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
医生转过头看了眼甄远峰,随后说道:“一会儿保险起见还是去拍个片子,刀片进去了将近两厘米,好在是靠近右边儿,不过也不好说有没有划到胸膜。”
“这个是取出来的刀片儿,金属的,所以刚才打了破伤风。”护士晃了晃手里的小托盘,里面是带血的刀片。
甄远峰点点头:“我知道了,需要提前去缴费吗?”
“最好还是去吧,省得一会儿排队耽误时间。单子在桌子上,你去帮他拿一下。”医生对护士说。
站在门口的吴英泽立刻站出来抢过单子:“我去缴费吧,这儿还是留个人。”
甄远峰没有拦着,而是继续沉默地站在床尾,直勾勾地盯着韩建涛。
后者却始终闭着眼睛,像在逃避现实。
这凝重的氛围都影响到医生和护士的心情了,于是他俩开始聊天,问这到底是发生了什么,怎么就被壁纸刀给捅了。
这也是让人无法回答的问题,韩建涛支支吾吾地说“出了点儿意外”,甄远峰却说:“有个不接受自己无能的废物,想要用这种极端的方式证明自己活着、并且可以影响到别人的人生。”
医生护士更加没话了,就这么安安静静地给韩建涛处理好伤口,嘱咐他在CT结果出来之前不要走动。
韩建涛的衬衣已经被用剪刀剪开,医生正打算去找个病号服的时候,甄远峰脱下来自己的外套,走过去搭在了韩建涛的肩上:“凑合一下吧。”
韩建涛看起来好像非常想要拒绝,但这种时候拒绝又显得自己很奇怪,所以别别扭扭地接受了,也没有说谢谢。然后他被医生扶着坐到轮椅上,低头盯着双手。
“知道CT室在哪儿吗?”医生指着一个方向,“出门左拐。”
“我知道。”甄远峰从护士手中接过轮椅的把手,推着韩建涛离开了换药室。
吴英泽也在这个时候回来,把单子交给甄远峰,之后说了句“陆陆找我、我先走了”,就匆忙离开了。
结果又只剩下甄远峰他们两个人,到放射科排队时,看到了一个手臂骨折的小孩儿哭得抽抽搭搭。
他们就盯着那个哭泣的小孩儿,直到CT室的医生喊了韩建涛的名字。
从拍片子到出结果,也就过了不到半小时。
这不到半个小时里,甄远峰只对韩建涛说了一句话:“需要叫你的未婚妻过来吗,顺便给你捎来一件衣服。”
韩建涛的嘴角抽搐了一下,低声回答:“不用,我们还没有同居。”
CT结果显示胸膜被划破,暂时没有引起气胸等并发症,所以不算是重伤。医生给开了很多药,并且要求他今晚回家要时刻检测心跳和体温。“因为破伤风针,所以今晚可能会发烧,如果到明天都高烧不退,同时伴有呼吸困难的情况,就立刻来医院。”
“我知道了。”韩建涛点点头。
“你一个人住吗?家里有人吗?还是有陪护比较好,以防万一。”医生问。
韩建涛犹豫了一下。
“有陪护,没事。”甄远峰替他回答了。
离开诊室的时候,外面有警察等候,他们跟着警察走到安静一些的地方,被问取事件经过。
“我正巧在附近,看到重要的嘉宾性命受到威胁,就跑过去想要阻止犯人。结果没想到被误伤了。”韩建涛换了种说法。
警察点点头:“万幸啊,好在那人买的不是水果刀。之后有问题还会再联系你们,留个电话,然后回家休息吧。”
经过了警察那关之后,韩建涛拽了拽身上的衣服:“这个还你吧,外面冷。”
“你要光着吗。”甄远峰步子没有停,推着轮椅朝医院门口走。
韩建涛不再多嘴,到医院门口看到商陆的时候,才又开口问:“蒲薤白没事吗?”
“没事,在车上呢,”商陆帮他们打开门,“韩处长怎么样?”
“也没事。”韩建涛回答。
“胸膜破了。”甄远峰立刻拆穿。
“那晚上要小心啊,家里有人吗?”商陆又看了眼甄远峰。
“有我。”甄远峰自然而然地答。
“好家伙,有你的话,反而更让人担心了……”商陆笑着调侃了一句,然后替他们打开车门,“走吧,先送你们回家。”
快要到韩建涛的住处时,窗外飘起了雪花。
寂静的雪夜里,连汽车引擎声都被吞噬了。
“有事打电话。”车停在韩建涛的公寓地下停车场,商陆目送两个人离开时,朝甄远峰叮嘱着。
甄远峰点点头,张嘴犹豫了几秒,在车开走之前,说了句:“谢了。”
他也不知道商陆听没听到,总之道谢的任务完成,他转过身想搀扶着韩建涛慢慢走,却发现对方甩掉了自己、已经去等电梯了。
“你不能走太快,从动能角度来说,你这样会加速血液流动,对伤口不利。”甄远峰跟了上去。
“你不用跟来。”韩建涛决绝地说。
“那么你会叫你的未婚妻过来吗,还是你的父母呢,又或者你的秘书。”
“谁都不会叫,我一个人就可以。”
“医生说不可以。”
“医生只是假设了最坏的状况,我自己的身体,我自己清楚。”
“上次你的脚被划伤,流了很多血,你都没有发现。所以你根本不清楚,也就没必要挣扎了。”
“上次只是心情问题,现在我很冷静。”
“那好,”甄远峰话锋一转,“那么,我说不可以。”
“……”韩建涛通过电梯门的映射,看向甄远峰,“如果你觉得我会搞成这样也有你的一部分责任,那大可不必,商陆说得很对,我纯粹是自讨苦吃,和你没有关系。”
“我也觉得和我没有关系,你受伤这件事和我没有关系,而且我对于你冲过来这件事感到非常生气。”甄远峰严肃地说,说着,回想到两个小时前那个惊心动魄的场景。
其实他也在第一时间发现了那个跑向他们的男嘉宾,判断出对方握着刀来报复的那一刻,就想等到对方靠近一些之后再判断应该往哪个方向躲。
距离太远就要躲闪的话,很有可能会成为无效的躲闪,反而增大对方刺中自己的概率,这些都是数学问题,甄远峰本来是非常淡定的。何况几秒钟的时间对于甄远峰来说其实已经足够久了,对方跑过来的速度在自己的大脑里像是被强制变慢了,一举一动都看得非常清晰。
也就是在那漫长的几秒钟里,甄远峰看到的放慢的画面,突然被一个身影完全挡住。
这出乎预料的突发事件打乱了甄远峰脑海中的全部验算,很快就有新的问题占用了他的所有内核——
这是谁?韩建涛?为什么会在这儿?难道是一直在跟着我们?刚刚他是从哪儿出来的?石柱后面吗?他为什么要冲过来?为了干扰我的判断吗?
还是说……
“我根本不需要你的保护。”甄远峰终止了回忆进程,转过头对眼前的韩建涛如是说。
电梯门开了。
韩建涛没有反应过来,但已经被甄远峰带进了电梯。
“之前我还没有意识到这个问题,”甄远峰继续补充,“你是不是一直认为我需要得到你的保护,是不是觉得我是因为想要得到你的保护才同意和你同居、和你尝试着搞对象。你的这种态度,让我非常生气。”
韩建涛惊呆了,表情略显迷茫。
“但是最近有人和我说,站在你的角度来看,你并不知道我到底在想什么,针对一件事,我会采取什么行动、做出什么判断,这都是别人不知道的。你不知道,而事发又很突然,所以肯定会按照你的判断来行动。如果那个判断是你非保护我不可,那么我现在和你明确地说清楚。不需要,你不需要为我提供任何保障。”电梯停下来之后,甄远峰牵着韩建涛到门口,顺势用自己的指纹解锁了大门。
门锁打开了,甄远峰和韩建涛同时愣住。
“你还没有把我的指纹删了啊。”甄远峰的这句话不是疑问语气,仅仅是一种感慨。
韩建涛声音有些微微的颤抖:“忘了。”
甄远峰没有质疑,只是推开了门,闻到屋子里的味道时,心里泛起一种奇怪的感受:“香薰?为什么要摆这种东西。”
韩建涛莫名有些哽咽:“不为什么。”
“总该不会是你未婚妻送的吧。”甄远峰又一次提到那个女人,第三次提到的时候,他察觉到自己似乎是故意这样说的。
他就是一想到韩建涛已经和人订了婚约,就非常不爽。
韩建涛没有理会,换鞋进门后立刻朝卧室走去,用力关上了门。
甄远峰一个人四处溜达了一下,发现书房里自己上次没有带走的那些草稿还整整齐齐地被摆在书桌上,厨房冰箱里自己最喜欢喝的酸奶也还摆满了一排,洗手台的牙刷托里依旧摆着自己用过的牙刷,茶几上的那套本来被摔碎的茶具竟然也复原了。
心里的感觉更奇怪了,他走到玄关,重新闻了闻香薰的味道,分辨出一种淡淡的木香。
有点儿像自己用过草稿纸上的味道。
他走到主卧,推开门,看到韩建涛仍然穿着裹着自己的衣服,侧躺在床上一动不动的。
“躺好了。”甄远峰走过去轻轻拍了拍对方的肩,结果却听到细微的啜泣声,“建涛?”
韩建涛把脸埋进枕头。
甄远峰皱着眉,思前想后,问道:“胸口疼?”
韩建涛叹了口气,小声念叨:“我真的吓死了,差点儿。”
“什么意思?”甄远峰扒着头,想要看看韩建涛的表情。
“本来、本来真的不知道为什么要跟出来,我也不知道我在想什么,”韩建涛的声音很闷,“但是看到那个人拿着刀,我就、控制不住,我也不想,我也知道你们可以躲开,我知道你能做很多我们做不到的事。但是知道的是理性,动起来完全是下意识。”
甄远峰不再扒拉对方,而是坐在床边,整理自己的心情。
“但你上来就说生气,我特么还气呢,在节目上说那么结仇的话。可是我知道你就是那样的人,你也无法控制自己。”韩建涛又开始自我开导起来。
甄远峰也长叹口气:“确实是这么回事。”
“为什么非要来参加这个节目,为什么偏偏是这个节目呢。我说过吧,我们今后不要再有联系,我已经对你没感情了。听到这些,你就该离开我了吧。”
甄远峰看了看床上的两个枕头,又看了看依旧蜷缩着的人:“如果是以前的我,听到你说这些,那大概真的不会多想。但是现在,我又觉得你似乎不是对我没感情了。”
“我已经和人订婚了,你一口一个未婚妻的,你也应该知道这件事不可逆转了吧。”
“不可逆转是指什么呢,热力学第二定律吗。”
“是指你和我已经不可能了,分开了就再也不可能合到一起,候家的婚约也绝对不可能撕破,”韩建涛转过头,红着眼睛瞪着甄远峰,“所以我再求你一次,走吧,甄远峰,别再出现在我的视线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