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寻之的骂声被堵在了唇齿间，楚唤云的手掌扣住他的后颈，吻得又凶又急，像是要把这些天的克制全都发泄出来。季寻之被他抵在帐柱上，后背硌得生疼，却挣脱不开，只能从齿缝里挤出一句：“…你别…闹…”
“我不行了嘛，”楚唤云理直气壮，指尖已经挑开他的衣带，“都三天没碰你了。”
季寻之耳根发烫，一把按住他作乱的手：“这是在军营！”
“我的军营。”楚唤云低头咬他锁骨，“我说了算。”
帐外忽然传来脚步声，有人高喊：“将军！赫连锋说要见您！”
季寻之趁机一把推开楚唤云，迅速整理衣襟。楚唤云黑着脸掀开帐帘：“不见！让他等着！”
亲卫被自家将军要吃人似的眼神吓得后退半步，结结巴巴道：“可、可他说有重要军情……”
季寻之已经恢复了一贯的冷肃模样，淡淡道：“带他去审讯帐，我亲自审。”
亲卫如蒙大赦，赶紧溜了。
楚唤云不甘心地拽住季寻之的袖子：“让他等着不行吗？”
“正事要紧。”季寻之拍开他的手，却瞥见他衣领下露出一截红绳——那是出征前自己随手编的平安结，没想到这人一直戴着。
楚唤云顺着他的目光低头，忽然笑了：“季大人看这个啊？”他故意把红绳扯出来晃了晃，“天天贴着心口放，暖和得很。”
季寻之别过脸：“……幼稚。”
“那你再给我编个新的？”楚唤云凑过来，“要长点的，能系在手腕上～”
“审完赫连锋再说。”
季寻之头也不回地往外走，却听见身后传来窸窸窣窣的动静。一回头，楚唤云正往怀里塞了个油纸包。
“又藏什么？”
楚唤云神秘兮兮地拍拍胸口：“庆功宴的烧鸡，特意给你留的。”
季寻之怔了怔，嘴角不自觉扬起一点弧度：“……傻子。”
审讯帐内，赫连锋被铁链锁在木桩上，见两人进来，冷笑道：“楚将军辛苦，庆功宴还得来审我。”
楚唤云大咧咧往椅子上一坐，顺手把油纸包塞给季寻之：“趁热吃。”这才转向赫连锋，“说吧，什么重要军情？”
赫连锋盯着季寻之手里的烧鸡，喉结动了动：“我要喝水。”
季寻之面无表情地倒了碗水递过去。赫连锋刚喝一口，突然喷了出来：“这什么？！”
“盐水。”季寻之淡定道，“解酒用的，将就吧。”
楚唤云噗嗤笑出声，被季寻之瞪了一眼才收敛。他屈指敲敲桌案：“赫连将军，我的耐心有限。”
赫连锋沉默片刻，终于开口：“你们抓了我没用……北狄王庭已经派了新的主帅。”
“谁？”
“我弟弟，赫连斩。”赫连锋露出狰狞的笑，“他带了五万铁骑，三日后就会抵达赤川。”
季寻之眼神一凛。楚唤云却笑了：“就这？”他站起身，居高临下地看着赫连锋，“你以为我会怕？”
“你不怕？”赫连锋讥讽道，“楚家军主力还在北疆，你现在手里不过八千轻骑，拿什么挡五万大军？”
“八千对五万？”楚唤云俯身，在他耳边轻声道，“正好，我还嫌军功不够大。”
出了审讯帐，季寻之立刻拽住楚唤云：“你疯了？八千对五万，就算楚家军再精锐……”
“谁说要硬拼了？”楚唤云眨眨眼，“我刚不是说了吗，要带五千轻骑去掏他们老巢。”
季寻之反应过来：“你是要……”
“赫连斩带大军来攻，后方必然空虚。”楚唤云眯起眼，“我直接去端了他的王帐，看他还打不打赤川。”
季寻之皱眉：“太冒险。万一赫连斩不管后方，执意攻城……”
“所以需要季大人配合。”楚唤云忽然正经起来，“你带三千人守城，拖住他们。我速战速决，最多两日就回援。”
夜风掠过营帐，火把明明灭灭。季寻之盯着他看了许久，终于开口：“楚唤云。”
“嗯？”
“活着回来。”
楚唤云怔了怔，忽然大笑着一把抱住他：“放心，程瑜留下来跟你一起。”
“不行，他现在已经算是中流砥柱了，你带着他保险一些。”
“听话，他是我教出来的，我了解他，他适合守城。”
三更时分，军营渐渐安静下来。主帅帐内，季寻之对着地图反复推演守城方案，忽然帐帘一掀，楚唤云端着个热气腾腾的碗进来。
“吃点东西。”他把碗往案上一放，“伙夫都睡了，我亲手煮的。”
季寻之低头一看，是碗糊了一半的面条，上面飘着几片蔫了的青菜。他挑眉：“你煮的？”
楚唤云得意洋洋：“怎么样？香吧？”
季寻之默默拿起筷子，尝了一口，表情凝固了，随后又吃了几口。楚唤云见季寻之吃个差不多，他也感到饿了，想把季寻之剩的打扫了。
结果……打死那个卖盐的……
楚唤云刚吃一口立刻呸了出来，“这么咸？！你怎么吃进去的？？”
季寻之看着他手忙脚乱倒水的样子，忽然笑了：“傻子。”
晨光微露时，楚唤云带着五千轻骑悄然出营。季寻之站在城墙上，看着那道银甲红袍的身影渐渐消失在晨雾中，不自觉地握紧了腰间的剑。
程瑜小声问：“大人，将军能成功吗？”
季寻之收回目光，转身下令：“全军戒备，准备守城。”
远处，北狄大军的旗帜已经隐约可见。季寻之望着远处黑压压的北狄大军。五万铁骑如乌云压境，马蹄声震得城墙上的碎石簌簌滚落。
“大人，他们比预计的来得更快……”
季寻之面色不变，指尖轻轻敲击着城墙青砖：“弓箭手准备，等他们进入三百步再放箭。”
北狄军阵前，赫连斩骑着一匹纯黑战马，猩红披风猎猎作响。他抬头望向城头，目光如刀锋般锐利：“城上何人？”
季寻之冷声道：“天督府季寻之。”
赫连斩大笑：“楚唤云呢？吓得躲起来了？”
“将军事务繁忙，没空见丧家之犬。”季寻之语气平淡，却字字诛心。
赫连斩笑容一僵，猛地抬手：“攻城！”
同一时刻，楚唤云伏在北狄腹地的沙丘后，眯眼望着远处的王帐。夜色中，营帐灯火稀疏，守卫明显比平日少了大半。
亲卫压低声音：“将军，探子回报，赫连斩带走了八成兵力，现在王帐守军不足三千。”
楚唤云勾唇：“好得很。”他转头看向身后五千轻骑，“记住，烧了粮草就撤，别恋战。”
众人无声点头。楚唤云正要挥手出击，忽然眉头一皱——王帐西侧隐约有金属反光，他猛地按住亲卫“等等！”
仔细看去，西面沙丘后竟埋伏着密密麻麻的弓箭手，若不是方才那一点反光，根本无从察觉。
“有埋伏……”楚唤云后背渗出冷汗，“赫连斩早知道我们会来。”
川城下，第三波箭雨过后，北狄军的云梯已经架上城墙。季寻之挥剑砍断一根钩索，转头喝道：“滚油！”
滚烫的热油倾泻而下，惨叫声中，程瑜突然指着远处惊呼：“大人，他们撞车来了！”
季寻之抬眼望去，只见数十名北狄士兵推着包铁撞车冲向城门，他当机立断：“倒金汁！”
恶臭的粪水混合毒药泼下，撞车周围的士兵哀嚎着倒地。但更多的北狄军如潮水般涌来，城门已经开始震颤。
“顶住！”季寻之亲自带人抵住城门横木，忽然听见头顶传来异响。抬头一看，几个北狄士兵竟从相邻民居的屋顶跳上了城墙！
刀光闪过，季寻之侧身避过致命一击，反手将那人踹下城墙。但越来越多的敌军爬上城头，守军开始节节败退。
程瑜满脸是血地冲过来：“大人！东门告急！”
季寻之抹了把脸上的血污，望向北方——那里依旧没有楚家军的旗帜。
北狄王帐外，楚唤云盯着那片埋伏区，突然笑了：“你带三百人绕到东面放火。”
亲卫愕然：“那埋伏的弓箭手……”
“他们等的就是主力冲锋。”楚唤云抽出长刀，“我带五十人正面吸引火力，你们趁机烧粮草。”
“太危险了！”
“执行命令！”楚唤云已经翻身上马，“记住，不管我这边打成什么样，烧完粮草立刻撤！”
五十骑突然从沙丘后冲出，直扑王帐。果然，西侧埋伏的弓箭手立刻调转方向，箭雨呼啸而来！楚唤云伏在马背上，长刀舞成一片银光。箭矢擦过手臂带起一串血珠，他却恍若未觉，反而加速冲向王帐。
与此同时，赤川城门口突然“轰”的一声巨响，城门终于被撞开一道缝隙。季寻之当机立断：“退守内城！”
残存的守军沿着巷道且战且退。季寻之殿后，突然瞥见一个北狄士兵正拉弓瞄准程瑜后背。
“小心！”他飞扑过去，箭矢深深扎入肩胛。剧痛让眼前一阵发黑，季寻之咬牙折断箭杆，挥剑斩杀了偷袭者。
程瑜扶住他：“大人！”
“没事……”季寻之喘着粗气看向北方，忽然瞳孔一缩——地平线上，一缕黑烟正缓缓升起。
那是约定好的信号。
“楚唤云得手了……”季寻之撑着剑站起来，声音沙哑，“传令，全军死守内城！赫连斩收到消息必定回援，我们只要再撑半日！”
北狄王帐外楚唤云浑身是血，长刀已经砍出数个缺口。他周围倒着二十多具北狄士兵的尸体，但还有更多人围上来。
“楚唤云！”一个披着金甲的大汉策马而来，“没想到你真敢来送死！”
楚唤云吐出一口血沫：“你们王庭的奶茶太难喝，特地来提意见。”
金甲大汉怒喝一声，举斧劈来。楚唤云侧身避开，突然感觉后背一凉——不知哪来的长矛刺入腰侧。剧痛让他动作一滞，金甲大汉的斧刃已经劈到眼前，楚唤云腾空翻起俯身一劈，大汉侧身划出半步全力一挡，紧接着手腕一翻横削向楚唤云的咽喉，他顺势后仰旋转侧翻挥手往大汉腰部一砍。
二人的身影在掀起的沙尘中若隐若现，具体招式旁人早已看不清，只能听见“当！当！当！”的铁器碰撞声。楚唤云箭步上前手腕一转反手握刀削向大汉的胸口，大汉一个空翻躲过顺势反手向楚唤云后心劈去。楚唤云手掌一撑地抬腿往上踢向大汉握斧的手，大汉一个扫堂腿扫向楚唤云撑地的胳膊。
两人打得不可开交的同时又有来有回——楚唤云拖着浑身是伤的身体尽量的拖延时间。
千钧一发之际，远处突然传来急促的马蹄声。一支黑甲骑兵如利刃般切入战场，为首的高喊：“将军！粮草已焚！”
楚唤云趁机一刀捅穿金甲大汉的咽喉：“撤！”
而片刻后的赤川城外，“报——！”北狄传令兵狂奔到赫连斩马前，“王庭急讯，粮草被焚！”
赫连斩脸色剧变，猛地看向城头。季寻之正倚着旗帜冷笑，肩头的箭伤还在渗血，眼神却锐利如刀。
“好一个调虎离山……”赫连斩咬牙切齿，“鸣金收兵！”
北狄军如潮水般退去时，季寻之终于支撑不住，单膝跪地。程瑜慌忙扶住他：“大人！医官！”
季寻之却死死盯着北方：“楚唤云……还没回来……”
夕阳西沉，当最后一缕阳光消失在地平线时，远处终于出现了银甲红袍的身影——只是这次，他是被亲卫们抬回来的。
季寻之推开搀扶的人，踉跄着冲到担架前。楚唤云脸色惨白，腰间的绷带已经被血浸透，却还咧着嘴笑：“季大人…我回来了。”
“你这个…”季寻之声音发抖，拳头举起又放下，最终轻轻落在楚唤云胸口，“…混蛋。”
楚唤云握住他的手腕，指尖冰凉：“城守住了？”
“嗯…粮草烧了？”
“嗯。”楚唤云虚弱地眨眨眼，“我厉害吧？”
季寻之红着眼眶别过脸：“……傻子。”
夜风掠过染血的城墙，将相握的两只手藏进了披风下。远处，幸存的将士们开始修补城墙，不知谁先唱起了楚家军的战歌，沙哑的歌声混着篝火噼啪声，飘向繁星满天的夜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