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黄银杏中,顾念熟门熟路,就到了书房之前。
她听见了压抑的咳喘。
雕窗映出少年蜷缩的身影,地上散落着染血的《河防纪要》。
哧,可真能忍。
胸口被她撞裂了伤口,早该鲜血淋漓。竟然能面不改色同她比试完了一场剑,还能陪着用餐,直到此刻才在书房里,独自舔舐伤口。
但,他越可怜,她就越愉悦。
“表哥,我给你送点心来了。”顾念踹开门,故意将一碗牛乳泼在他腹下……尴尬之处。
奶白色的牛乳在玄色的衣裳上、裤腿上,有一种让人误会的巧妙险恶用心。
“表哥,我不是故意的,我帮你擦擦。”顾念掏出手娟,慌里慌张帮他擦拭污迹,手经过的地方……让李巍面红耳赤。
李巍一把握住了她“捣乱”的手。
他握住顾念的手,虎口的红痕蔓延到手腕,一手攥着镇纸抬头,眼尾泛着病态嫣红:“赵姑娘可知何谓男女大防?”
“知道啊。”顾念委委屈屈地回,“只是,表哥的手因我才受伤了,我放心不下,这才来看看……都怪我笨手笨脚,还污了殿下的衣裳。”
“殿下,你的手!快给我看看,我帮你包扎伤口!”顾念的眼落在他手腕上,“夸张”地惊呼,她假意关心,不断挣扎手腕,当她的手碰到他肌肤的刹那,李巍突然暴起。
“表妹,不用假情假意。”他单手扣住她腕骨按在书案,他胸口狰狞的伤口未愈,松垮衣襟间若隐若现:“孤不知你们赵家,竟然还会治伤?”
顾念“楚楚可怜”地被他压在书案上:“表哥,你弄疼我了。”
少年听到顾念喊疼,握着她手腕的手,不自觉地放松。
“表妹到底为了什么,瞧孤不顺眼,从第一次见面,就故意作弄孤?”李巍清冷的眼里,虽然有不悦,但没有三年后一不顺心就掐人脖子的狠戾。
“表哥,放开我。”顾念得到空间的手臂挣扎地更加畅快。
桌案震动,羊毫笔滚落砚台,溅起墨汁淋了顾念满脸。
冰凉的墨汁,在她头脸流淌,随着一滴滴滴落在青砖之上,顾念心里也聚集起点点滴滴的寒意。
松松垮垮的衣襟下,是被尸毒日夜侵蚀而糜烂不愈的胸口,若用这染墨的指尖,点上他被剜痣的伤口,再碾上一碾,掏一掏,将那颗心脏捏爆,不知道他还敢不敢泼她满脸的墨。
【滋滋滋……宿主,宿主,注意人设,注意人设啊】
系统颤抖着雪花滋滋声,提醒着时不时疯批的顾念。
可未等顾念疯癫,李巍已将衣袖小心翼翼覆盖住她的脸。
“抱歉,赵姑娘。”
少年愧疚的眼,在衣袖手足无措中,时而乍现,时而遮掩。
“孤让随喜给你打盆热水,也有衣裳可以替换……这墨水,不知能不能洗干净,若……毁了你的容貌.,孤,孤……”李巍焦急又愧疚,甚至想说,若真毁了容貌,孤就娶你。
真是不一样啊。
顾念看着此刻纯善到墨汁泼脸,竟然担心到会毁她容貌的少年郎。
她心中恶寒收敛,有了兴趣逗弄眼前的小狗儿。
人设吗?
她差点忘了。
赵侧妃,似乎很爱哭。
她流着泪,嘟起唇,轻轻呼在他心口:“我不是故意欺负你的,只是……姑母变得更喜欢殿下了呢。”
“殿下心口疼吗?”顾念抬头,染上墨汁黑乎乎的脸上,轻轻流下串串珍珠般的泪,“桑桑不知道……对不起……”
李巍心口被她滚烫的呼吸抚慰,他浑身一颤。
十五岁的少年,被他母妃看管的很严,哪里被这般娇软的女孩儿,倚靠在胸口,软绵绵的气息,吹过他最痛的心上。
她原来是觉得自己独一无二的宠爱被他夺走了啊。
李巍本来对她气的怒意消散,反而起了“同病相怜”的怜惜之感。
疼痛的心口,涌出一股酥酥麻麻之感。
他面红耳赤,慌张地推开她,撞翻了烛台。火舌窜上《河防纪要》时,顾念看见他本能地用手去扑。
“小心!”她扯下帷幔裹住他手掌,却闻到皮肉焦糊味,她吃惊地瞪圆了一双杏眼,“你疯了吗!”
李巍望着掌心焦痕,看着她泪水、墨水糊了满脸的邋遢样子,还一双如同小鹿湿漉漉清亮亮的杏眼,轻笑:“疯的是赵姑娘,孤身闯孤寝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