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指和孤独缺打架吗?
“更正一下,羽人是我老婆,你说反了。”我忽视他调笑般的语气,让开一个位置:“看你是老人家又残疾的份上,让你先走。”
“哈,嫁入豪门,羽仔的运气不坏。”他吊儿郎当的,看起来一点都没受到断臂的影响,擦过我身边走了过去,回首问我:“安怎,要一起去饮一杯吗?”
“不了,赶着回家吃饭。”我朝他摆摆手道:“如有机会,你可以到南武林枕家,报我的名字,想必我那些多事的哥哥们愿意和你这名亲家喝一杯酒。”
孤独缺听到我的回答,仰天大笑了几声,笑声中有洒脱,更有一丝涩意。他解下腰间的酒壶喝了一口,朝着与我相反的方向,头也不回的走了,临行前,只低声留下一句话。
“再会了,小姑娘。”
总有一种不会再见的感觉。
我停下脚步,看向他离开的方向。
——那个方向,是罪恶坑?
搞不懂为什么这些人都喜欢一个人去面对所有事,慕少艾是,羽人非獍是,孤独缺更是。
我沉默片刻,朝不远处的树影道:“五哥,你还要跟我多久,再跟我就生气了!快都回去啦,烦死个人。”
妹控能不能治一下,这里不是还有慕少艾这个蒙古大夫吗?虽然没听过他挂了什么心理治疗师的执照,但是看看脑袋的大病还是有点本事的吧。
树影在风中晃了一下,从枝叶里垂下的长发,一脉相承的淡金,末端泛着微微的红。
“妹大不由人,唉……做哥哥的就是可怜。”
他叹了一声,再抬头的时候,树枝上已无人。
有什么大病。
我迎着夕阳的残色,独自踏上回去的路程。
10.
空旷的雪峰,落下孤灯的风依旧泛着孤寂的味道。
回来的时候远远看到万两黄金舍一仇的身影,失魂落魄,连我都没注意到,塌着背低头离开了。
讲真的,这段时间每次有人来拜访,我那漂亮的老婆就会陷入一种莫名的伤悲中,这次依旧。
老远就听见上方传来隐隐约约的胡琴声,这个时间,这个地点,奏琴的人除了羽人非獍,不作第二人想。
寂静的雪夜,银白的月色穿过空旷的小亭,白色雪花落下,似烟、似雾,如同悲戚的琴音,为世界披上一片空寂的惨白。
逐渐出现在白色世界的身影,淡金色的长发,末端泛着微微的红,比天空更澄澈的眼瞳,恍如能洗涤世间一切的清泉,干净的令人望之触动,好似再大的空洞,都能被那片天空填满。
最后一道摇摇欲坠的防线,被踏上小亭的脚步声彻底摧毁。
残雪纷纷,吹拂一地纷乱的人心。
“……枕凋梅。”
“嗯,是我。”
我拂开栏杆上的雪粒,坐在他身边,身旁的人垂下眼帘,柔软的眼睫在苍白的脸上落下细密的阴影,手指紧紧按在琴弦上,骨节发白。
“我……”
他急切的想说什么,我晃了晃脚尖,摇头打断他的话。
“不要说,如果你会感到后悔,就不要说出口。”我又不是笨蛋,他对我隐瞒了什么,我自然能察觉到。我只是不想问,不想让他在这个时候,用这种借口推开我,“我熟悉的羽人非獍,不是这么冲动的人。”
落下孤灯的小亭围绕在风雪之中,雪花透过柱子间的缝隙,在石柱上染出斑白的痕迹。羽人非獍闭着双眼,思绪好似遮掩在薄薄的眼皮下,空洞的不知望向何方:“你根本不知道我是怎样的人。”
“然后呢?”雪落的声音被寂静放大,无声的黑暗中,我的声音很轻:“你告诉我之后,你能彻底放下,能走出过往的阴霾,敞开心扉接受我的存在……还是以此为借口,依旧故步自封,将我推远?”
握在胡琴上的手痉挛般颤抖了一下,猝然睁开的双眼,瞳孔收缩,焦棕色的眸子因为我简单的问话溢出痛苦与无措,彷徨地像一个迷失在荒原中找不到出口的旅人。
我平静的抬头,双眼直直地望入他的眼中,夹着飘落的雪花,“我认识的羽人非獍,是个看起来很冷淡,却很心软,做饭很好吃,脾气很好,会帮我梳头发……温柔又清俊的人,他和你心底的模样也许不一样,并不代表我认识的就不是你。”
天际边遥远的山峰,缥缈的雾气游曳,缓缓推开了阴霾的云层。
“你要什么时候……才把我熟悉的羽人非獍还我。”
紧密的风声忽然急促,无数雪粒交缠在一起,瞬间变成巨大的牢笼,隔绝世间一切。
“那不是真正的我。”他说。
“那是属于我的你。”我仰起头,眼泪在眼眶打转:“那是枕凋梅的羽人非獍,你不能从我心中夺走。”
我在脸上感到了湿意,透明的水珠顺着脸颊向下滑落。
啪——
一声。
滴落在紧握的手背上。
风雪散去,月色从层层遮掩的云边露出身影。
胡琴跌落在地,世界的声音涌入耳中。
身前的躯体是温热的,脸上的泪水也是温热的,我下意识想推开他,但揽在腰后的手收的那样紧,我恍惚中只觉得他的身体细微地颤抖着,好像快要死去一样。
明明伤心的是我,可是我却有种他比我更悲伤的错觉。
“我不值得。”他低声说,手收的越发紧,低低在我耳边喃道:“我不值得……”
他的声音夹在风雪中,低沉的让人心碎。
我呜咽地抬手,紧紧抓住了他垂下的袖袍,入手的温度,凉意透骨:“我可以等你放下的那天,所以……无论如何,不要推开我。羽人,不要把我隔绝在你的世界之外。”
世间过客匆匆,尘世亦如花上幻梦,能在同一片天空下紧握如今,感受喜怒哀乐的每一天,或许需要一生的运气。
雪不知何时消失,取而代之的事薄纱般的月色,柔软流溢世间,没过终年冷硬不化的积雪。
夹在风声中的回答遥远不可闻,唯独相依的身影,在月色下,久久。
11.
经过一晚的冷静之后,羽人非獍好似短暂回到了之前的模样。
……或许没有。
错觉么,感觉他好像更避着我了,仿佛不知道要怎么面对我似的。
算了,计较这个没用,高低他人都在这里,我难不成还怕他丢下住所不管,逃之夭夭不成。
于是我心安理得地享受羽人非獍大餐,大早上就吃了7碗饭。
慕少艾前来拜访的时候,我正在吃第8碗。
他一来就惯常调侃羽人非獍,“哎呀呀,郎情妾意,琴瑟和鸣,老人家没带墨镜来,真是失策,失策呀。”
羽人非獍正端着汤出来,闻言啪地一声将碗拍在桌上,汤却一点没漏出,可见火候把握地十分准确,“慕、少、艾。”
我扒干净碗里最后一粒米饭,脸颊鼓得像仓鼠,倒是一点都没影响我说话:“好了,麦开他玩笑了,要开也等我吃完饭再开。”
万一菜撒了可怎么办,我挤挤胃的空间,感觉还能吃几碗。
“要坐下来一起吃吗?”我问慕少艾。
“免了,比起羽仔家的小菜小汤,吾更想要吃大餐。”慕少艾悠悠抽了一口水烟,说春霖境界正在办喜事,鬼梁兵府给他派了喜帖,恰好趁这个机会散散心,体会一下热闹的气氛,免得天天呆在家里,变成笨蛋阿宅。
什么叫小菜小汤,羽人出品绝对精品,比什么鬼梁兵府的饭菜好多了。
我嘁了一声,非常不以为然:“喜事而已,又不是没办过。”
早几年枕家办喜事的时候,那可是一点都不坠武林世家的名头,光饭桌就不知道摆了多少张,来客都有千数往上。
不过给家里减少点米饭的负担还是好的,我也觉得近期体内长离蛊吃的有点多了,怕羽人非獍被我吃破产,不如去鬼梁兵府家吃点,吃不完还能打包回来当晚饭。
一言既定,我们三人趁着天色还早,踏上前往婚宴的路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