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老鼠，你是从哪里钻进来的？”
慵懒华丽的声音响起，态度好似正在玩弄猎物的猫一般。
克莱尔的脸重重撞在墙上，一阵火辣辣的痛觉从脸颊不断传来。
那巨大的力道令她无法动弹半分，被禁锢的视野里只有黑色的披风晃动着。
“我是新来的魔王秘书……”克莱尔勉强从喉咙里挤出声音，但对方又收紧了力道。
“秘书？啊啊，他们好像有提起过这件事。”那人压低了声音，宛如爱人亲昵的耳语，“为了潜入这里，你真是做了很多准备啊。”
克莱尔连声音都发不出来了，她的肺部叫嚣着想要氧气。
她下意识地挣扎着，想要摆脱这禁锢，但显然无济于事。
“魔王大人！”德莱文听到动静赶了回来，不料看到这戏剧的一幕，“她说的是实话，我刚要带她来见您呢。”
魔王眯起眼，但手上依旧没松开：“德莱文，你这个时间还醒着。”
“嗯？是的。”对魔王的发问德莱文有些摸不着头脑。
克莱尔已经听不清他们在聊什么了，缺氧使她的眼前一片黑暗。
克莱尔费力地将手抬起，想要掰开脖子上的禁锢。
就在她的手碰到魔王的那一刻，克莱尔手腕上的黑色图案发出一阵黑光。
魔王瞳孔微缩，终于松开了手。
克莱尔失去外力砸在地上，捂着喉咙不住地咳嗽着。
魔王显然毫无怜惜之意，只是转过头向德莱文确认情况。
“你们怎么招了个人类进来？”魔王问道。
将克莱尔扶起，德莱文一边回话：“这位说，她能胜任我们招聘的全部工作。”
“全部？”魔王投来不信任的眼神，“她弱得像能被我一脚踩死。”
“我说能做就能做。”克莱尔的视野终于恢复了光明，但是因为刚才的闹剧，她的声音变得沙哑极了。
听到克莱尔的话，魔王从鼻子里发出一声嗤笑：“人类的话有什么可信度。”
克莱尔这毫无缘由的轻视激怒了，她抬起头瞪着魔王。
魔王的长相十分俊美，但克莱尔只看见了魔王脸上嘲笑的神情。
看着克莱尔愤怒的眼神，魔王的金色的眼瞳闪过一丝兴味：“那就试试吧，让我们看看这只小老鼠有多大的能耐。”
魔王扫了德莱文一眼：“德莱文，不准帮助她。”
“当然不会。”德莱文答道，那急切的样子反而显得像在掩饰。
交代完这句，魔王不再看这两人，挥了挥披风便快步离开了。
“这就走了？我还没向魔王大人介绍你的名字呢。”德莱文扶着脖子，显得有些诧异。
“我也没跟你说过我的名字。”克莱尔没好气地瞪了德莱文一眼。
克莱尔摸了摸自己的脖子，那隐约的钝痛感提醒着她，刚才的一切都不是幻觉。
虽然她早有心理准备，但那毫不掩饰的杀意和排斥还是令克莱尔心里一沉。
与魔王不欢而散之后，克莱尔便开始了今天的工作。
克莱尔拖着清洁工具和水，艰难地在走廊移动着。
德莱文则在离克莱尔几步之外的地方不紧不慢地跟着她。
克莱尔放下清洁工具打算休息一会。
此时已经临近中午，阳光已经猛烈起来，即使被灰尘过滤掉部分，克莱尔也能感受到些许热意。
她擦开一小格走廊的窗户，让阳光照射进来。
望着金黄的阳光，克莱尔想起了以前的事。
这个时间段，她工作的酒馆就开始忙碌起来了。
阳光总是跟在客人身后钻进酒馆，将一切都染得金黄耀眼。
德莱文静静地站在旁边的阴影里看着陷入回忆的克莱尔，光影将他们分隔开，宛若身处两个不同的世界。
克莱尔正想继续擦窗户，阴影里的德莱文突然发出声音制止她：“最好不要再继续了，我不能被阳光照到。”
“那为什么……”克莱尔察觉到什么，然后咽下了后半句话，这不合适的窗户显然不是魔物的手笔。
“正如你想的那样。”德莱文读到了克莱尔的想法，“这本来就是人类的城堡，但是人类将它抛弃了。魔王大人发现了这里，所以它成为了我们的巢穴。”
德莱文从阴影里走出来：“不合适，但是足够生存。对你是这样，对我们也是这样。”
德莱文露出笑容：“我也很好奇，是什么让一个人类投靠了魔王，来到这暗无天日的地方为魔物工作呢？”
与魔王不同，德莱文不会把杀气写在脸上。他总是笑着，从克莱尔见到他的第一眼就摆出一副轻浮的态度。
但克莱尔知道，这笑容不是出于友善，只是一张焊在脸上的假面罢了。
“还能有什么理由，就是没钱了。”克莱尔把抹布丢到水里，清澈的水瞬间变得乌黑。
她看向德莱文，蓝色的眼睛宛如平静的海面：“因为我穷得要死，现在更是穷得连死都不怕。”
德莱文愣了一下，随即又笑了起来：“你真的很有意思。”
“我没有意思，大家都说我不会变通。”克莱尔把抹布搓洗拧干，“如果你认识别的人类就会明白了，我是人类里最没意思的存在。”
“我认识的人类都死了。”德莱文说。
听到这话，克莱尔的动作停下了。她抬起头，德莱文正垂着眼看她：“我是血族。”
“我知道。”克莱尔把抹布收起来，“不需要你来提醒我。”
光是清理一层楼，都差点要了克莱尔半条命，可见魔王城到底有多大。
克莱尔将污水换了一盆又一盆，但也只是堪堪把灰擦洗掉。
克莱尔因这预期之外的工作量而腰酸背痛，劳累得像童话里的灰姑娘
克莱尔不禁抱怨起来：“你们这里是从出生开始就没人清扫过吗？”
“要不然就不会开这么高薪水了。”德莱文眯着眼，脸上的笑意依旧不减。
克莱尔白了他一眼：“你怎么还在这？”
“当然是为了照顾我第一天上班的人类同事，我可是很注重同事情谊的。”德莱文说，他丝毫没有任何想离开的意思。
“你只是站在那里看着而已。”克莱尔戳破了德莱文的伪善。
“魔王大人又不让我帮助你。”德莱文摊开手，一副我想帮你也帮不了的样子。
克莱尔不作声，又擦了一会地，她就快完成这一层的清扫了。
“魔王大人脾气挺大的。”克莱尔站起身，将抹布又一次丢入桶中。
“怎么会。”德莱文故作惊讶，“那位的脾气是魔王城里最温和的了。”
“温和是指一见面就掐人脖子吗？”克莱尔指着自己的脖子，上面的掐痕触目惊心。
“因为，人类是敌人。”德莱文慢吞吞地开口道，“对敌人仁慈就是对自己残忍。”
血红的晚霞艰难地渗进城堡，将克莱尔脖子上的掐痕衬得更加刺目。
德莱文的眼神就像等待猎物慢慢死去的秃鹫一般，冷静，怜悯，带着一丝难耐。
克莱尔直视着德莱文：“我不是敌人，我发过誓了。”
“对，你不是敌人。”德莱文看着她，“你是试图混进魔族的怪胎，但这里没有你的容身之地。”
克莱尔咧起嘴角：“后悔把我招进来了？”
“怎么会。”德莱文也咧开了嘴角，“我可是非常欢迎你加入呢。”
“不要再说谜语了。”克莱尔的语气温柔得像在安抚调皮的小孩，“你想喝我的血，对吗？”
克莱尔看见德莱文的喉部动了一下。
“怎么会。”吸血鬼笑着吐出谎话，但直白的眼神已经暴露了他的想法。
“我做过很多份工作。”克莱尔的眼神穿过德莱文，似乎在看着并不在此处的某人。
“为了赚钱，我什么都做过，可是我的劳动是多么低廉啊，辛辛苦苦这么久，我攒下来的钱也不过大半个宝箱而已。”
“期间也有人来找我，问我愿不愿意陪他一晚上，为此他可以付我一万金币。他的眼神就跟现在的你一样。”
“然后呢？”德莱文轻轻地问。
“我打断了他的牙。”克莱尔的眼神扫过德莱文露在外面的牙齿，“你要是不想被我打断牙齿，就不要用那种眼神看着我。”
德莱文一愣，然后开始笑起来。克莱尔迷惑地看着他，想不懂哪里戳他笑点了。
“真的好有意思……”德莱文笑得直咳嗽，他缓了口气：“我都快笑岔气了，你要怎么赔我啊？”
“……谁管你！”克莱尔感觉自己被嘲笑了，便踏着愤怒的脚步远离笑得快虚脱的吸血鬼。
不一会，克莱尔又气势汹汹地绕了回来。
“厨房怎么走？”克莱尔的语气强硬得像在抢劫。
魔王城的厨房内，一人一吸血鬼在大眼瞪小眼。
“食材呢？”克莱尔站在空荡荡的厨房里，满脸写着无奈，“你们都不用吃饭吗？”
克莱尔用手指抹了一下灶台，瞬间她的手指就被染黑了。这灶台就像从未被使用过一般，在厨房里被染上一层又一层的黑灰。
“对我来说，食材就在眼前。”德莱文回答，被克莱尔戳破后德莱文是装都不装了，一副我是流氓我有理的样子，“我很好养活的，只要几口血就能撑一个月。”
“再这样我就把你炖了。”克莱尔手里拿着菜刀，朝德莱文比划比划。
“魔王大人也说过这样的话。”德莱文眯着眼，好像在回忆。
“那肯定是你的错。”虽然认识德莱文的时间不长，但克莱尔对他的嘴贱程度也有了些把握。
“他说蝙蝠太难吃，就放过我了。”德莱文毫不介意自己的口味，“你也会放过我的，对吧？”
克莱尔突然有种无力感，对上这只不着调的吸血鬼，似乎说什么都会变成笑话。
“别闹了，快点告诉我。”克莱尔举起了菜刀，刀锋上闪着寒光。“耽误我赚钱我真的会宰了你。”
“好了好了，食材在地窖里。”德莱文说道，“不过那是个非常危险的地方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