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冒险谭28》

管虫栖管在鹦鹉螺谷底闪烁，像碎星洒落。高处螺壳甬道沉入黑暗，只剩模糊轮廓。

莱茵哈鲁特后背擦过螺壳波浪纹路，刮出几道血痕。红棕相间的螺壳通道在头顶扭曲，突然分叉。

"走内环！"莱茵哈鲁特拽紧尤里乌斯手腕，冲进左侧通道。

外环通道在身后爆裂。霓虹光芒炸开，莉莉缇的声音大喊："波鲁克！"

波鲁克触手扫过螺壳内壁，光圈投下晃动的影子："别叫了！两个小不点都活着嘟噜噜！再吵就炸成彩虹泡泡嘟噜噜噜！"

尤里乌斯呼吸急促，脚步踉跄："他们...不敢...杀我们..."

莱茵哈鲁特拉着他跑出鹦鹉螺甬道：“恐怕是只有我们活着，他们才能通过交易获得【愿】。”

尤里乌斯喉咙发紧。交易？【愿】？拒绝会怎样？还能回去吗？

气孔突然喷出激流。两人被水流掀飞，撞进开阔海域。冲击力差点扯开他们交握的手。

莱茵哈鲁特的五指骤然收紧，指甲陷进尤里乌斯皮肤："抓紧！"

玻璃尖塔森林耸立眼前，塔身幽蓝微光在莱茵哈鲁特紧绷的下颌线上流动。后方鹦鹉螺壳轰然坍塌，波鲁克的怒吼震得海水发颤："不准跑！嘟噜都说了不准跑你们还跑！"

莱茵哈鲁特拽着尤里乌斯在尖塔间疾驰，鞋底蹬过玻璃表面，借力转向。章鱼触手紧追不舍，发光斑纹在黑暗中划出霓虹圈圈震荡水流。

水流剧烈翻涌，冲击波将两人掀进圣诞树蠕虫的聚落中。圣诞树蠕虫们受惊炸开，喷出大片荧光孢子，瞬间暴露了位置。

星屑水母莉莉缇的透明触须缓缓飘来，她在圣诞树蠕虫群中探来探去。孢子荧光映在她半透明的躯体上："阿啦啦啦，西尔弗。不好了，小珍珠们被蠕虫吃掉了。"

美人鱼深蓝色的鱼尾一闪，圣诞树蠕虫聚落之下的礁岩传来沉闷撞击。震颤传递到上方，圣诞树蠕虫群骚动起来，荧光忽明忽暗。

西尔弗的冲击震得圣诞树蠕虫群剧烈收缩，莱茵哈鲁特和尤里乌斯瞬间被喷出。

两人在乱流中翻滚，最终栽进遍布砗磲贝壳的坟场。浑浊的泥沙弥漫开来，莱茵哈鲁特撑起身子时听见尤里乌斯闷哼一声。他的右腿被砗磲锋利的边缘割开一道口子。

莱茵哈鲁特抓住他胳膊："你的腿——"

"没事，不影响行动！"尤里乌斯反手拽着莱茵哈鲁特就往砗磲丛深处钻。

身后传来恐怖的搅动声，波鲁克的八条触腕和莉莉缇的透明触须卷起狂暴水流，掀飞的砗磲贝壳像陨石般砸落。他们纵身跳下海崖。

海水缓冲了坠落，两人晃晃悠悠沉到底部。眼前豁然开朗。成片珍珠母贝张着壳，内壁虹光交织成令人眩晕的迷网。

莱茵哈鲁特猛地别开脸："别看那些光！"

莉莉缇的声音从上方飘下来："波鲁克，你又不乖哦。我是不是说过要温柔点？"

"他们自己掉下去的！不怪嘟噜嘟噜什么都没干嘟噜不知道！"波鲁克触腕拍打岩壁，震落一串碎石。

"是呢是呢~"莉莉缇的触须优雅地摆动，“不怪你哦~赶快把我们的小珍珠捞起来吧。”

“哼，你就是怪嘟噜！你觉得砗磲漫天飞是嘟噜的错！嘟噜不想跟你玩噜噜噜噜噜噜！”霓虹灯违章建筑一眼的巨型章鱼转身想离开。

星屑水母莉莉缇伞盖如裙摆，她轻盈飘到波鲁克身前，“没有没有~都是我不好~”果冻般的触须往巨型章鱼炫彩的大脑袋上抚摸几下：“我的触须满天飞，导致小珍珠们回归珍珠母贝的怀里啦~”

莱茵哈鲁特贴着崖壁移动，被他拉着手，尤里乌斯紧跟其后。巨物的争吵声渐渐模糊，海水重新归于寂静。

崖壁尽头裂开一道窄缝，墨色雾霭中倒悬着密密麻麻的钟乳石。

走在前面的莱茵哈鲁特突然停下脚步，“在这里休息一下。”

尤里乌斯摇摇头，脚步未停。他扣住莱茵哈鲁特的掌心往前拖。"不行，这里太危险。”

莱茵哈鲁特顺从的跟了几步又停下。尤里乌斯回头，金黄色的眼睛充满疑惑。莱茵哈鲁特迎着他的目光道：“——你的腿需要包扎。而我无法保证能对抗被血腥味引来的东西。”

尤里乌斯松开与莱茵哈鲁特相连的手指。他抿了抿唇，低垂视线道：“你是正确的。是我疏忽——”

话音未落，莱茵哈鲁特单膝跪下，海底的砂砾贝壳硌痛他的膝盖。他仰头冲尤里乌斯露出温柔笑容，晴空蓝眸中倒映出尤里乌斯神情复杂的脸庞。

红发小少年俯身，撕下袖口布料，动作利落地缠上紫发小少年渗血的右腿。

包扎完，尤里乌斯盯着前方黑雾深处的钟乳石林，心里有些忐忑。没有退路，只能前进。

这时，掌心感觉到一股温暖的力道传遍全身——红发小少年重新握住他的手。

尤里乌斯绷紧的肩线放松许多。

两人在绝对的黑暗里前行。不知过了多久，前方忽然浮现莹莹微光，几根发光的钟乳石亮起。

莱茵哈鲁特也松了一口气，小少年稚嫩的肩膀微不可察地放松。

当尤里乌斯目光投来时，莱茵哈鲁特坦然迎上视线，嘴角扬起一抹略带歉意的温和笑意。

尤里乌斯这才意识到，原来忐忑不安的并非只有自己。他不由自主收紧手指，将莱茵哈鲁特的手握得更紧。掌心传来的温度让他下定决心——他想成为能让莱茵哈鲁特依靠的人，而非永远躲在他的羽翼之下。

顺着荧光指引，他们终于看见出口的轮廓。

甜腻到令人眩晕的花蜜气息猛然灌入鼻腔，四肢瞬间失去了知觉。眼前那株十几米高的巨型海百合正挥舞着荧光流转的叶刃，趁势向两人劈斩而来。

莱茵哈鲁特早已习惯了解毒加护带来的便利，此刻骤然失去加护庇护，他的身体对这致命的花香毒素毫无抵抗之力，竟比尤里乌斯更先瘫软下去。

就在他即将栽倒在漆黑海床的瞬间，紫发小少年咬紧牙，爆发惊人意志力，一把揽住红发小少年的腰身。

两人狼狈地翻滚躲避，重重摔进一旁茂密的藻丛之中。叶刃斩断藻柱的闷响几乎贴着耳畔炸开，整片藻丛突然迸发出刺目的绿光——麻痹感如毒蛇般瞬间窜遍全身。

"当心...藻类也有毒！"莱茵哈鲁特的声音因肌肉痉挛而紧绷。

或许是毒素相克的缘故，两人竟从瘫软状态中勉强恢复了些许行动力。他们手忙脚乱地撕扯着缠绕周身的藻丝，每扯断一根都伴随着电流般的刺痛。

当终于挣脱束缚时，尤里乌斯的指尖仍在不受控制地痉挛抽搐，就像被千万根银针反复扎刺。

强烈的冷颤危机感令莱茵哈鲁特抬头，瞳孔骤缩。巨大的斑斓叶海龙像移动的城墙朝他压来，鳞片折射出诡异的紫绿色光芒。他正要闪避，余光却捕捉到更致命的东西——

思念浪潮的死亡白光正从侧面向尤里乌斯袭来，而叶海龙庞大的身躯完全挡住了尤里乌斯的视线。

根本来不及思考。莱茵哈鲁特猛然旋身，掌心用力击向尤里乌斯胸口。

"砰——！"

沉闷的击打声在海水中炸开，尤里乌斯整个人如同断线风筝般倒飞出去，在暗流中划出近百米的轨迹。鲜血从他嘴角溢出，化作猩红的丝带在水中飘散。

尤里乌斯模糊的视野里，他看见莱茵哈鲁特被叶海龙狰狞的身躯撞飞——红发小少年的身躯在海水中划出触目惊心的弧线，大团血雾如同绽放的彼岸花瞬间染红了周遭的海水。

"莱茵哈鲁特——！！"

尤里乌斯的嘶吼撕碎了寂静的深海，声波在海水中震颤出绝望的波纹。他疯狂地划动双臂向前冲刺，每一寸肌肉都在发出悲鸣。那道致命的白色寒光正在逼近莱茵哈鲁特，距离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快躲开！"

喊声中夹杂着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哭腔。咸涩的海水灌入喉咙，与血腥味混合成令人作呕的滋味。他的视野开始模糊，却仍死死盯着那道即将吞噬红发小少年的白光，指甲深深掐进掌心的血肉也浑然不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