礼官嗓音格外清晰:“礼成——”
宴席上,各路官员乱作一团,有窃窃私语的,有觥筹交错的,有捂嘴嘲笑的……当然也有真心为他俩高兴的。
“喝!必须喝!”阮照野踩着凳子嚷嚷,“季大人当年在冀州被我灌了三坛烧刀子,今天不讨回来?”
季寻之刚要接酒盏,楚唤云已经夺过去一饮而尽:“我家夫人胃不好,我代劳。”
“谁是你家夫人!”季寻之在桌下踹他。
江临策趁机又满上一杯:“楚大人,陛下赐的合卺酒总得喝吧?”
陆昭坐在主桌,看着他的太傅大人被灌得脚步踉跄。
江临策正要递上第七杯合卺酒,突然被阮照野勾住脖子:“江大人,咱们也喝一个?”
燕知鹤凑到季寻之面前温声道:“下官恭喜二位大人,祝二位大人——红绳系腕,青丝结发。墨砚同磨千秋色,肝胆相照一寸心。纵使史书无载,自有天地为证。”
“知风起于青萍,鹤呖破于金銮,大人好名字。”季寻之笑着说道。
阮照野凑了过来,大咧咧的靠在燕知鹤身上,“我也来我也来!双锋映雪,烈酒浇盟。贺楚兄季兄…刀山同闯!恩/□□/担!史笔如刀,斩不断金兰骨,拆不散连理枝!”
“孤灯照夜,苍野为枰,大人磅礴。”
顾隐舟坐在角落奋笔疾书,忽然被季寻之抽走纸笔:“顾修撰,今日只记风月。”
“嗯…那下官就祝二位大人琴瑟跨剑,永缔同心,金册玉牒,并肩而立。盟约不必诉天地,眼底自有万古春。”
“大隐于朝,孤舟过堂,大人好气量。”
话音一落,大家不约而同的望向陆昭,少年天子坐在主位,看他的老师被灌得眼角泛红,看他的臣子拽着季寻之的衣袖,突然开口:
“那…朕…祝老师与季卿日月合璧,紫微同辉。愿二位卿家——剑履共山河,丹心照史册,此生,既许家国,亦许白头。”
“臣——谢陛下赐婚,叩谢圣恩!”两人异口同声道。
洞房的红烛高烧,季寻之刚被扔到喜床上,就听见门外窸窸窣窣的动静。他甩出匕首钉在门缝处,外头立刻传来阮照野的怪叫:“季大人好凶啊!”
楚唤云反锁了房门,回头看见季寻之正在拆喜服。繁复的珠翠勾住发丝,疼得他“嘶”了一声。
“我来。”楚唤云跪上床榻,指尖温柔地穿梭在发间,“当年,你也是这样帮我取箭头的。”
季寻之突然转身,将楚唤云按倒在鸳鸯被上,扯开他衣领,在侧颈啄了一口。
楚唤云翻身把人压住,大红帐幔簌簌落下:“季大人,你说,将来史书写到这里...”
季寻之接口:“就写'权臣联姻,祸乱朝纲'。”
楚唤云大笑:“那就再添一笔——祸的是你的纲,乱的是我的心。”
陆昭站在廊下,少年天子摩挲着袖中半块糖人,回想着老师跌跌撞撞奔向洞房的场景,看着他的臣子们推杯换盏。当更鼓响过三声,他悄悄离席,独自走进满地月华。
“陛下。”江临策不知何时跟了出来,“要回宫吗?”
陆昭望着洞房窗影:“再等等。”
等什么?他没说。但江临策看见少年天子攥紧了那块糖人,像攥着不敢宣之于口的年少心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