尹兆庭和侍从刚从酒馆出来,突然出来几个大汉不由分说地架走他们。
经过颠簸后他有些许醒酒,站稳后正对庄严的父亲,醉意全无。
“爹,你这是做什么?”
尹大人用力拍了一下桌,两个小厮把他按跪在地,他使劲扭着身子,“放开我!爹!我究竟犯了什么错?”
“难道你以为你真能藏住你那些混账事?”
“爹!你到底是怎么了?先是伤兆眉的心,现在又轮到我了吗?难道我也不是你的儿子?”
“老夫真希望你这孽子不是我儿!”
尹大人锤着桌子, “你和周琪玉什么关系?周琪玉和兆眉又是什么关系!”
尹兆庭瞬间没了气焰,低下了头,“谁跟你说的。”他小声嘀咕着。
“孽障!”
尹大人从小厮手中拿起藤条,往尹兆庭身上抽,“你怎么敢!怎么敢!”
尹兆庭并不敢躲,徐夫人冲出来护住儿子,“别打了!别打了!”
尹大人转过身大笑,“兄妹争一男,天下之笑话!”
“爹…”
“你别让兆眉知道。”
尹大人拉走徐夫人,继续抽打他,“你还有脸怕她知道!你就该下地狱!”
“别打了!你会打死他的!”徐夫人握住藤条,“别打了!”
“死在这里,好比给人笑死!”
“爹,你用不着担心!周琪玉根本就看不上我。”
尹大人啪啪刮了他两巴掌,“她必须知情。”
“不要!爹!”尹兆庭未能阻拦父亲,反倒被囚在房间。
王府的人向尹兆眉通报父亲的到来,她忽觉额头的伤在发疼。
“陶陶,告诉他我不见!”
“还是不要了!”
尹兆眉来回踱步,她不会告诉爹。
不会告诉他什么呢?尹兆眉抬起头,神情恍惚,不告诉他,她背过身嘟囔,嗯!对!不告诉他!
“兆眉。”
父亲的声音进入她的耳里,击溃了她的思绪,李长京?李长京!他去哪了?尹兆眉越过父亲到门槛张望。
“兆眉。”
父亲又叫了她,走到她的面前,他的眼神慈爱睿智,不似上回的疏远。
“爹。”
尹兆眉和他交谈后逐渐放下包袱,她琥珀色的眼瞳变得清透明亮,眨了眨眼,换来的是波涛汹涌。
“周琪玉有龙阳之癖,你受骗了。”
“这不可能!”
父亲并不打算与他吵,他是来告知的,“这是我最后一次以父亲的身份告诫你,你好自为之!”
尹兆眉呆坐在佛寺石椅上,时不时冒出一句“不可能”。
香客有签可解,可她呢?
她盯着签筒,被香客拿起又放下,就像一个小孩被人抱起又被人丢弃,什么挡住了她的视线。
“这才是你,永远迷茫永远害怕。”
“因为不知道下一次是不是可以从我手中逃脱。”
尹兆眉抬起眸,又是这讨厌鬼,她换了个位置,总算好很多了。
陈瑶枝对于她的不回应,感受到了久违的优越感,她坐在她身旁,“别着急走嘛!”她按住尹兆眉的肩膀,要她继续坐。
“不知道你哥哥会不会告诉你,他爱上了谁。”
“爱上你?”
“如果是,你还可以接着笑。”陈瑶枝摸着她髻上的珠钗,和那日的一模一样,但又明显不一样,更加亮丽夺目了,“该说你念旧好还是喜新厌旧好?你以为一样的珠钗,就能当做表哥还是从前的表哥吗?”
“你想说什么?”尹兆眉厌恶地和她保持距离。
陈瑶枝感受手掌里的凉感,悠悠道:“你的哥哥爱上了你的哥哥。”
“你胡说!”
尹兆眉朝她大吼,四周香客传来责备的眼神,压得她喘不过气。
“很好!”
尹兆眉的背影逐渐缩小成幼时的她,孤独无助,而陈瑶枝可以轻而易举捏碎她。
周琪玉的弓对准靶心,眼神聚焦于红点,随之被捂住的眼睛,被挑动的心也撼动不了箭最初的归宿。
“教我。”
“你不该到这来。”
周琪玉抬高她的右肘,要她借着他的力张弓,随后出现了不该出现的完美。
望着箭正中红心的箭,她嘴角有些憋不住,回头看了看极其认真的周琪玉,这样的距离把所有的流言蜚语赶走了。
周琪玉与她拉起第二支箭,还是直达靶心,尹兆眉又是回头去看周琪玉,接着耳边传来鼓掌声,她歪了歪头,正是李长京。
“几个时辰不见,王妃箭技渐长。”李长京接过阿南递上的弓箭,“本王也来试试。”
言毕,箭矢直穿上一支箭,木屑成花,尹兆眉抬眸怒瞪他,李长京浅笑拉过她,勾着她的肩。
尹兆眉肘击他,李长京顺势牵着她的手转了一圈,随后被动靠在他的怀里。
周琪玉识相地同太阳一起落下,“真美…”尹兆眉望着周琪玉的背影感慨。
“你说人还是景。”
李长京总是不让她说出答案,“听说今日你爹来了。”
尹兆眉从他怀中起身,伸出手去拥抱日落。
李长京感到她的失落,故而又转移话题,“林无虞捎了封平安信回来,你大可放心。”
“你怎么知道?”
假若尹兆眉回头,她会发现她的随口一问引得李长京多不自然,但她不仅没有回头,而且还跑走了。
李长京松气的同时亦叹气,他闻了闻身上的香气,眼里是离她越来越远的尹兆眉。
“昭昭,你怎么来了?”
尹兆眉立在她面前,她看了她一眼,又低下头。
那句“你的哥哥爱上了你的哥哥”,悬挂在尹兆眉心上,她沉下脸,周身警惕。
尹兆昭主动牵起尹兆眉的手,尹兆眉想要甩开,尹兆昭把她的手按在自己的肚子上,“阿姐,你会帮我吗?”
尹兆眉不明白她的意思,她抽出自己的手,审视尹兆昭,尹兆昭朝她点了点头,随后又小心翼翼地护着肚子。
尹兆眉脑海里浮现出李长京抚摸她肚子的记忆,可是扶桑从军将近半年了,尹兆眉后退了一步。
尹兆昭又牵起她的手,“阿姐你一定要帮我。”尹兆昭没了往日的利爪,她变得柔和,像极了徐夫人。
“你怎么可以这样?你不是爱扶桑吗?”
“可是他爱你啊!”
“他至今没有碰过我。”尹兆昭眼神布满悲伤,又摸了摸肚子,变得幸福起来。
“这不是你乱来的理由!你本来就知道!”
尹兆眉感到天旋地转,她真想掐死尹兆昭为林扶桑泄愤,可她又有什么理由?又有什么立场?
她看着她不语,尹兆昭亲了亲她的手,“让王爷召扶桑回来。”
“阿姐,你真的要毁了我,毁了扶桑吗?”
尹兆眉抽出自己的手,身后的尹兆昭还在喊, “让扶桑回来!”
林扶桑借助《诗经》点燃潮湿的干草,一旁的赵楣见状急忙从火里抢出。
“林无虞!你真的病了!”
赵楣抓起沙子扔在《诗经》上,林扶桑一把抢了过来,不顾是否还有没有火苗便往肚子里藏。
“早知如此何必当初!”
赵楣又瞧不起又觉得可怜,“林无虞,你究竟为什么要来参军,这不是你应该来的地方。”
林扶桑还是和相识时一样,不搭理他,只是偶尔会念叨他的名,这么久了,他也知道了那不是在叫他。
“林无虞,你能不能给我讲讲你口中的“赵楣”是谁?”
林扶桑听到这两个字立马有反应,他抬起头看他,这双眼睛还是如初。
赵楣咬了一口窝窝头,不再追问,林扶桑也已转头望向远方。
尹兆眉的书信没有尽头,她将未写完的信纸揉成一团,又命陶陶铺上新的,但还是落不下笔。
“写给谁?”
李长京明知故问,尹兆眉也懒得回答他,李长京可忍受不了她的冷落。
他又打开话匣子,“最近怎么不见“哥哥”来。”
尹兆眉一听他刻意咬重的“哥哥”,不知怎么就慌了,墨水在纸上落了黑点,不免又得换一张。
李长京以为干扰到她了,识趣地走开,尹兆眉却猛地从身后搂住他。
李长京转过头面对她,“你爹跟你说了什么?”
尹兆眉没说话,只是一味抱着他,李长京庆幸自己沐浴过了。
“你要不要……”
她已经睡着了,李长京不由得嘴角泛笑,再闻了闻自己身上的熏香味,得赶快了。
“怎么哭了?”
赵初显用袖子给尹兆昭擦了擦脸,“没事,我只是想到本来嫁给你就好了。”
说到这,赵初显亦忿忿不平,“昭昭……”
他念着她的小名,搂着她的腰肢,身心陶醉。
“时候不早了,我该走了。”
赵初显贴心地递上她的衣衫,“近来你怎不爱穿绿裙了?”
尹兆昭愣了愣,扶桑不在她又何须装作喜欢?“这黄裙你不喜欢?我可喜欢得很。”
她的语气有些许不悦,赵初显忙哄道:“哪里不喜欢!你穿的都好看!我都喜欢!”
“我才不管你喜不喜欢!”
赵初显按住他系腰带的手,含情脉脉地看她:“真的吗?”
尹兆昭娇娇地推开他,赵初显搂着她,心满意足地闭上眼,脑海里是那抹如湖般的身影。
下马车前,尹兆昭抬头看了看门上的牌匾,内心十分彷徨,对上尹兆眉的眼神更是窘迫。
“是谁?”
“阿姐,这不关你的事。”
尹兆眉抬手就是一巴掌,但这巴掌被人拦住了,换做平时,赵初显定会怜香惜玉,他握住尹兆眉的手往后扔时,无意间和她对视,他停止了下一步。
尹兆眉甩开他的束缚,见是他,不免觉得有些可笑,尹兆昭拉着赵初显,“阿姐,你别误会。”
“尹兆昭,你的眼光真差劲。”
“昭昭自是不如阿姐的眼光。”
尹兆昭为赵初显说话,更是惹怒了尹兆眉,见姐妹两人谁也不让谁,赵初显打和道:“都是自家人,何不坐下来谈一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