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对任何人说起我双眼的异处。
是巧合吗?
我啃着隐春秋给我的芝麻饼默默思考,掉了一地的屑却不自觉。隐春秋看着,淡定地递了一杯茶给我。
偶尔也会和隐春秋说起儒门的八卦,比如那个禄名封啊,他每次看到缥缈月的时候神情就不对,欲语还休的,他肯定暗恋对方。
隐春秋:……
“少非议他人。”他屈指弹开我的额头,让我少在儒门造谣。
什么叫造谣,明明就是事实!
我气呼呼地捶了他一下,啃着苹果走开了。
一旁同样到儒门开会的冀九方偷偷靠近禄名封,小声八卦:“你看他和不见琉华是不是……”
禄名封:“……慎言。”
儒门的八卦今日依旧喧嚣。
2.
我一个散人参加他们儒门的聚会是怎么一回事啦。
近期又逢加固封印的时候,可隐春秋好似有儒门的会议要参加,又不好放下我,只好连着我一起带去缘山寻隐。不来还好,一来见到了无数熟悉的面孔,流书天阙的冀九方、禄名封,文诣经纬的远沧溟,以及流书天阙的慕千秋。
一群三八儒门凑在一起,视线齐齐跟上了隐春秋身后的我。
我:……
看什么看,没看过散人吗?
我在隐春秋身后握起拳头朝他们挥了挥,很生气。
“不见琉华。”身后仿佛长了一只眼睛,隐春秋沉声叫了我的名字,话语中带着一丝告诫之意。他回过身子,顺着我的眼光看向一旁纷纷避开眼神看天看地的众人,沉吟一会开口道:“你先至小亭处等吾。”
这语气简直跟带小孩开会的父母一般,还指定了位置,就差没有叮嘱我不要乱跑了。干啥,避免我被拍花子拐走吗?
又不是我想跟他来儒门开会的,说了在他家等,他又不愿意。
“知道了。”我不太高兴地撇嘴,一溜烟跑走。
小亭的位置靠进山门,过了一会有儒生带了一些干果零食、水果茶水给我,布置的同时还不忘记偷偷上下打量,被我用十足愤怒的眼神瞪走。
夭寿,隐春秋不是想让我进儒门吧?
我一个人呆得好好的,一点都不想进什么三教。
说起三教,今日似乎不是单纯的儒门聚会,从山上小亭往下看,我还看到了几个头顶亮闪闪的和尚。
哦,当真是三教聚会啊,我看到禅仙雪隐和冲隐无为了。
我遥遥朝着他们挥手,禅仙好脾气地抬手朝我招了招,而冲隐无为依旧避开不应。
所以我说他怪怪的,看他对其他朋友态度都很自然,怎么对我就格外警惕。
儒门开会本就冗长,三教加起来,开会的时间只会长上加长,按照以往江湖传说,开个三天三夜也是很正常的举动,岂不闻某奇怪组织的会议开了几百年,开的身体都长蜘蛛网。
我无聊的趴在桌子上嗑瓜子,磕着磕着,慕千秋跑出来了,他张望了一下,看到我眼睛一亮,贴了过来。
我:……你走。
接着,一个人影缩着身体偷偷摸摸溜出来,他动作极其眼熟地张望了一下,看到我和慕千秋,眼睛一亮,小步溜了过来。
我:……你们走。
本来就不大的亭子挤了三个人,除了我的两个人非常自然的给自己倒茶,看起来简直就是一开始就有三个人在这里聊天一样。
你们开会偷跑,还这么明目张胆真的可以吗?
“麦这副眼神看吾嘛。”远沧溟捧着热茶吹了吹,蕴绕的雾气自杯沿处散开,“每次开会都是这些内容,听都听腻了。”
“你这么吐槽儒门真的好吗?”我头上出现一排黑线,这是闹怎样,自家人吐槽自家人咩。
远沧溟低头喝茶,惬意舒气,“实话实说罢了,松子递给吾一下。”
看起来年纪不大的青年生得眉清目秀,神清气朗,说话时先带三分明快笑意。
长得好看的人总是有优待,让人想生气也生不起来。
我把眼前装满松子的碟子递给他,顺口问了一句:“今日是三教开会?”
“嗯?”接话的是慕千秋,他捏开花生外壳,亭内响起‘啵’的一声,视线扫过山亭下,恍然大悟:“你看到了佛门和道教之人。”
我点头。
“前辈未曾和你说起?怪哉。”慕春秋和远沧溟对视一眼,出声解释道:“今日是百年一次的三教之会。你久居深山,当甚少见如此多三教之人共聚一堂吧,前辈是带你来开眼界吗?”
确实很少会看到这般三教齐聚的画面,毕竟就以往江湖历史上来说,三教各有信仰,关系分分合合,说不上和谐。只是作为武林上派系根络最深的三个门派,偶尔也会出现合作的情况。
就不知道是什么事情,才能让面合心不合的三教都聚集在此。
“有什么好开眼界的,这里又不是什么风景名胜,打卡圣地,全都是人。”我撇嘴,不就是吃菜人和修道人,好像换别的地方就看不到似的,“我本想在隐春秋家里等他回来,是他非要把我带过来。”
说什么封印将解,他不放心我一个人呆着,强行把我拽来参加三教会议。
“哦,直呼其名,关系不错嘛。”远沧溟吃瓜吃得极快乐,手中折扇微扬,调侃道:“看来离你入儒门之日不远矣。”
“少诅咒我。”我捡起眼前碟子里的桂圆干,抬手丢远沧溟。
他侧头避过,不以为然道:“反正都那么熟了,是不是都没差别,不过你当真要入儒门,不妨考虑文诣经纬。”
“喂——”慕千秋在一旁不满地打断,一副你别听他说的表情,热情介绍道:“还是吾流书天阙更好吧,还能与仲裁一道。”
别说的我好像迟早要进儒门的模样啊!我气笑。
“我哪个都不会选,死心吧。”
年轻一辈凑在一起有说不完的话题,三个人在山亭里打打闹闹,说着说着又谈到了今日三教开会的主题。
——三教本源。
似乎是到了道教交接本源至儒门的时候,所以今日儒门才会来了那么多人。目前儒门衔令者已选了出来,如不出意外,今日就能完成本源交接仪式。
不过衔令者的身份一直对外隐瞒,开会的人众多,除了缘山寻隐掌教应无骞外,谁都不知道儒门衔令者是谁。
诶,原来是这么重要的事情吗,怪不得隐春秋那么早就动身过来。
我咬着干果,不太懂听起来就很高大上的三教本源是什么。
远沧溟看我一脸迷茫的样子,负起了解释的责任。他说三教本源其实是一种信物般的存在,为了三教彼此之间能够和谐相处、互相信任,所以三教在本源里面留下记载三教的武学精髓,由儒道释三教各挑选保管者,也就是衔令者。
要成为衔令者并非轻易,必须经过三教百年监察,百年试炼,百年悟修,武力、心性、智慧缺一不可,历经层层试炼才能成为保管三教本源之人。
听起来就很复杂。
这么看来,所谓三教本源,不像是信物,反倒是能威胁彼此的要挟。毕竟要借助外物才能建立的信任关系,本身就不是一种健康且牢固的联结。
“结盟的好随便啊。”我拍拍手心的糖霜,一脸滤镜破碎的表情吐槽:“还以为三教的结合是更加高大上的原因,例如为了苍生安危之类的共同理想。这么看来,三教本源哪是信物,根本就是烫手山芋嘛,谁弄丢了那其他两教不就能理所当热的群而攻之。”
“也不能这么说……”慕千秋弱弱地想解释。
“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远沧溟耸耸肩,嘴角勾起,倒没有反驳我的看法,顺而谈之道:“比起空口白话,这般不是更利落干脆?流于表面的缔盟,总好过三教内耗,让有心人有机可乘。”
你也会说是流于表面啊。
我吐槽欲更重了,撇嘴道:“我要是反派,我就把三教本源偷了,不费一兵一卒,就能让你们斗的没日没夜。”
“喂喂喂,这种话别在这里说啊。”慕千秋闻言一惊,赶忙扑上来,想用果子堵住我的嘴。
“等等!这是蜜瓜啊!”就这么塞进来我会死的吧!
远沧溟失笑,抬手拦住慕千秋惊慌之下的举措,山亭内顿时吵吵嚷嚷,像是玩闹。
我们在这里吵个没完,根本不曾发现不远处的脚步声。
三隐相偕而来。
隐春秋远远就听到了山亭边传来的声响,徐缓脚步顿时匆匆,一转角就看到了闹成一团的三个人。
“不成体统!”
他长眉一蹙,似是看不惯门内儒生礼仪全失毫不稳重,没有半点儒门风范的模样,想要上前呵斥。
“诶。”禅仙看隐春秋急急向前迈了一步,手中拂尘一展一拦,语气轻和:“何必生气,年轻人就是这般朝气才对。”
“淑人君子应以礼度自居,庄重律严,蔼若瑞玉,淡如澄川。”隐春秋看起来气得不轻,“三教会议何等重要之事,身为儒门之人竟私逃玩闹,此非君子守法度者所为。”
“哎呀,会议枯燥,怪不得他们,你吾年轻时也未必坐得住。”冲隐无为的声音温和而平静,轻声笑了笑:“你呀,太过严肃可是会被后辈讨厌。”
他意有所指说的后辈,不止门内儒生,更有他千里迢迢带来的那人。
隐春秋眉心跳动一下,唇线不自觉抿直,“不见琉华岂是不明事理之人。”
冲隐无为轻笑一声,与禅仙雪隐互对一眼,心照不宣,“吾可未指何人啊。”
隐春秋察觉中计,被人叫破心思,几分恼羞成怒:“冲隐无为!”
没等冲隐无为解释,一颗头从几个人旁边探出来。
“你们在说什么呢?”这么吵,就算再怎么迟钝都能察觉到附近有人,“开完会了吗?”
隐春秋看我出现,立马抬眼扫过涯边山亭,茶杯干果依旧,人却不见,“慕千秋与远沧溟去了何处?”
“溜了啊。”我疑惑地瞥他一眼,心想你什么性子自己不知道吗,还要问。
“不跑留下来作什么,被你教训吗?”
我实话实说,不想见隐春秋面色一沉,低声斥了一句‘荒唐’。
就是知道你会生气,才早早的逃掉,避免受训嘛。
搞不懂他们两个,就算一时避开,但身在儒门总有碰见的时候,逃得了一时又逃不了一世,拖久之后隐春秋的怒气只会上涨不会下降。
隐春秋不愧身负儒教仲裁之职,说教起来的气势有够恐怖。
看气氛沉凝,禅仙带开话题,看向隐春秋:“三隐许久不曾相聚,今日难得,一同用饭如何?”
我一下被转移了注意力,连连点头:“好呀,你下厨吗?”
和隐春秋认识久了,连带他的朋友圈都熟得不行,刨去向来不合作的冲隐无为,禅仙是我关系相处得最融洽的熟人了,说一句朋友也不为过。这位朋友三不五时就会来找隐春秋聊天,还下过厨,他那一手斋菜至今让我念念不忘。
禅仙看出我犯了馋,好脾气的答应了,顺势邀请一旁的冲隐无为:“好友,你要一道吗?”
冲隐无为似有些犹豫,眼神扫了我一眼,还是答应下来。
我诧异。
大转变啊,这位以前可是非常避着与我相处,甚至连靠近我周身十米都不愿意的,今日是转了什么性?
隐春秋倒没想那么多,神色稍有缓和,邀请众人一同去他家。
也是,这里是儒门,自然是离隐春秋居所更为接近。何况稍后他还要为我封印双眼,也不好走远。
四个人都没意见,事情就这么决定下来。
我晃晃悠悠,落到后头和禅仙聊起天来,基本就是最近过得怎么样啊,欠下的债还了多少,是否要他帮忙资助一些。
这么说起来,我倒想起来了,面前这位仙风禅骨、超脱世俗的世外隐者,同样是师父的债主来着。
师父到底是借了多少三教中人的钱。
本来双眼的事情就够烦了,还要给我命运多舛的人生增多一抹灰色,我没好气,“能不能不要说这些扫兴的话。”
“哈,吾也是关心你呀。”禅仙对我总有一种对小辈的过分纵容,温润沉静的眉目,白衣似雪,风姿高彻秀美。他眼眸稍动,难得开起了玩笑:“若是苦恼,不妨拜吾为师如何,见你亦喜欢吾做的斋菜。”
这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