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漫过香樟树梢时，沈昭已经拧开了两瓶柠檬汽水。铝罐拉环弹开的"啵"声清脆如鸟鸣，细密气泡顺着琥珀色液体翻涌而上，在罐口凝成一圈晶莹水珠。江逾白刚要伸手去接，冰凉的罐体突然被人半路截走。

"嗨害嗨，沈总请客，哪能少了我们！"周小胖不知从哪冒出来，肥嘟嘟的手指灵巧地夹住汽水罐，仰头灌了一大口，喉结上下滚动间发出夸张的满足叹息，"嘶——透心凉！不愧是沈总的品味，连汽水都挑最酸的买！我说你们俩真不是哥们儿，打完球自己跑出来买汽水啊，扔下我俩就跑了，还好我俩足够聪明嘿嘿，不蹭白不蹭啊！"

谢芜跟着起哄，伸手去抢江逾白那份："江大师数学那么好，肯定算得清人均，这瓶分我半罐不过分吧？"沈昭眼疾手快，长臂一伸将汽水护在身后，另一只手直接把自己那罐怼到江逾白怀里："想得美！江大师专属教学福利，谁都不许抢。"

江逾白握着还带着沈昭体温的汽水罐，金属外壳的凉意与掌心温度交织。他低头望着浮在液体表面的柠檬片，浅黄果肉被气泡簇拥着轻轻摇晃，忽然想起整个下午沈昭灌下的第三、第四罐柠檬汽水——明明每次仰头时眉头都要皱起，却总在喉结滚动完后露出得逞的笑。

"看什么呢？"沈昭忽然凑近，鼻尖几乎要碰到江逾白眼镜，"不会连汽水都舍不得喝吧？"少年说话时带起的风卷着柠檬香气扑来，江逾白下意识往后仰，后背却撞上小卖部的雪糕柜，发出轻微的晃动声。

"谁说舍不得。"江逾白别开脸，抿了一小口。酸涩滋味在舌尖炸开的瞬间，他没忍住轻颤了下睫毛。沈昭立刻笑出声："明明怕酸还硬撑，和做压轴题时的倔脾气一模一样。"

"才没有。"江逾白反驳的声音闷在喉咙里，余光瞥见沈昭仰头灌汽水的模样。夕阳将少年的下颌线镀成金边，滚动的喉结在逆光里勾勒出漂亮的弧度，铝罐倾斜时，几滴水珠顺着脖颈滑进敞开的校服领口。他突然发现沈昭喝汽水的方式格外张扬，像是要把所有气泡都吞进胸腔，连溢出嘴角的液体都懒得擦。

"喂，盯着我看这么久，"沈昭突然放下空罐，用手背蹭了蹭嘴角，"是不是也想试试我的喝法？"不等江逾白回答，他已经夺过对方手里的汽水，仰头猛灌一大口。酸涩液体在口腔翻涌的瞬间，他突然倾身向前——

江逾白瞪大了眼睛。沈昭温热的指尖扣住他的后颈，带着柠檬气息的呼吸近在咫尺。就在他以为对方要做出什么惊人举动时，沈昭突然咧嘴一笑，将含着汽水的嘴凑近他耳畔："想学投篮，先学喝汽水。"说罢松开手，任由冰凉液体顺着江逾白脖颈滑进衣领。

"沈昭！"江逾白慌乱后退，抬手抹了把脸。沾着汽水的指尖残留着酸涩与温热交织的触感，他听见周小胖夸张的尖叫声："沈总这招'人工降雨'绝了！江大师耳朵红得能滴血了！"

沈昭却已经转身跑开，边跑边晃着空汽水罐："来追我啊！追到这罐汽水的钱就不用还了！"他的白色校服在晚风里鼓成帆，夕阳将影子拉得很长，与江逾白的影子短暂重叠又迅速分开。

几个低年级学妹举着手机追过去，惊起操场边梧桐树上的麻雀。江逾白望着沈昭远去的背影，又低头看了眼手里沾着水珠的汽水罐。柠檬片依然在气泡中沉浮，酸涩气味混着少年身上的青草香，在暮色里酿成某种难以言说的悸动。

当他终于鼓起勇气仰头灌下一大口汽水时，酸涩液体呛进鼻腔的瞬间，他突然明白了沈昭眼里那些转瞬即逝的倔强——就像他非要在课间攻克最后一道物理题，沈昭也执着于用最烈的方式吞咽酸涩。

"江逾白！发什么呆！"沈昭的声音穿透暮色传来，少年单脚踩在篮球架底座上，冲他晃了晃空罐，"明天同一时间，教你三步上篮！记得自备柠檬汽水！"

江逾白攥紧手中的铝罐，罐身因为体温渐渐发烫。远处教学楼亮起星星点点的灯光，将少年的身影剪成流动的剪影。他忽然期待起明天的黄昏，期待那罐永远冒着气泡的柠檬汽水，和某个永远带着不羁笑意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