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决裂
“——白奚小心！”
姜妩惊呼。
攀于陡峭山崖上的白奚却轻松地借着山石缝中长出的树枝，不急不慢地跃然而下。
“…吓死我了。”姜妩平复心绪，虽然她知道白奚攀爬得并不算很高，但只怕他一个没抓牢……
白奚将刚才于山崖上采摘的花朵去除多余的叶片，穿插在姜妩的发间。
那花朵重瓣，青绿尖，白瓣，香气清新怡人。
配阿妩的淡金发很合适。白奚心里想着，轻轻捋顺姜妩鬓边的散发：“走吧。”
“？”姜妩不解：“这就回去了吗？”
“嗯。花朵很快就会谢了。我想把它们记录下来，以后可以在我们的幻境里再现。”
姜妩看着手中刚才两人一路采摘的纷繁花朵，不明白白奚要如何将它们记录下来。
……原来如此。
姜妩站在白奚的身后，透过他的肩看他用笔墨将面前的花朵描摹下来。
“……原来白奚你会像人类那般画画的吗？”姜妩惊叹：“画得好像，好有神韵……”
姜妩昨天还在奇怪白奚让她去街市的时候带一些纸墨笔砚回来，原来是真的要用到。
只是……姜妩忍不住地“噗嗤”笑出声。
哪有正经妖会琢磨这玩意儿。
白奚微微皱眉，执笔转身：“……不像是吗？”
姜妩摇摇头，上前将画质拿在手上细瞧：“虽然简单，上面的两朵花却气韵生动……我怎么不知道你还会作画？”
白奚摇头：“…我不会。我只是很想将它们记下，以后可用。今天也是第一次碰纸笔。”
姜妩惊讶，看来白奚这是天赋加成。
搞得她也有些好奇了，拿了一张未动的纸开始在上面照猫画虎起来……
面前那花的朵瓣看着也不难啊，为何她这一笔下去不仅画不出那形，而且连墨线都是歪扭的……
几笔下去，面前画纸上多出的不知是什么，但绝对不是花朵……
姜妩只感脸上发热，她有些尴尬，白奚不知看没看到自己画的……
她迅速一扔笔，将画纸揉成一团，只是立马便被对方拿了去。
姜妩要抢，可白奚早已不是以前与她身高相近的少年了。他轻松躲过姜妩的够拽，白奚打开纸团，愣了愣，然后笑出了声。
“有……有什么好笑的，”姜妩恼：“正经妖才不学人类。”
“嗯，这画上的看着似花非花，还是阿妩你更有境界。收藏了。”
“白奚——！！！”姜妩脸通红，也不知是羞的还是气的，最终都未将画成功抢过来。
姜妩就这样在白奚身旁坐着看他作画。
画者细思下笔，姜妩撑着头却有些困了。
微风拂面，花草的香气铺面而来，未时的阳光又暖暖的。
现在这样真好……
姜妩看看画，再看看白奚。
他好认真，姜妩想，白奚做事都这么认真的吗……
她的思绪开始飘忽起来。
在白奚离开的那段日子，她想了很多。
纵使乔朱与她说过，她在劫世外也是只有些本事的九尾。
可在这劫世内，她如此渺小。
这里的一切，她都改变不了。
包括白奚的结局。
……以后我还会记得白奚吗？
想到这里，姜妩愣了愣，只感鼻子有些酸涩，眼角忽地有些泪花。
她不想让白奚瞅见。
于是她松开撑起头的手，慢慢趴在了桌上。
白奚他……
会消失的……
我离开这劫世之后……
与他的记忆会越来越模糊……
……也许很久之后就……
会全都忘了……
姜妩知道自己不该细想下去，但越是这么约束自己，却越不能控制……
眼泪终是不受控制地侧流下来，姜妩也没有抬手去擦。她只是继续趴着，胡思乱想着，慢慢睡去……
……
白奚将采摘的多种花的形貌都描绘了一遍，虽然并不那么满意，但已足够他之后在幻境中再现它们了。
一旁姜妩趴着，呼吸声均匀。
……睡着了？
白奚嘴角微勾，放下笔，将姜妩扶正并横抱起。
在看到姜妩的睡颜时他轻皱起眉：……哭过了？
他稳稳将对方抱进屋轻放于床上，替她盖好被子。
……为什么哭？
有时候真的不能理解阿妩呢……
白奚替姜妩拭去泪痕，轻轻将她鬓角的碎发理顺。
之前离开姜妩后，他多次想到姜妩对自己的质问……
因为尹青和乔朱，他是对姜妩又不能完全信任了，但是姜妩……
她与他一路走来，关心他照顾他，却并不是假的……
至于那两人要毒害自己以及关于苍寻意的真相……
白奚淡淡地想道，他会知道的。
在他们两人死在他手里之前，他会将一切都弄清楚的。
然后他便会和阿妩，好好生活下去。
白奚这么想着，起身在姜妩的额头、鼻尖和嘴唇上，都缓缓印下了一吻。
风和日丽，姜妩从街市带了些药材和吃食回来，心情轻松惬意。
她上次去镇上药师那儿带回了些有助新生类的草药，效果好像都还不错，今天又兑买了些准备带回去。
快六个月了，白奚新生的皮肤几乎都已新长，只是比较娇嫩和脆弱，所以仍用纱布裹着以防触碰。
离两人居住的小屋还有些距离，姜妩注意到不远处的灌木丛中似乎有个熟悉的人影在看着自己。
她眯眼看那人，觉得好像是尹青。
“尹青？！是不是尹青？”姜妩急忙喊道。
对方闻言转身就跑。
姜妩追上去，林间灌木杂草丛生，两人速度都快不起来。但她总觉得对方没有真的想逃走，两人间的距离保证她刚好可以追上。
你追我赶了一段，姜妩有些疲累，她停下观察起四周……
自己似乎跟着那人来到了这片树林中不曾踏及的地方。
前方被追赶的人影也不再继续跑，反而向姜妩方向走了近来。
姜妩警惕，做好防御准备。那人慢慢从树荫下走出——
确是尹青。
姜妩这才放松下来，不解道：“…真的是你啊尹青。我喊你的时候你干嘛转身就跑啊？”
“……因为我不太确定刚才那边安不安全。”
“…安全？”姜妩疑惑看他：“我和白奚一直住那块啊？没什么危险？”
“我有些话想单独和你说。这附近是我和阿朱平时进入劫世的进出口，可能安全一些。”
未待姜妩再发问，尹青直进入主题：
“阿朱来送药之后就没再回来过。”
“……什么？！”姜妩吃惊：“没回来是指……”
“她没有再回过劫世外。”尹青从姜妩的反应判断她应该是不知此事：“你多久没见过她了？”
“两个月左右吧……我想应该有。”姜妩也开始担心：“我以为她回去之后在助你，也忙得没法来看我们了。”
“……与劫世外的两天多对上了。”尹青皱眉沉思。
“可朱儿在劫世里也无事可做啊，她会去哪儿？”姜妩开始思考起在这劫世中乔朱可能去的地方：
“……原本的村庄？好像也不太可能……”
“白奚如何了？”尹青突然这么问了一句。
“白奚？”姜妩一愣：“他的形貌基本都恢复了，本来我们想等你们一起来再好好道谢的……”
“……”
……他果然没死，尹青心中不好的预感越来越强。
“……阿朱应该是出事了。”尹青眉头皱得更紧，其实心中有些数，乔朱的失踪很大可能与他对白奚下毒的事有关……
“！？”
“阿朱来送药的那天他有什么奇怪的地方吗？我指白奚——”
“白奚？”姜妩跟不上尹青突转的话锋：“他……那天……”
姜妩微微瞪大眼，回忆起了白奚那天晚上所做的事，也是引发两人之后矛盾的元凶——
“…当晚我看到他去河边……然后把朱儿带来的药包全丢到河中了……”
——！！
姜妩说着说着，一种不好的预感突然闪现脑中。
她看向尹青，对方一言不发，神色是从未见过的严肃。
姜妩意识到自己的预感也许是对的，试探问道：
“……难道朱儿的失踪真的是和白奚有关？”
尹青盯着面前的姜妩，没有任何表示，但她却似乎能从他的眼神中读出某种决绝的意味——
“是与我有关。”
熟悉的声音从两人侧边的不远处传来。
尹青心中惊道不好，刚跑出两步，一道灵力化成的结界屏障便迅速将他限制了起来。
“…白奚？”看到被困住的尹青姜妩反应过来：“你这是在做什么？！”
“阿妩，是时候带你看看这两人的真面目了。”
白奚语气淡漠，然后抬手对着姜妩和尹青的方向划了一道圈。
二人不明所以，只感到霎时间一阵天旋地转……
当扭曲的眩晕感逐渐消停后，姜妩和尹青睁眼再看白奚，却发现他身后的树上绑着两个人。
“——朱儿!”
“——阿朱！”
两人同时辨出其中一人是乔朱。
“阿青……姐姐……”乔朱被困数十天，看上去非常虚弱，气若游丝。
尹青不忍，双手紧紧握拳，重重敲击着困住他的结界，冲白奚喊道：
“放了她！和她没有关系!！全部都是我的主意！！！”
“……这是在做什么？”姜妩不可置信地看向白奚：
“是你把她绑在这儿的？！”
“……”
“呃哈哈哈哈哈！”一阵嘶哑尖利的笑声从同样被绳子困住的另一人身上传来，姜妩和尹青才注意到她和飘来的那股恶臭。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女子很显然也很虚弱，笑了没多久便开始喘气：“哈……哈……姜妩你这贱人终于来送死啦！你会死得很——”
她脖子上的绳子开始剧烈伸缩。
仿佛已经不想再遭受那种痛苦，女子凄厉地尖叫起来：“我不说了！求求你！我不说了还不行么！！！”
女子脸上的烂肉皮肤虽还是恶心骇人，但已比之前恢复了许多，姜妩向前两步，辨认出了对方：
“……你是盘娇？你没有死？！”
“呸。”盘娇朝着姜妩的方向吐了口唾沫，却没敢再开口。
姜妩更加不明所以：
“白奚……？
你这究竟是在干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