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川濑,你刚才写得好快啊。”
在竹树下默然站了片刻,及川彻转向川濑久夏,好奇地打听。
“是及川想得太久了吧。”她说,“许愿嘛,来来去去也就是那些话。”
见她并不接招,及川彻朝川濑久夏凑近,神神秘秘地问:“想不想知道及川大人许了什么愿望?”
川濑久夏没躲开,反而有些想进一步拉近距离的意思,她以几乎呈耳语的姿势说:“可是愿望说出来就不灵验了,及川君。”
女生清浅的气息尽数喷在脖颈,及川彻那一张帅脸瞬间红成熟透的虾仁,川濑久夏笑眯眯地移远,补充道:“毕竟是你想了很久才写下的愿望,还是好好对它吧,说不定神明大人这会儿正在评估你的表现呢。”
一向花言巧语一张嘴能化腐朽为神奇的及川彻难得缄声了,支支吾吾半天才说出完整的句子:“...你...小川濑这是犯规吧!”
“这算什么犯规啊?”川濑久夏好整以暇地欣赏着他的表情,几个小时前女孩们在花店的讨论又突然跳进脑海。
在她们眼中,及川彻对外显然是一副游刃有余的花花公子模样,可这位被同龄人口口相传成一位“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的暖男,怎么只消她靠近一些,他就脸红得不像样?
况且那位花卷学长不是还说,他谈过恋爱吗?
可是刚才他那副手都不知道往哪放的样子,怎么看怎么不像有过恋爱经验的男高啊?
厘清对方的性格再行事,这是川濑久夏从小就懂得的社交道理。
及川彻这种校园大明星,脸上成日都挂着可以论斤贩卖的笑容,约起人来也是毫不拖泥带水,她自然就以最直接外放的方法来和他相处,谁知一个回合都抵不住,他已直接败下阵来。
“及川学长。”川濑久夏突然开口叫住他,“去吃饭吗?”
“走吧,刚好肚子饿了。”及川彻面色如常地接过话,片刻后又猛然停住:“诶?等等,你刚才叫我及川学长?怎么又突然开始称呼得这么生疏了?我是做了什么让你不开心的事吗?小川濑,为什么啊!”
她无言笑道:“你反应也太大了吧。”
“这种事情很严重啊!”
“及川学长。”川濑久夏一字一顿地重复了一遍这个称呼,在及川彻愈发不解的眼神中悠悠分析道:“在学校里的时候,应该有很多女生这么叫你吧?就是那些乐此不疲地给你应援、用满腔心意给你做甜品的女生。”
“她们算是我的粉丝吧。不是,你为什么突然提起这个啊?”
“及川也肯定接受过不少横冲直撞的表白吧?直白纯粹的少女心事,很珍贵。”她把话说得越来越含糊不清,“所以那么游刃有余的及川君,刚才我什么都没做,你脸怎么就突然红成那样?”
川濑久夏最后扔下一句总结:“是从及川学长到及川的转变吗?不过,及川脸红的样子还蛮可爱的。”
“喂,可爱不能用来形容及川大人吧!”闻言,及川彻也忘了和她争辩所谓转变一说,逮着这个完全不能出现在他身上的词纠缠:“我是帅气啊,帅——气——!可爱什么的,快从小川濑的脑子里消失掉啊。”
说完,及川彻傲娇地别过头,刻意忽略掉川濑久夏笑盈盈的眼神。
被喜欢的女生夸可爱,真的太丢人了啊。
及川大人不允许,及川大人要用实际行动证明他的帅气。
于是这位有时候实在幼稚得好笑的二传手恨不得把眼前这条拥挤的商业街变成T台,一路上都在见缝插针地耍帅。在不知道第几十次感受到身旁向自己投过来的灼人目光时,川濑久夏终于忍不住了。
“好好好,你不可爱,及川大人最帅气。”她揉了揉太阳穴,无奈道:“可以请全世界最帅气的及川大人把你那副孔雀开屏的样子收一收吗?”
再来一次,她绝对绝对要把“可爱”这个词从自己的词典里清掉!
成功挽回自己的形象,及川彻喜笑颜开:“我就知道小川濑一直是这么想的!对了,你想吃什么?”
谢邀,早就被你悍然的帅气喂饱了。
一时间,觉得自己在和小朋友相处的川濑久夏脑海里只剩下这句话,她不动声色地撇了撇嘴角,费尽九牛二虎之力才把真正心声压下:“都可以,要不试些市集上的仙台特色?”
“好啊!”及川彻立即应和,“说到七夕祭的仙台特色的话果然还是鼎鼎大名的七夕限定炭烤牛舌串吧?还有毛豆麻薯,苹果糖也很不错,小川濑你喜欢吃甜的吗?不过先说好,你只管吃,今晚及川大人请客!”
“小朋友”及川彻此刻又突然变成了给点阳光就灿烂的炮仗,在她身旁滔滔不绝地做着导游,川濑久夏静静地等到小导游收声,说:“这到底是你过生日还是我过啊,导游先生?”
“重点是这个吗!”及川彻干劲十足,想下一秒就拉着她往排牛舌串的队伍里挤,“你一定得尝尝牛舌串,这是小时候支撑我来七夕祭的动力......”
“还有苹果糖,果然还是这个店铺卖得最好......”
“来个毛豆冰淇淋吧?这也是限定哦......”
“啊!冷面!这个完全是消暑利器啊......”
及川彻就这样不知疲倦地穿行在人流如织中,几个回合下来,他两手已经被各式各样的美食占满,连试图接过摊主递来的两碗冷面都失败了。
“给我吧,谢谢。”川濑久夏上前提过塑料袋,刘海滑落下来,同样被占满的两只手却爱莫能助。
她只好借身体的力把碎发往后甩,如此循环几次无果后,川濑久夏无奈地转向及川彻:“差不多可以了吧,及川。再多买一样就只能让人帮忙顶在你头上了。”
及川彻下意识地想合掌抱歉,眼前却赫然出现一堆袋子,他尴尬道:“啊,因为想让你都尝尝就一不小心买多了。不过及川大人都会解决的,而且小川濑太瘦了要多吃点才行啊。”
“那我也得有个那么大的胃啊。”她幽幽吐槽,“找个地方坐着吃吧。”
“及川大人带你去秘密基地!”他接过话:“是小时候我和小岩会从七夕祭溜出来打排球的地方。”
川濑久夏跟着及川彻一路左拐右行地跑离了商业街,出现在她眼前的这片空地却连个球网都没有,参天树木环抱着扎根于四周,硬生生在喧嚣的市中心隔出了一片人迹罕至的空旷之地,地上零星冒出几株野蛮生长的杂草,两个角落里各有一张石板桌椅,上面无一不覆着经年累月的灰尘。
“还有这么一块荒凉的地方?”这里实在和商业街离得太近了,花车巡游的欢闹声似乎在她耳边炸开,川濑久夏不得不虚虚捂住耳朵靠近及川彻,贴在他身边问到。
一旁高级商场的霓虹光影斑驳,穿透树影打在她脸上,少女陷在旖旎的灯火与月色里,奋力凑近和他耳语,两人裸露在空气中的手臂乍然贴上,及川彻调动全身的自制力才堪堪忽视了川濑久夏在暑气中分外冰凉的体温,示意她往僻静处石桌的方向走。
反复擦拭确认灰尘已被赶跑后,川濑久夏仍不放心地从包里抽出下午在花店买下的残余边角包装料,一凳一张放好,这才准许及川彻坐下。
集市上购来的战利品被尽数排开,及川彻递给她一串牛舌:“还是热的,快尝尝。”
川濑久夏咬下一块,多汁又弹牙的鲜美肉质在嘴里爆开,她点点头,肯定了及川彻的品味,又继续问:“所以,这就是你和岩泉学长小时候玩排球的地方?”
“不常来,只有偶尔没事干了才会跑过来打打。”及川彻一口叼走两块牛舌,尝到美食的表情分外幸福。
“你们是怎么发现这里的?”川濑久夏四处环望着这片空地,花车被人群簇拥着向远处去了,周遭一下子冷清下来,“这里连个球网都没有。”
“国小的时候,输掉了一次比赛,我和小岩很不甘心,抱着排球憋了一肚子气在街上狂走,不知不觉就闯进来了。”及川彻回忆到:“那时候这几颗树比现在的要矮一些,外面的商业中心也没这么繁华,我们两个在空地上杵了几分钟,又莫名其妙地开始打起球来,这一打,就打到了现在。”
川濑久夏托腮,认真聆听着他的从前:“这么说,你们现在还会来这里打?”
及川彻点头:“不过来的次数很少很少,外面太热闹了,这里也实在是疏于管理,比以前更荒凉。”
“没有被污染的世外桃源,乌托邦,还是你心中的那个应许之地?”川濑久夏随手拿起一串苹果糖,说这话时,她并未看向及川彻,只是无意轻旋着木棍,金灿灿的蜜壳随着她动作起伏在他眼中明灭。
愣怔片刻,及川彻才彻底明白过来她话中何意,他往石桌上靠,伸手骤然截住晃来晃去的苹果糖,直勾勾地闯入川濑久夏眼里:“一两句话的工夫就能看穿别人的心思,小夏啊,你不犯规谁犯规呢?”
“叫我的称呼换得比今天的天气都勤。”川濑久夏没理会他侵略性的眼神,稍稍使力,从男生虚握的手中夺回了木棍。
见桌上空出一片还算整洁的石板,她从包里拿出礼物盒递给及川彻:“差点忘记了你的礼物,要现在拆吗?”
“当然!”及川彻将方才刻意显露的表情敛在眼底,面上又是一片春风得意,他搓搓手:“好期待啊,小夏会给我挑什么呢?”
说着,他手上动作尽可能轻柔地解开繁复的包装,目光紧紧落在逐渐显露出真面目的黑色盒子上,川濑久夏特意向店员要了店里最高昂的丝绒盒,此刻,月光远远地在印着显眼Logo的黑色丝绒表面覆上一层波纹,及川彻上手轻轻抚摸着外盒,好半天才重新抬头看她。
“及川的黑白护膝好像很引人注目呢,IH那天,我对那双护膝有很深的印象。”川濑久夏解释道,“我觉得它肯定对你有特别的意义,但还是想着送你一副护膝好了。你......还满意吗?”
及川彻眨眨眼,重重点头道:“满意!小夏你就算只采下街边一株花当作礼物我都会很喜欢的。不过这个牌子的护膝很贵啊!小夏你竟然舍得为及川大人付出这么多,我好感动......”
“麻烦您收收满身无处安放的孩子气行吗?”对面及川彻将护膝捧在心口,张口就是一番惊天动地的感谢信,眼看着他就要就“付出论”发表百八十句观点,川濑久夏当即选择先发制人,“知道你很满意啦,你能喜欢我就完全放心了。”
差不多也贫够了,及川彻将护膝珍重地放回包装盒里,像是又想起什么,凑近她问道:“小夏果然会对我的那双黑白护膝印象深刻吧!很帅对不对?那你想知道为什么吗?”
“如果你想说的话。”川濑久夏耸了耸肩,任由他抒发表达欲。
及川彻清了清嗓,正襟危坐道:“还是在国小的时候,我和小岩一起去仙台体育馆看了日本vs阿根廷的现场比赛,阿根廷队的王牌开赛时打得非常亮眼,怎么说呢,简直是巨星现世的程度啊。”
“可是慢慢地日本队也追上来了,那位王牌打到中盘时也渐渐力不从心,我当时还和小岩打赌他会不会被换下场呢。”
“那你们谁赌赢了?”川濑久夏饶有兴致地问。
及川彻摊手:“小岩那家伙一整颗心都系在日本队的表现上,理都没理我。后来王牌没下场,反而换了一位二传。”
“二传?”
“那是一位38岁的老将了,他一上场,整个阿根廷队就像被喂了强效定心丸一样,他自始至终都表现得非常稳健老练,没用几球就帮助王牌找回了状态。”
“人们大多都会被王牌扣球时的精彩操作给震住吧。可是对当时的我来说,那个很快又站回替补席的二传手就像个魔术师,何塞?布兰科先生,对我而言,他才是真正的巨星。”
“所以你去要了他的签名?”
及川彻愣愣笑道:“我说小夏,有时候太聪明了会让人感到害怕的。”
“对,赛后我叫住他,说什么也要得到他的亲笔签名。”他继续说,“可是小岩那个家伙,竟然私自征用了我和他一起出钱买的签名版。没办法,我扯下全身上下唯一一块白净的东西,就是那天我穿的白色护膝,如愿以偿得到了他的签名。”
“但是!”及川彻突然语气激昂起来:“妈妈之后果然把它洗过一次,虽然没被完全洗掉,但字迹却变模糊了不少。”
“而这之后,怎么说呢,为了纪念那个很珍贵的瞬间吧,我就留下了穿黑白护膝的习惯。”
“而且,”方才脸上滑过的一丝凝重表情倏然消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