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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9章 自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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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昭踏入暗室时,季寻之的匕首仍未收回。少年天子却视若无睹,将青梅酒搁在案上,自顾自地坐下,指尖轻叩桌面。

“朕记得,太傅府上的茶,比醒酒汤还管用。”

楚唤云肩上伤口还在渗血,却笑得恣意:“陛下深夜造访,就为讨杯茶?”

“朕来讨个准话。”陆昭抬眸,眼底映着烛火,亮得惊人,“楚家军,到底有没有碰江南的铜?”

季寻之的指节在袖中微微收紧。楚唤云却忽然大笑,笑得伤口崩裂,血染红半边衣襟:“昭儿,你既不信我,何必来问?”

陆昭不语,只是从怀中取出一封密信,推至二人面前。信上只有一行字:铜矿实为军械,楚家已接手。”

季寻之眸光一冷——这是天督府的密报格式,却非他所书。

“陛下。”他沉声道,“此信是伪造。”

陆昭轻笑:“朕知道。”

楚唤云挑眉:“哦?”

“因为真的密报,在这儿。”陆昭又从袖中抽出一封,字迹与方才那封几乎一模一样,唯独落款处多了一道朱砂印——天督府的暗记。

季寻之接过,扫了一眼,面色骤变。信上写着:铜矿已空,军械无踪,疑入北疆。

楚唤云的笑意终于淡了,“昭儿。”他缓缓直起身,眼底锋芒毕露,“你怀疑我姐姐?”

陆昭不答,只是拎起酒坛,给自己倒了一杯:“太傅,朕今日来,不是问罪,是谈交易。”

“什么交易?”

“朕要北疆的军报。”陆昭抬眸,“而你,要替朕查清,这批军械到底去了哪儿。”

季寻之平静的说:“陛下既不信楚家,为何还要用他?”

“因为朕信季卿。”陆昭看向季寻之,唇角微扬,“季卿的刀,从来只斩该斩之人。”

季寻之若查,便是替天子监视楚家;若不查,便是包庇逆臣。——这是阳谋。

楚唤云忽然笑了,他拎起另一坛酒,仰头灌了一大口,喉结滚动间,酒液顺着下颌滑落:“好,我查。”

陆昭满意地点头,起身欲走,却在门口顿住:“对了,季卿。”

季寻之抬眸。

“明日早朝,朕要见天督府的奏报。”陆昭意味深长地笑了笑,“朕希望,奏报上的字,是你亲手写的。”

他在警告季寻之,别想糊弄。

待陆昭的身影彻底消失在夜色中,楚唤云才猛地砸了酒坛,瓷片四溅。

“好个小狐狸!”他冷笑,“这是逼我们自断臂膀!”

季寻之沉默片刻,忽然从怀中取出一枚铜钱,边缘刻着“漕”字。

“不是自断臂膀。”他将铜钱按在案上,“是将计就计。”

楚唤云眯起眼:“你想怎么做?”

“陛下要查军械,我们就查给他看。”季寻之看着楚唤云,道,“但查到的,未必是他想要的。”

楚唤云忽然懂了,他低笑一声,伸手握住季寻之的手腕:“季大人,你这是要欺君啊?”

季寻之垂眸,看着两人交握的手,淡淡道:“陛下要的是平衡,不是真相。”

若楚家军真被坐实谋逆,朝局必乱。陆昭比谁都清楚这一点,所以他真正要的,是楚家自证清白的把柄,而非赶尽杀绝。

楚唤云忽然凑近,呼吸灼热:“季大人,为了我欺君,值吗?”

季寻之面无表情地抽回手:“我何时欺君了?”

楚唤云大笑,却因牵动伤口而“嘶”了一声。季寻之皱眉,一把扯开他的衣襟,重新包扎。

烛火摇曳,两人的影子交叠在墙上,像一场无声的博弈,又像一场心照不宣的合谋。

翌日的早朝,季寻之将奏报呈上时,满朝寂静。

陆昭展开扫了一眼,忽然笑了:“季卿的字,朕还是认得的。”

奏报上白纸黑字写着:江南铜矿确有空缺,然军械未入北疆,反流入漕帮。疑为景王余孽嫁祸。

这是既给了陆昭台阶,又保全了楚家。

楚唤云站在阶下,冲季寻之眨了眨眼。

陆昭合上奏报,似笑非笑:“既如此,楚太傅。”

楚唤云拱手:“臣在。”

“三日后,朕要见到漕帮的人头。”

“臣,领旨。”

退朝时,季寻之与楚唤云并肩而行。

“季大人。”楚唤云忽然低声道,“今晚还去沧浪亭吗?”

季寻之目视前方:“嗯。”

“去干嘛?”

“杀人。”

楚唤云笑了,指尖悄悄勾住他的袖角:“一起?”

季寻之没回答,只是袖中的手,反握住了他的手指。

阳谋对阳谋,棋局才刚开始。

芦苇荡里传来桨声时,季寻之的剑已出鞘三寸。

楚唤云懒洋洋地倚在亭柱上,指尖把玩着一枚铜钱,月光下边缘的“漕”字泛着冷光。

“季大人,你说今晚会钓到几条鱼?”

季寻之没答话,目光锁死在渐近的乌篷船上。船头立着个戴斗笠的汉子,腰间别着把短刀,刀鞘上烙着澜沧帮的蛇纹。

“来了。”

船刚靠岸,斗笠汉子便抱拳一礼:“二位大人,久等了。”

楚唤云笑吟吟地抛着铜钱:“你们帮主呢?本官要的人头,他可准备好了?”

汉子沉默片刻,突然掀开船板,寒光暴起,十二名弩手从船舱跃出,淬毒的箭矢破空而来。季寻之旋身挥剑,斩落五支,余下七支被楚唤云的长枪扫进水里。

“啧,这就是漕帮的待客之道?”楚唤云枪尖抵住汉子咽喉,“本官很失望啊。”

汉子狞笑:“楚大人要的人头,在这儿!”

他猛地扯开衣襟,胸口绑着火药,引线滋滋燃烧。季寻之瞳孔骤缩,一脚将楚唤云踹进芦苇丛,自己扑向水面。

“轰!”

爆炸的气浪掀翻半个凉亭。季寻之从水里冒头时,右臂火辣辣地疼,血染红了一片水域。

“寻之!”楚唤云的声音从岸边传来,带着罕见的慌乱。

季寻之刚要应答,忽然腰间一紧——水下有人用铁链缠住他的腰,正将他往深处拖!

浑浊的河水中,季寻之看清了偷袭者的脸:一道刀疤从眉骨划到嘴角,正是澜沧帮三当家“鬼刀”。

鬼刀咧嘴一笑,露出镶金的门牙,手中铁链又缠紧三分。季寻之反手去摸匕首,却发现腰间空空——方才爆炸时掉了。

缺氧开始模糊视线时,一道黑影箭般射来。楚唤云的长枪穿透鬼刀肩膀,血雾瞬间弥漫。季寻之趁机挣脱铁链,刚浮出水面换气,就被楚唤云一把拽上小船。

“伤哪了?”楚唤云声音发颤,手却稳得可怕,撕开他浸血的袖管检查。

季寻之喘着气摇头:“皮肉伤……小心!”

“嗖!”一支冷箭从暗处射来,楚唤云侧身避开,箭矢钉在船板上,尾羽缠着张字条。

季寻之展开一看,上面潦草写着:铜矿换命,子时乱葬岗。

楚唤云冷笑:“还真敢要价。”

远处传来纷乱的脚步声,火把的光亮渐近——是漕帮的援兵。季寻之抓起船桨:“先撤。”

楚唤云却突然按住他的手:“等等。”

他从怀里掏出个火折子,点燃后扔进船舱。舱底露出黑漆漆的火药桶,引线滋滋燃烧。

“见面礼。”楚唤云揽住季寻之的腰,足尖一点跃上芦苇荡。身后爆炸声起,烈焰吞没了追兵。

磷火在坟茔间飘荡时,季寻之正用匕首削尖一根胫骨。楚唤云蹲在旁边,把玩着刚从尸体上扒下的澜沧帮腰牌。

“季大人,你猜今晚能见到正主吗?”

季寻之将骨刺卡进袖箭机关:“铜矿比命值钱,他会来。”

话音未落,枯树上传来沙哑的笑声:“季督主果然痛快。”

一个披着蓑衣的老者从树后转出,手里拎着盏人皮灯笼。火光映出他缺了三指的右手——澜沧帮帮主“阎罗手”。

楚唤云枪尖点地:“我们要的东西呢?”

阎罗手踢开脚边的陶罐,滚出颗血淋淋的人头:“兵部刘侍郎,三年前经手铜矿调令的,够换条生路吧?”

季寻之瞳孔微缩。刘侍郎正是当年在青河粮仓案上作伪证的官员之一。

“不够。”楚唤云突然暴起,长枪/刺穿阎罗手左肩,将人钉在墓碑上,“铜矿在哪?”

阎罗手痛极反笑:“楚大人不妨猜猜,为何偏偏是乱葬岗?”

地底突然传来机括声,十几具“尸体”破土而出!季寻之袖箭连发,骨刺穿透三个死士咽喉,反手夺过一把刀掷向阎罗手。

刀锋擦着脖颈划过,阎罗手趁机挣脱长枪,退到坟堆高处:“铜矿早熔成了箭簇,此刻怕是已到北疆……”

楚唤云脸色骤变。若军械真入了楚唤舟的驻地,谋逆罪就彻底洗不清了!

季寻之却突然冷笑:“谎话说三遍,自己都信了?”

他掏出一个竹简召开拎在面前——上面用血画着漕帮的密道图,箭头直指城南私港。

阎罗手终于慌了:“你怎会……”

“因为刘侍郎的人头是假的。”季寻之剑尖挑起地上头颅,露出耳后易容的胶痕,“真的刘侍郎,今早还在天牢招供。”

楚唤云大笑:“好个将计就计!”长枪如龙,直取阎罗手心口。

当季寻之劈开最后一道舱门时,三百箱铜锭整齐码在眼前,箱口烙着兵部的火漆印。

楚唤云用枪尖挑开一箱,铜锭底部赫然刻着“楚”字——是当年楚家军押送军饷的标记。

“栽赃做到这份上,真是难为他们。”楚唤云嗤笑,突然一枪捅穿阴影里的账房先生,“说吧,谁指使的?”

账房咳着血笑:“二位大人不妨回头看看……”

港口突然亮如白昼。数百玄甲卫持弩围住货船,为首之人高举金牌:“奉陛下口谕,查抄私港!”

季寻之握剑的手一紧——是陆昭的贴身暗卫!

楚唤云却朗声笑道:“来得正好!本官刚查到兵部私吞铜矿的证据,快请陛下过目!”

他踢翻铜箱,露出底层夹带的密信,上面清清楚楚写着:铜矿熔箭,嫁祸楚氏,工部侍郎唐某手令。

唐某,正是在朝堂上弹劾楚唤云最狠的唐阁老之子

暗卫首领愣在原地。季寻之趁机将染血的账册塞进他手里:“劳烦转告陛下,天督府明日会呈上完整证供。”

陆昭听完禀报,忽然将朱笔折成两段。

“不愧是朕的两位老师。”少年天子笑得极轻。

老太监小心翼翼道:“陛下,唐阁老那边……”

“让他儿子去诏狱走一趟。”陆昭拾起断笔,在奏折上划了道血红的叉,“至于老师……”

“朕要看看太傅的伤,好透了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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