帮忙应该可以尽快把小苗救回来。”

黑尾走在前面，杉花拍着沈扶风的肩，三人一起来到派出所的信息中心查看被调取的监控。

“这里，三个人从监控盲区出来了，”正在操作监控的民警用笔指着其中一个屏幕说道

“全都蒙着头，戴着黑口罩，全身黑，没有露出明显外貌特征，这很明显是有备而来。”

然后又用笔敲着另外一个屏幕：

“这辆面包车也已经查了车牌，是一辆外地牌照的□□，车牌的主人是外地的一名普通工人，经查此人近期没有出入本市的来往记录。三人开车到第三个街角时，两人下车抬着该名女子进入一片老城区，这个地方的监控不是很多，所以丧失了追踪。”

“这辆车在放人下车后，径直开出了本市，可以猜测是雇佣外地的司机开车办事，”

民警再次指着屏幕上越行越远的面包车说道，“我们也会追踪这辆车的司机，一起调查。”

“现在我们能做的只有等待？”沈扶风一夜没睡，憔悴之色尽显眼底。

民警被她密布血丝的眼神微微吓了一跳：“我知道你很急，但是现在我们能做的都做了，对方是有备而来，你先回去睡一觉吧。”

“这叫我怎么……”睡得着三个字被沈扶风咽了下去，民警已经能做的都做了，她再抱怨多一句话也没有任何作用。

忧心忡忡的沈扶风和杉花、黑尾三人一起走出了派出所。

在灼心骄阳的照射下，沈扶风皱起眉头拿起手下意识要遮挡阳光，又想到平时这时候苗伊会将遮阳伞举高盖过她的头顶，说一句女主播的皮肤需要细心呵护。

此时此刻，苗伊却生死未卜。

沈扶风咬紧下唇，干裂的嘴唇沁出了丝丝血珠也浑然不知。

旁边的杉花和黑尾交换了一下眼神。

“我本想着既然是人类抓的人，那由人类来解决是最好不过。”黑尾低沉着声音说，“但既然人类目前无计可施，那只得由我们出手。”

“我和小黑姐会联系我们的人一齐去寻找小苗，”

杉花难得的表情严肃了起来，“理论上来说，不会花很久。”

沈扶风立刻抓住了救命稻草：“我也去！”

杉花挤出了一个笑容：“那你可能得跑快点。”

*

看着在老城区入口处蹲着，昂着头嗅着被热浪送来气味的黑尾。

沈扶风终于明白苗伊之前说“杉花闻到自己住这里”是什么意思。

因为下一秒，黑尾被束起的黑色长发就拂过她的眼前，人已经飞也似地冲去了左边的一条小巷，只留下一句“闻到了，在这边”随风飘了沈扶风的耳朵里。

沈扶风急忙再次跟了上去，但已经连着跑了几个街区，饶是中间她独自坐了地铁又打了一段车，还是感觉体力十分跟不上。

幸好黑尾还没跑到小巷尽头就在一家店门口骤停了下来。

两边逼仄拥挤的居民楼在多处外墙上写着大大的红色“拆”字，一楼原本应该是熙熙攘攘的居民商业街，如今稀稀拉拉的只有几家小的烟酒百货和五金工具店还在苟延残喘。

黑尾就站在其中一间门头非常小的彩票站门旁，旁边早已歇业大吉的服装店贴着的旺铺转让公告被风吹落在她脚边。

黑尾一边脚踩着已经干枯发脆的纸张，一边招呼杉花和沈扶风过来。

“我能闻到苗伊在这附近，”黑尾对着杉花说，“但是这地方太小了，而且周围都是居民楼，你去调查下比较方便。”

杉花点点头就准备进去，沈扶风伸手拉住了她：“我刚刚瞟了一眼，里面有好几个男的，你一个人能行吗？我和你一起进去吧！”

“没事，我的强项也不是和人打架。”杉花安慰性地拍了拍沈扶风的肩，“放心，不会有事的。”

说罢，转身就进了彩票站。

沈扶风还想追着进去，却被黑尾一把拦下，比了个嘘的手势在嘴边：“要相信朋友。”

彩票站的构造简单，入门一排不锈钢座椅，上面的皮坐垫早已开裂发黑，小店尽头是一个玻璃柜台，零零散散得堆着点刮刮乐散票。

杉花推开了大门，一股浓郁到简直接近固体般的汗臭味混杂着体臭扑面而来，差点给她熏了个趔趄，但杉花依旧面不改色带着近乎完美的笑容大步迈了进去。

坐在不锈钢椅子上的两个壮硕男子一边拿着手机对着什么号码，一边抬头紧紧盯着面前的少女，杉花目不斜视，径直向玻璃柜台走去。

柜台后面坐着一个正在拿着遥控器看着电视上各种彩票开奖信息的精瘦男人，瞥见杉花走来，头转都不转：“出票机器坏了，今天卖不了票。”

“我不是来买彩票的。”

杉花拂了下头发说道，耀眼的橘黑色卷发在刺眼的白炽灯下折射出柔美的光泽，眼睛却低垂下来又向上看向男人“只是想打听点事。”

精瘦男人本来只是斜眼看着杉花，此时却突然像被眼前的什么晶光四射的宝贝吸引住了目光，直勾勾地盯着杉花：“……你说，什么事？”

在椅子上坐着专心刷手机的两个男子应声而起，走到了精瘦男人旁边，一边一个靠在玻璃柜台上，刚想对杉花发难，却也不由自主得盯着她正在说话的嘴唇，没办法移开目光。

杉花温柔地笑了笑，似乎这难以言喻的魅力随着这笑又加深了几分：“你们可曾见过一位黑色长发、戴着黑手套的少女在这附近？”

精瘦男人脸上的呆滞还未消失，怔怔地答道：“见过。”

杉花不禁有些急切，追问道：“现在她在哪？是你们抓了她吗？她安全吗？”

男人直直地盯着杉花，似乎大脑处理这些问题需要时间，他张了张口正准备回答，旁边的壮硕男子之一却突然指着电视大喊：“中了！中了！”

其他二人也立刻如梦初醒般转头看向电视，一边扬起手中的彩票和笔记本一边比对电视上的数字，一阵短暂的沉默。

“我【哔——】！真的中了！这个【哔——】妖怪是真的！！”三人的哄叫声简直要掀翻天花板。

杉花还想再追问后续，却发现赌徒们的眼睛圆睁声音嘶哑，青筋暴起的额头和脖子充血发红，一副发了狂的尊容哪还再受她多控制？

边往门口退边看着怒吼惊叫着的三个男子，杉花迅速退到门边闪身走了出来与沈扶风她们汇合，只听屋内此起彼伏的低吼逐渐如潮水般褪去，而精瘦男子的声音适时响起：

“刚刚那女的呢，是那个妖怪的同伙！他【哔——】的这么快就找上门来了，差点着了她的道！给老子追！”

黑尾闻言立刻拦腰抱起沈扶风轻巧地跃上了居民楼二楼某户废弃的阳台，又一把拉起紧随其后的杉花，三人一齐躲在阳台破破烂烂的窗户后面往外窥探。

两个壮硕男子冲出门外就往街两边追了过去，精瘦男子没有再出彩票站一步。

见二人走远，黑尾压低声音问杉花：“你的异能可以迷惑一切物种，无论男女老幼猫狗蛇蝎，一直以来没见失手，怎么今天这么快就失灵了？”

杉花轻轻地叹了一口气：“赌狗的赌瘾压过了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