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9疑惑
姜妩得逞地转头看向汲幽。
对方却没继续说话。
“那我还是走吧……”
“不不你别走——”汲幽看向姜妩，眼神恳切：“我不是自责……不是……我自责……”
姜妩挑眉。
汲幽少见地揉了揉头发，略显烦躁：“我是……我嫉妒苍寻意……”
“……？”
“他有能力能够救你……而我什么忙都帮不上……
我头一次……觉得自己这么没用。”
姜妩了然，转正面对汲幽：“……所以你为何要和他比？”
“他是云罗大城的城主，是仙人后裔，本就与你或我没有任何可比性……世上能有几人可以与他放在一起谈论？”
姜妩对汲幽眨着无辜的眼睛：“你难道不是在自寻烦恼吗？”
“……我！”汲幽一下答不上来，他何尝不知自己是在自寻烦恼，只是这烦恼不仅仅来源于悬殊的实力对比……
更来自于眼前的女子。
汲幽袖袍下的手紧握：
……若是她选择了我，我也会尽我所能保护她，哪怕是豁出性命——
“所以你会选我还是苍寻意？”
“…呃？”姜妩愣住。
面前汲幽的脸上是从未出现过的诚挚，姜妩自是听懂了他话中的含义。
“如果你愿意的话，我会一直照顾你。”
汲幽补充道，话音有些颤抖。
但他终于说出来了，他不后悔。
他轻牵起姜妩的手，等着她的回答。
姜妩看着他，带着几分无措和迷茫……这感觉是多么的似曾相识。
当她还是一个毛球的时候，人们要她从苍寻意和汲幽中间选一个。
而现在……
“……所以你的回答是？”汲幽有些焦急地催促道：“先说好，不能顾左右而言他。”
“……也不能说你两个都不选。”
“为什么不行？”姜妩立刻噘嘴不满道：“世上男子这么多，凭什么我没有别的选择？！”
汲幽深深地蹙起眉。
“啊汲幽你好烦。”姜妩终于有点忍不住了：“你和苍寻意一样麻烦你知道吗？”
汲幽看她要对自己耍赖的样子，瞬间有点放松，竟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所以两个麻烦鬼，你选一个就能甩掉另一个了。”
姜妩装出纠结为难的表情，心中所想的却是她宁愿去吞黑狗也不想面对眼前的这个男子。
“就是……”她艰涩开口。
……到底要如何优雅地拒绝对方而又不伤害到他呢？
或者直接让他死心？毕竟长痛不如短痛……
汲幽只感到自己的心因紧张而直跳。看着面前姜妩姣好的容颜，一张一合的唇，他的思绪一下飘忽了起来……
彼时面前的女子还是一只小狐狸，他做梦都想不到对方真的能化成人形，然后如狐狸精一般勾走自己的魂……
但他知道自己是自愿的。
不自觉地，他靠近姜妩，靠近自己梦中无数次渴望的她……
他轻轻抬手捧起她的脸，半垂的目缓缓闭上，吻了下去……
这个吻如此没有预兆，姜妩懵住了。
她瞪大眼看着面前的汲幽一脸忘情地沉醉其中，伸手将自己拉进他的怀中，趁她不注意已经撬开她的嘴……
“……唔……”
她反应过来试着推开对方，可他却将她的腰收得更紧……
……这个汲幽！过分了！！
姜妩刚准备用尽全力将他推开，突然一股难以忍受的剧痛从右手手腕处迅速蔓延开来，痛得她全身脱了力。
“好……唔……痛……”姜妩试图在两人纠6缠的唇齿间发声，用仅有的力气一直拍打着汲幽的胸前。
汲幽这才感受到不对劲，不太情愿地离开对方的唇，却发现姜妩的脸色青白，额边不正常地冒汗。
他想让她站得舒适些，但手刚一放松她便如没有支撑般一下跪倒在了地上，捂着心口大力喘息起来。
“阿妩你怎么了？！你哪里不舒服？！”汲幽手足无措，焦急地蹲在她身边问道：“……都是我不好，我太心急了，忘了你身体还没好……”
“我楼下去把乔朱喊来，你稍等下——”
姜妩一把拉住的汲幽的衣摆，轻摇着头：
“……没事，让我缓一下就行。”
“……真的没事吗？”汲幽担忧。
他自责，都是自己的错，面前的她如此美好，是他根本控制不了自己……
……但实在不知姜妩为何会突然如此痛苦。
“嗯……也许是身体还没恢复好……”姜妩感到身上的痛苦明显在消散，呼吸也渐渐趋于平稳：“我回去会让尹青检查一下的，你放心便是……”
说话间，她不着痕迹地瞥了一下右手手腕。
“只是你以后不要再这样对我了……”姜妩抬头看向一脸愧疚与担心的汲幽：
“我……真的很不喜欢。”
姜妩跟着乔朱回到驿馆后，并没有喊尹青替自己查看身体状况。因为她觉得并不需要。
她的心中其实另有几分不好的预感……待乔朱嘱咐她好好休息并带上门离开后……
她撩起了右手的袖袍，露出了手臂和手腕。只是这袖袍又被瞬间拉下，露出的部分重又遮掩。
姜妩摇头：她在想什么？……怎么可能？！
今天剧烈痛楚的来源……怎么可能……
怎么可能……
是结契？！
……一定是因为之前受的伤还没好，而不是这种莫名其妙的乱想。
像是在肯定自己的想法一般，姜妩嘴上重复喃喃着不可能……
但袖袍却再次被她掀了起来……
她紧张地咽了咽口水，凝聚起自己的灵力，将其引导向手腕处……
那发着光的复杂花纹，与灵力相触即隐现……
它紧紧贴于自己的手腕之上……
——这根本就是不可能的！！！
姜妩瞪大眼，在心中不停否认眼前的事实。
这、这也可能不是结契……
她在心中另行辩解，但她知道，这只是自欺欺人罢了。
那花纹……没错，就是劫世中她和白奚的结契。
老天爷在逗她么……？
白奚已死，她本应在白奚死后的七天内因结契的存在而随他而去……
但他们本不是一个世间的人，她很快离开了，结契自然不可能继续存在，也更不可能生效……
可白奚就是苍寻意。
一个声音自她脑海响起。
她皱眉。
……可是又如何？
若这样的结契在离开劫世后都有效的话，那苍寻意得身负多少个结契？！
他可经历过一千个劫世！！
思及此，姜妩觉得自己的想法真是荒唐至极，她安慰自己，还是之后找个机会问问尹青……
笃笃笃。
平静的敲门声姜妩很熟悉了，是苍寻意。
苍寻意带了些吃食和汤药进屋，却见姜妩的脸色与前两天相比更加苍白了。他对她的恢复状态感到疑惑，然后便注意到了她裙摆边细微的脏污。
苍寻意皱眉不满：“……你出去了？”
“嗯……稍微去街上走动了一下，”姜妩轻松道：“总是闷着心情也好不起来。”
苍寻意坐到姜妩身边，轻抚她的脸：“……你身体未好，下次要出门便叫我陪你去。”
姜妩扯开话题：“对了，你之前提到待我身体状况好些，便带我去看安儿的？……”
苍寻意望着姜妩仍有些泛白的脸：“你的情况……依我看现在还不太行。”
姜妩脸上带着恳求：“已经恢复不少了，带我去好不好，带我去……”
见苍寻意有些无动于衷，姜妩急切地摇晃他，依稀有一丝哭腔。
苍寻意微微叹气，去看她弟弟又是何难事，他只是担心她的精神……
“……真的好得差不多了，求你带我去……”
……但他实在看不得她这样。
苍寻意终是带她来了。
一阵扭曲与熟悉的晕眩拉拽过后，姜妩看到了之前那个空旷的树林。之前不待她细想，但她现在头脑清醒得多，自然是反应过来了……
“你怎么也会幻境之术……？”她不置可否地问他。
“你总是在问这些理所当然的问题。”苍寻意无奈，微笑看她：
“……我就是白奚啊，你忘了吗？”
答案是这么理所当然，姜妩顿了一下，随即心中懊恼自责，总是在纠结于这些莫名其妙的问题。
莹绿色的石棺就在不远处，其内可以隐约看到一个黑影。苍寻意示意姜安就在石棺内。姜妩不解，他解释道这石棺的矿石可以保存尸身不至腐朽。
姜妩上前，隔着那厚厚的石棺盖看见了姜安的尸身，全身焦黑如煤炭，只能辨得人形……
她忍不及，捂住嘴痛哭起来……
安儿是犯了什么滔天之罪，死后也要被伤害至此……
苍寻意上前搂住姜妩，后者靠着他，失声痛哭。
他一语不发，任她如此。
空旷寂寥的林间，他紧紧拥着她，仿佛是最后的依靠。
……
不知过了多久，苍寻意感到怀中的姜妩渐渐平静下来。
“……好些了吗？”
“……嗯。”
拉开与苍寻意的距离，姜妩知道自己又将他的衣袍毁得不成样子，她有些歉意。
接着她转向石棺，表情隐忍而悲伤，口中低喃道：
“……是我没用，当年姜乐初杀了安儿后将他带走，不知所踪……
我找不到他们，才至使安儿死后尸身在外漂泊了这么多年……”
她眼角的泪又忍不住滑落：
“……安儿终于可以安息了。”
她抬头看向苍寻意：“……我想求你一件事。”
“你说。”
“安儿他向往大城，但始终没去得了……”她悲伤哂笑：“我想在大城附近为他找一处地方安葬……”
“能否先将他安置在你的幻境……途中颠簸漫长，我不希望他再受苦了……”
苍寻意点头：“我定然护他周全。”
“……所以你是要和我回大城了？”
“不，”姜妩摇头轻答：“如今安儿已找到，我更应去找姐姐。”
“……让姐姐也可以见他最后一面。”
苍寻意未出声，如此情境下他也不想与姜妩多说回大城之事。
沉默半晌，他最后只淡淡道：“你要去找姐姐，我陪你去便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