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程没有发生什么意外,大家却都不约而同选择了沉默。
把许首根送到警察局,陈探长热情地接待了他们,李纪元打了个招呼就去帮忙了,留下尚思年三人接受陈探长和其他警员的感谢和慰问。
直到离开前,他们也没见到那位赫赫有名的副局长延巳,只是和李纪元郑重地说了再见。
“小飞,别这个表情,说不定我过段时间就去上海了。”
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再见面,齐飞脸上表情像是随时要哭出来,“但是你自己也不确定,别随便给别人承诺!”声音却还是中气十足。
因为回到了警局,李纪元换上了正式的衣服,不似第一次见面时的吊儿郎当,他现在的笑格外真诚。
“人生何处不相逢,你又怎么知道今日的别离不是为了明日的相聚?放心,我会去看你的。”
他又看向尚思年和陆厉,“厉哥、年姐,还有小飞,虽然认识时间短,但我已把各位视为朋友,不管未来有没有机会再共事,我都会在心里想着大家,想着这段时间的经历。”
最后,他挥了挥手,“我是个不喜欢说再见的人,各位保重,我们上海再会。”
齐飞撇嘴,和他抱了一下,陆厉则是摆了摆手,视作道别。
尚思年心中也有些不舍,但看他笑着道别,她也笑着挥挥手,“早点来上海找我们!”
四人在昆山警察局门口说了再见,虽然未来天高路远,但总有一天会再重逢。
回旅社的路上,齐飞还是没忍住红了眼眶,小声吸着鼻子,尚思年拍了拍他的背安慰,“又不是见不到了,等以后你也可以来昆山找他啊。”
齐飞使劲吸了下鼻子,闷声闷气地反驳:“谁要来找他?我就是觉得,平时他那么讨厌,最后我却那么不想他走,还好没让他看着,不然又要笑我了。”
尚思年哭笑不得,又安慰了他两句。
旁边的陆厉倒没什么反应,还时不时停下来看看路边的小摊,尚思年看他不在意,猜他想必是见识的多,自然也就无所谓这些离别之景了。
齐飞在一间小旅店停下,“姐,陆哥,我今天就住这里了,和你们隔的不远,有事也可以有个照应。”
尚思年嘱咐他:“好,先回去休息一会,等着晚上我们来叫你吃饭。”
“也想想等回去了怎么和你师傅汇报,这次案子做的不错,”陆厉也跟着说了几句,瞥了一眼尚思年,又补充了一句:“到时候新闻难免有夸张和隐瞒成分,你如实和他说说就好。”
尚思年听着心情复杂,陆大长官难得夸赞一句,却还得踩她未写的报道一脚。
齐飞受宠若惊,转身上楼的背影都有些慌张。
暂别后她继续和陆厉一起往旅店走去,两人虽不住在一处,但只相隔一间书场,于是自然结伴而行。
想了又想,尚思年还是忍不住说道:“我一定会如实报道的,不会为了博眼球而故作夸张。”
陆厉:“我没有针对你的意思,只是陈述当下大部分新闻现状而已。”,他停在一处摊位前,饶有兴致地把这些木头做的小物什拿起来玩了玩。
“看不出来,你还挺有闲心。”尚思年也拿起一个拨浪鼓,转了转,木珠撞击在鼓面上,发出清脆的咚咚声,甚是有趣。
陆厉放下手中的串珠,“不是你说的吗,难得偷闲时,又何必严肃以待?”
手中的动作一顿,尚思年抬头看陆厉,想不到他竟然记得自己之前打趣的话,心中不禁少了分对他的畏惧感。
陆厉神情没什么变化,仿若只是在说一句极为平常的话。
离开了小贩的摊位,两人走回旅店。旅店下有颗杨树,听说已经有几十年的历史,此刻的树叶嫩黄,泛着光泽,春风一过,吹落其间杨棉,满城飘絮。
走到树下,尚思年抬头望着这片郁郁葱葱,树叶遮挡了阳光,为树下之人留了一片清凉,陆厉也驻足了片刻,刚想转身离开,就听到尚思年的声音。
“陆长官,今天在矿场谢谢你了。”
办案也好,调查也好,陆厉听过很多咒骂的话,也听过很多感谢的话,往常他也不会留在心上,但不知为何,现在他很想问问尚思年,这句感谢是何缘由。
没等他问,尚思年就继续说道:“最后对峙的时候,不论是有意还是无心,你挡在我身前,我都需要对你说一句感谢。”
树下的女子侧影如画,此刻转头笑着看向他,眼眸如星,让人不觉想沉溺其中。
陆厉心中微动,嘴上却道,“不需要,职责所在。”
尚思年嘴角一僵,想不到此人还真是难以结交,但想到在矿场最后的场景,她心中一软,将心里的话说出口来:“我没想到,今天你既没拦着李德,也没把他带回警局。”
李德所做虽合情却不合法理,私下对嫌疑人下如此重的手,李纪元和齐飞不懂,陆厉没理由不懂,除非他是刻意为之。
听到这话,陆厉思绪也被拉回案子上,想到今日种种,他心中也觉得讽刺,“如果你和李纪元没有找到那个人作证许首根拿了酒,或许这罪最后合该李浜顶了。”
陆厉说的没错,即使他们能把许首根强行带回,也无法服众,之前种种终归是推测罢了。
“李德兄弟和林英都是可怜人,延辰虽是死者,也并不无辜,”虽说此事是为调查延辰之死,但尚思年并不同情他,今日一切不过因果轮回,“所以看到李德打许首根,心中还是畅快和过瘾,大家应该都这么想吧。”
陆厉轻轻一笑,“你身为’伸张正义’的记者,不觉得我放任李德打人,于程序不公?”
尚思年皱眉,陆厉笑着说话,但她却感受到他自嘲和自我否定之意,于是她坦言:“看到你不出声阻止的时候,是很意外。”
陆厉静静听着,眉头微挑,一副意料之中的样子。
尚思年继续:“但正义不仅要伸张,还要让以看得见的方式伸张。可能你不出声阻止,也是为了让李德能够安心吧,许首根一定会得到应有的惩罚,毕竟让加害者得到报应,才是公平。”
想不到她会这么说,此时的陆厉却是真心笑了,“你们记者说话,都这么会宽慰人吗?”
人非草木,几□□夕相处,即使尚思年还是有些惧怕陆厉,即使陆厉还是无法彻底摒弃对她身份的偏见,但两人的距离却在不知不觉间拉近了。
“果然你也想打许首根一顿,才没有拦着李德的。”想清楚了其中的缘由,尚思年也反应过来陆厉当时的不作为,“但是陆长官,下次还是按照程序办事吧,正义之所以能被贯彻,也离不开对程序的执行啊。”
陆厉胸中长久以来的郁结好像被敲开了一块,看着尚思年一副好心劝说的样子,他第一次有了想了解面前之人的冲动,“你......”
“尚思年!”
身后传来一道清亮的声音,陆厉和尚思年不由地同时回头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