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依安没注意时珩的表情,一口咬了下去,霎时之间,她的口腔里就像是塞了一包白糖一样,甜的发腻,腻的直抵喉咙处。
她咬住牙关,才勉强撑住表情的变化。
“怎么样?”郑兰跃满脸期待地问。
“还可以,就是甜了一点点。”陈依安昧着良心说。她说完,一抬头就和对面的时珩对视上,对方眼里写满了“不可置信”四个字。
她默默撇开头,她说了违心话只是想让郑阿姨开心。
郑兰跃一听,果然开心,嘴角都裂到耳后根了,说:“我就说我做的还行,他们两个都不吃,一块都没夹过。”
她拿起筷子,给时简和时珩都夹了一块,说:“姑姑说还可以,你们都得吃。”
时简伸出手,握成拳头,抵在下巴处,很是犹豫地看着碗里的菜。
陈依安顿时哑了声,低下头吃饭。
她看着郑阿姨把时珩的碗里都夹菜,一边夹一边说:“不许不吃啊,姑奶奶看着呢,你不吃多不好啊。”
郑兰跃的语气活像哄小孩。
陈依安听了,都没忍住笑了。
时珩听了,多少都有些无语。他又不是小孩子了,他妈还是喜欢用这个语气说话。而且,这菜能吃吗?
想归这么想,在他妈的注视下,他还是咬了一口。
时简和时珩在吃了一块后,第二块怎么都不肯吃了。
郑兰跃自己也夹了一块,放进嘴里的时候立马吐了出来,说:“太甜了,我怎么能放这么多糖?”
大家都默不作声。
这顿饭吃的很和谐。
至少陈依安是这么认为的,她感受到了轻松。吃过饭后,她陪着郑阿姨聊了会天,也说了饭卡的事,郑阿姨让她别在意,充了就用。
陈依安还是有些不安,可郑阿姨不愿再说这个了,她也不好一直说。在客厅聊了会天后,她就朝楼上走去。
“这么开心?”时珩冷不丁地站在二楼楼梯口旁边的走廊处,幽幽开口。
陈依安被吓了一跳,她很快镇定下来,面不改色地说:“也没这么开心。”
她下意识觉得,时珩是来兴师问罪的。她就知道,时珩肯定是个记仇的人,自己不就笑了一下么?至于这么快找上门来吗?
“你有事找我吗?”陈依安站直了问他。
时珩看着陈依安,她这背部挺直,感觉很紧张的样子。自己只是过来跟她说了一句话,她就浑身不自然,但还强装镇定的模样。
是因为怕自己?也不像啊。
“没什么。”时珩说,“以后我妈做饭,你不要吃就行。”
“她不怎么下厨,要是有人捧场,保不准下次还接着做什么黑暗料理。”时珩说。
陈依安明白时珩的意思,但还是下意识地替郑兰跃说话,“阿姨做的很认真,而且也没有那么难吃…”
“呵。”时珩冷笑一声,“你倒是会说话。”
他还没说完,就听到他妈在喊他。
“时珩,下来,爸爸妈妈有话和你说。”
时珩看了一眼陈依安,原本想说的话也都消失了,他绷着一张脸下楼去了。
陈依安看着时珩下楼的背影,脑子里挥之不去他那一声“冷笑”,以及他那说了半截不到的话,他这是什么意思?
时珩下了楼,去了爸爸的书房处,看着爸妈两个人坐在自己的面前,说:“你们总该和我解释一下?”
“这不就来解释了么?”郑兰跃说,“之前太忙了,你爸公司事情那么多,我这边要去处理安安家里那边的事。
“最主要的是,整个暑假你到家了吗?听我说话了吗?”
郑兰跃有些不满,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她乖巧的儿子就消失了!
时珩双手合在一起,撑在下巴处,听完他妈的抱怨后,直接问:“她是我太爷爷的私生女?”
“胡说什么!”时简皱了一下眉。
“你别想这些有的没的,总之你叫姑奶奶就没错。”郑兰跃出声。
时珩也很无奈,他摊手说:“你们只告诉我要带个小姑娘回来,我还以为是几岁的小孩。结果带来了,你们告诉我是姑奶奶?”
“这差距也太大了。”他心理落差也很大。
郑兰跃耸了一下肩,再次抱怨:“谁让你每次都不认真听完我的话,我多说一句,你就把电话挂了。”
“好了,你们两个别贫嘴了。”时简听着他们把话题越带越歪,打断对着时珩说,“我和你妈这次回去,原本是想拜访一下许久未联系的亲戚们。
“在拜访中,听说…姑姑的家人,也就是二太爷爷一家在几年前出事了。”
“二太爷爷?”时珩抓住重点,也就是说陈依安不是他太爷爷的亲闺女啊。不过,二太爷爷这个人物还是第一次听说。
郑兰跃拍了一下时珩的头,说:“别打岔。”
“我们家远在A市,跟这些亲戚也很久没往来了,这些事自然就不太清楚。我只记得二爷爷家有个小姑娘,这次回去就问了一下。”时简接着说,“之后找了几处,才找到她的下落。”
说到这里,一向活泼的郑兰跃都沉默了。
“她这几年过得不是很好,加上家里亲戚都…”时简顿了一下,“比较无力照顾她,我们家现在条件也可以。我和你妈想了一下,才决定把她接到家里来。
“当然,我们…没有问过你的意见,这点是我和你妈妈的错。”
家里多了一位新成员,却没有告诉时珩,也是他们的问题。只是太匆忙了,加上事情也多,安安那边的亲戚也有些问题,才变成这样。
“所以你对人家热情一点,好歹是你姑奶奶,别一天拽个二五八万一样。”郑兰跃转移话题说。
“我…”时珩语塞,他什么时候拽个二五八万样了?
“我什么我。”郑兰跃一把搂住儿子的肩膀,说:“这些天,你没大没小,连喊人都不会了吗?”
时珩撇开头,这“姑奶奶”三个字,他实在叫不出来,但听完爸爸说的后,他对家里多一位成员没什么意见。
“我没有意见,反正家里空的要死。”时珩直接表明自己的想法,但语气不是很好,显然还有些置气。
“嗯。”时简点点头,拍了拍时珩的肩,说:“好了,总之姑姑也是我们家的一员了,你好好放尊重点。即使是同龄人,那也是长辈,不要没大没小的。”
时珩被他爸这句话说的都不知道如何回答,特别是想起前几天的约法三章,被他爸知道了不得打死他?
“我睡觉去了。”时珩找了个借口就溜之大吉。
这个“姑奶奶”,他是叫不出口的!
——
陈依安回到房间里洗了个澡,坐在书桌前,拿着笔记了记东西。她回想着楼梯处时珩的话,不免皱了一下眉,嘟囔着说:“他是不想吃郑阿姨做的饭,还是…”
对自己有意见?
陈依安总觉得时珩不是很喜欢自己,从见面的时候起就这样了。
陈依安心想着,摇了下头,告诉自己不要想太多。她看了眼时间,还早,也没什么事情做,就拿出书本复习了一下。
接下来的几天,陈依安照常上下学,也逐渐适应燕临一中的步伐。
在学校里,时珩和她,依旧是两条平行线,即使在一个班级里。
燕临一中的节奏很快,即便是刚开学,老师讲课的速度也不慢。
陈依安撑着脸,一边听着台上的化学老师讲课,一边在草稿纸上给化学方程式配平。班上很安静,只有老师讲课的声音、以及外面风吹过树叶的沙沙声。
突然,化学老师突然停下,说:“张雪同学,你起来回答一下这道题。”
班上的同学目光纷纷投向那个叫张雪的女同学身上。
张雪正抱着一个抱枕睡觉,突然被老师点名,以及同桌推了推她,她后知后觉、一脸懵逼地站了起来。
上课睡觉被抓包了。
陈依安看了眼,没什么兴趣的接着低头写东西。
“他笑起来真好看啊。”姜英突然低声说了一句莫名其妙的话。
陈依安听到姜英的话,有些摸不着头脑的问了一句:“谁?”
她话音刚落,化学老师就恨铁不成钢地说:“上课要好好认真听讲,这么困,晚上做贼去了?”
化学老师是个年轻男性,名叫刘允,约摸不到三十的年纪,正是对教学充满激情的时候,最见不得学生在课堂上睡觉,还是这么明目张胆!
“时珩啊。”姜英靠近陈依安旁边,伸出手指指了一下:“你看。”
陈依安看过去,时珩确实是在笑,只不过她这个角度看过去,这个笑怎么都是嘲笑的感觉吧?
刚好这个女生回答不出问题,时珩这个视线是看向那位女生处的。
摆明了就是嘲笑。
陈依安鼓起一边腮帮子,拿着笔在书本上戳了两个点,并对姜英说:“你滤镜太重了。”
姜英还没开口,就挺听到化学老师刘允无可奈何地说:“坐下吧。”
在老师往讲台上走的空隙,姜英才不服气地说:“这个笑怎么可能是嘲笑?你是不是对时珩有意见?”
陈依安语塞,有吗?
姜英说着凑上前,低声对陈依安说:“再说了,好看的人本来就自带滤镜。”
这点,陈依安没法否认。时珩即使是嘲讽的笑,也确实好看。但她还是秉持着高中生就应该学习的理论,对姜英说:“你上课好好听讲,别总盯着别人看。”
“我也就盯着时珩看,别人我可不看。”姜英挑眉反驳道。
刘允刚走上讲台,刚把书本放下,就发现角落里有两位女生正在交头接耳。他深呼吸一口气,低下头,看了一下花名册,说:“姜英。”
姜英说的正是兴头上,突然被老师这么一叫,立马条件反射地站了起来。
“你来回答一下这道题。”刘允抬起头,看着她。
姜英看着黑板中间的幕布,脑子当场宕机了,因为她刚刚也没听讲。怎么这么倒霉就叫到了自己啊?
“不会?我刚刚才讲了。”刘允板着一张脸,沉住气,说:“同桌,你来帮她回答一下。”
陈依安在老师叫姜英的那一刻,就知道是说话被抓住了。她沉稳地站起身来,面不改色地回答了问题。
“嗯。”刘允点点头,不由得多看了一眼陈依安。既然答对了,也就摆手让她们都坐下,接着开始讲课。
“呼。”姜英朝陈依安比了个大拇指。
“认真听课。”陈依安看了眼姜英,接着听课去了。
时珩坐在另一边靠窗的位置,他一只手撑着头,另一只手在转笔,视线也从陈依安身上收了回来。
“我还是第一次发现我们班上还有这个同学,长得不赖嘛。”秦道童惊讶地说。开学不到一星期,他基本上把班上的人都认识全了。
唯独陈依安。
时珩又瞥了一眼陈依安,说:“她成天缩在角落里,估计班上也没几个认识她的。”
“这倒是。”秦道童附和,他也不可能每个座位都去走一遍,认识一下。不过,怎么有点不太对劲。
“你怎么知道她成天缩在角落里?”秦道童将视线从讲台上收回,猛地看向时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