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上醒来，满地银装素裹，到处是洁白一片。

今天店里不上班，徐何慕却依旧冒着寒冷出了门。没有吃早饭的他忍着饿一路前行，只为了去一个地方。

到了面包店门口，他把车停在路边，径直走进店里。

饶是没想到今天运气非常好，一进门就看见林乐之。此时林乐之在货架旁站着记录着什么，见有客人来了他下意识说了句“欢迎光临”。

徐何慕一听，顿时心里乐开了花，没想到林乐之这么欢迎他，可当他走过去的时候林乐之看清来人是他霎时间收敛了笑意，紧抿着唇不想搭理的样子。

好吧，恢复原状了。

徐何慕心里有些受挫，他走到距离林乐之最近的货架旁不紧不慢地选着今天要吃的面包，时不时视线落在林乐之身上。

林乐之在那里站了多久他就跟着选了多久。

清点好架子上的数量，林乐之抬起头时恰好对上徐何慕投来的目光。他微微皱眉，这人怎么还没走。看到徐何慕有往他这边凑近的趋势，他面不改色地说：“附近有很多面包店，你以后不要来这里了，不合适。”

两个人的关系不适合这样天天见面。

徐何慕只当是左耳进右耳出，听得认真却一个字也不走心。仗着自己的脸好看，他蹙着眉头眼睛低垂着，做出一副极其委屈的样子，故意卖惨：“不行的，这段时间不知道怎么回事总吃不下饭，医生说多半是厌食症加重了让我要注意调整心情，不要出现情绪低落的状态。我只有来这里见到你才会开心，而且也只想吃你做的面包和蛋糕，所以才总是来，你能不能……别赶我走。”

他说话时眼睛直勾勾看着林乐之，做足了一副实惨的模样，但林乐之听后依旧无动于衷，怎么听怎么像鬼扯。

随便他吧，眼不见为净。他无奈撇开脸不去看徐何慕，走到另一边的货架上开始点数记录。

结完账，徐何慕想多跟林乐之待一会儿，他走到林乐之后面一边假装漫不经心的挑选面包，一边眼睛又很不安分地黏在林乐之身上。店内开了暖气，林乐之只在白色工作服里面穿了件毛衣，徐何慕看着他脖子上露出的那截白皙的皮肤，突然心里萌生出一丝别样的情愫。

脑海里开始浮现出一些不可描述的画面，他十分愧疚地低下头盯着地板，但转念一想，到了这个年纪有点想法才算正常吧。是的，这是正常现象。

对这一切一无所知的林乐之还在单纯的继续工作，他发现徐何慕还在自己附近阴魂不散，正打算绕开他进后面的厨房，却刚好遇到上前来询问的客人。

客人是位年轻的女士，她拿着一袋北海道吐司和一袋全麦吐司来询问这两种吐司的味道有什么不同。

林乐之露出一个好看的微笑，向她解释道：“北海道吐司其实就是牛奶吐司，在制作过程中会以牛奶来代替部分水，也会添加淡奶油，口味偏香甜。而这款全麦吐司是全麦面粉做的，颜色偏棕，吃起来会有谷物的味道，更有嚼劲。”

女士听完后笑着跟他说了声谢谢便离开。

徐何慕听完后说道：“原来是这样啊。”

他上前拦住林乐之，笑着说：“你也教教我呗，我也好多不懂的想问你。”

林乐之横了他一眼，说：“我去叫其他人告诉你。”

徐何慕当即反驳道：“那怎么行，怎么可以区别对待，我也是客人我也要你亲口告诉我。”

“不行。”

“为什么不行，难道我对你来说和别人不一样？”

徐何慕挑着眉，眼里满是笑意地看着林乐之等他回答。

这句话不轻不重，却暧昧非常，林乐之的心跳加快了些许，他避免和徐何慕对视，侧开脸避重就轻说：“你已经买好了就快点走吧，我很忙。”

徐何慕注意到林乐之手上的表还有一半没填完，他轻叹了口气，“好吧，那我不打扰你了。”

等人走后，林乐之接着把剩下的弄完。突然的他记起那个只剩下后半页的食谱，好像是放在柜子里了，也不知道还在不在。

也不知道还有没有用。

方嘉煜总觉得面包店是个南墙，不然为什么徐何慕老爱去撞，就算别人对他爱搭不理，他也依旧乐此不疲。

他看到徐何慕在店里新到的一批鲜花里徘徊，于是走上前问道：“干嘛呢老板？”

“你来的正好，帮我挑几束开得最好的给我包起来，要用蓝色的包装纸。”

“不是，为啥呀？”方嘉煜满脸疑惑，今天店里又没有外送的单，现在也没有客人，包个花送给谁。

徐何慕直起身来，解释道：“给林乐之啊。”

“……”

方嘉煜沉默了片刻，想起两人这段时间的关系不咸不淡，他试探道：“这是要负花请罪？”

徐何慕语气散漫地回了句：“算是吧。”

“你们两个关系以前不是挺好的吗，从什么时候开始变的？”

徐何慕一眼看穿方嘉煜的心思，不答反问：“你和叶倾予的关系什么时候变的？”

这话把方嘉煜问住了，他支支吾吾半天才说：“怎么老拿我说事，现在是我问你。”

徐何慕摊开手，无奈道：“不想回答，等以后再告诉你吧。”

“啧，行吧。”

方嘉煜跟着一块儿挑起来，边挑边想两人的关系总是说不上来哪里怪，但就是不正常，肯定有猫腻！他盯着徐何慕看了一会儿，心想自己总有一天要侦破真相。

当天下午，徐何慕离开店里时手上拿着一束粉玫瑰，脸上带着止不住的笑，一开始是慢慢走后来渐渐小跑了起来。不少路人被他吸引了目光纷纷侧目看过去，眼睛里藏不住的好奇，帅哥带花多半是赠佳人，也不知道赠哪位佳人。

方嘉煜站在店门口看着徐何慕一路跑到另一条街，嘴上嘀咕道：“以为拍电影呢，拿束花跑还挺浪漫。”

他一想到徐何慕要把这花送给林乐之，心里说不上来的滋味。老板开窍懂得用花讨别人欢心是好事，但偏偏这粉玫瑰要送的人是林乐之，他是个男的啊，一个自称自己不是gay的人和一个看着不像gay的人这到底是闹哪出啊。

一路小跑到面包店门口，徐何慕的脸被风吹红了些，身子却发着热，手掌异常温暖，他紧紧抱着那束花走进面包店。

这段时间因为天气太冷到了下午没什么客人，所以前台只留了两个人，有一个店员在货架上整理面包，而林乐之在收银处核对账单。

徐何慕一进去就看见摘下帽子的林乐之，头发上还翘起一个角，看起来可爱极了。他径直走过去，目标明确，把花噌的一下递到林乐之面前，笑着说：“下午好啊小乐，这个花送你。”

一旁听见声音的店员程霁表情惊讶地看着他们，又马上转过头心不在焉干着自己的事。

感到尴尬的林乐之轻轻咳了一声，看了眼粉色玫瑰觉得更尴尬了，他低着头说：“不要这样叫我，也不要这个花，你拿回去吧。”

送出去的东西岂有收回来的道理，且对方是自己正在追求的对象，徐何慕说什么都不会拿回去。他把花放在收银台上，说：“不行，我就要送你。”

至于称呼这个嘛，也改不了。

“我不要。”

林乐之态度冷淡了些，耳根处却泛着微微的红。捕捉到这一细节的徐何慕嘴唇一弯，林乐之没有摆出讨厌的表情那就代表不是真的不想要，也没有真的嫌弃，而是……

不好意思收！

得出这一结论，徐何慕心里乐开了花，不好意思收的话那就只能自己强送了。他把花放在收银台上，温柔地笑了笑，“花我放这里了，不要忘记拿了哦。”

说完后他心情大好地走出店门，不怕林乐之扔掉，因为林乐之舍不得扔。

等人走了后，店里只剩下程霁和林乐之两个人。程霁是这个月新来的店员，他早就摆好了面包，一直找不到机会过来，正好徐何慕走了，他赶紧走到收银台处盯着那束漂亮到一眼能看出花了很多心思的玫瑰花。

“老板，刚才那位客人是你男朋友吗？”

林乐之被他的问题惊讶到，急忙摆着手解释说：“不是不是，是……认识的人。”

“认识的人啊，既然送花过来那应该是朋友吧。”程霁这样说着，不然除了男朋友和朋友，就只剩下追求者了，且他不认为同性之间恋爱有什么问题。

因为他也是个同性恋，也喜欢男人，而且还有个比他大三岁的男朋友。

林乐之见过程霁的男朋友，在程霁办理入职的第一天，一米九高的男人寸步不离地待在程霁身边，像粘人的布偶猫。

林乐之抿了下唇，轻轻点着头嗯了一声。程霁一副看穿一切的样子，笑了一声，猜想两人也许是正在互相走近对方的过程中吧。他歪了下头看着那束花，评价道：“人长得帅，花也买得不错。”

“他是开花店的。”林乐之补充道。

“哇，好浪漫的男人，也不算浪费那张脸了。”程霁眯着眼冲林乐之笑了笑，“老板，你喜欢他？”

“没有！”林乐之连忙解释道，表情很是慌乱。

这种反应不太对劲，程霁一眼便能看出来，林乐之根本骗不到他。随后他无奈笑了笑，悠悠地说：“骗别人可以，但是——别骗了自己啊。”

林乐之嗯了一声，算是回应，等程霁走后他把玫瑰花拿起来放进了自己的柜子里。这怎么是骗，只是提醒自己而已，但好像……并没有用。

那束开得绚丽的花，就好像他对徐何慕的喜欢一样，藏不住也无法消减，只会随着时间慢慢长大花香越来越浓郁，那份喜欢也要慢慢演变成了浓烈的爱意。

原来爱也会成长。

那份年少时懵懂的喜欢原来真的可以持续好多年，一点点成长为无坚不摧坚定的爱。

后来，在徐何慕第不知道多少次走进店门时，林乐之会一言不发地把准备好的蛋糕给他。

当徐何慕露出惊喜的表情说：“是特意为我准备的吗？”

林乐之没有反驳，他说：“谢谢你的花。”

徐何慕满怀欣喜接过蛋糕，笑得幸福，“不用谢，你喜欢就好。”

要是能一直吃到林乐之亲手为他做的蛋糕就好了，他可以把店里所有的花送给林乐之，只要他喜欢。

第一次得到回应，顿时徐何慕充满了信心，因此在往后的一周里他每天送花过来，有时候是盆栽，有时候是包装好的花束，但都有一个共性，那就是很好养活。

他不想花期太短一下子就死了，就像他不想和林乐之的关系就此止步一样。

而送花的同时，当然也会收到林乐之名为回礼的蛋糕。

林乐之呢，他把收到的花一次又一次地带回家，看着那些依旧盛开的鲜花和枝繁叶茂的盆栽，简直要怀疑现在到底是不是冬天。

应该在春天肆意生长的植物却在这个平淡的冬日欣欣向荣了。

对徐何慕的靠近无法抗拒的他，不仅默许了徐何慕的靠近，还因为私心特意为他准备了专门的蛋糕。

既然做不到忘记，那就继续喜欢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