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你奔赴（3）
徐日旸在让陈句句察觉自己的目光之前，走进办公室，他点开微信，搜到陈句句的微信昵称。
在对话框中快速打出字：你刚刚为什么笑？
鼠标悬浮在发送界面。
徐日旸凝视，却又一一删除。
他们现在这个情况了，没有必要。
陈句句抬头，只来得及徐日旸离开的背影。这时候电脑微信端右下角闪烁两下。
陈句句点开。
邹博：句句，周四下班有时间不？
是她研究生时期的师兄。
陈句句不正面回答，只问：有什么事吗？
邹博：咱们院里面师兄弟姐妹们聚餐。正好听说你也找到工作了。我们一起吃顿怎么办。王英刘珂也来，你问问白冬来不来？有时间尽量来，咱们师兄弟姐妹们，得互帮互助。
陈句句回复：好。
她给白冬发微信：刚刚邹博问后天晚上有没有时间一块儿吃饭，师兄弟姐妹团建。
白冬：去呀，干嘛不去，我又没事做。跟他说算我一个。
白冬：你跟我一块去吧？
既然是聚餐，陈句句回复：好。
陈句句回复邹博：我跟白冬一块去。
邹博：那可说好了啊，不见不散。
陈句句在大学的时候没谈过恋爱，因为那时候她还没有脱离高中的习惯，那就是每天主要任务还是学习，加上她家里情况不好，所以不仅想拿普通的奖学金，还想拿国家奖学金。
大二就去帮研究生师兄师姐做实验，提前积累经验。
也不知道是天生对感情迟钝，大四快毕业那会儿，班上有俩个男生跟她敬酒，说追过她，但她没回应。
陈句句茫然，她怎么不知道？
班上一个大学四年谈过七八个男朋友的女生就笑她，说：陈句句，你恋爱经验太少了，简直就是闷头读书。
陈句句发现也是。
来了大城市的大学，脱离了小城市就发现人跟人完全不一样。
她是小城市普通人家出身，所有东西都要为了高考让步，哪想到很多大城市高中生的生活简直多姿多彩，他们有课外活动，老师家长也不反对他们谈恋爱，还都有自己的特长和兴趣爱好，最后还能考上好的大学。
徐日旸说得对，她确实没见过世面。
到了读研究生，她终于也有那么些心思。
李芬偶尔跟她打电话也会问她有没有男朋友。陈句句第一次发现，原来网上说的是真的，高中的时候不让谈恋爱（虽然她妈妈没算怎么反对），大学毕业没多久就会催促结婚。
陈句句刚读研究生，邹博就对她十分热情和照顾。
她也考虑过要不要发展。
可不知道为什么，她不太想跟他出去吃饭，也不想出去看电影，也不太想聊天，甚至每次他一发微信来或者做实验要碰上，她就压力很大。
幸好没过多久，邹博就毕业了。
他们五个同院的师兄姐弟妹们聚餐，吃的是火锅，热气蒸腾的，邹博就坐在她和白冬对面，时不时看向她。
聊天话题也无非是工作，待遇，买房之类。
到了九点，聚餐结束，王英的男朋友来接她走。
刘珂说：“白冬，你之前不是说要去参观下我们公司吗？你什么时候有时间我带你过去看看。”
“那现在啊我就有时间，你带我过去，可以不？”
“行啊。”
白冬推椅子进去，“我跟刘珂就走了，邹师兄帮我送句句回去吧。”
邹博笑：“那应该的。”
陈句句低声对白冬：“你别这样。”他们很明显在撮合她和邹博。
“你试试又不会怎么样。”白冬凑到她耳边，“邹师兄人挺好的。先接触接触。”拍拍她肩膀以示安慰。
火锅店离不算近，本来可以打车过去，两个人走出门口，邹博说：“刚吃多了，想消消食，要不走走吧。”
陈句句猜到他有话要说。
两个人走了一段路，路边是草丛，有着蛐蛐的叫声。
邹博双手插兜，说了些他自己以后在这个城市的工作和买房规划。
可陈句句不知道为什么一直在走神，她目光扫到他下巴处的痘印，还有衣服略微有些皱的痕迹，像是洗过后没有晾平整。
邹博进入了国家级科研单位，父母还是当地基层公务员，性格也算好相处，整体条件来说，这些瑕疵简直微不足道，可此时此刻，她就只能关注到这些瑕疵。
“句句，我一直是对你挺有好感的，我觉得你也不是感觉不到。现在大家都在同一个城市，有个人互相照顾，知冷知热挺好的，你说呢。”
邹博说着说着，有个手伸出来牵她的动作，陈句句简直预判，反应迅速，抢在他之前把手自然地背在身后。
心惊肉跳。
与此同时，一柱车的远光灯从不远处的街道那边直直打来，把他们两人照得透亮。
邹博：“谁用远光灯照人？！”
对方关了。
邹博像是不想破坏气氛，他停下，转过身，继续刚刚的话题对陈句句说：“我觉得我的意思已经表达得很直白了，你要不要考虑一下？”
他说着又有个像是想揽住陈句句肩膀的动作。
远光灯再次直直照了过来，一动不动，简直像刻意捉弄他们一样。
邹博真有点生气：“这什么人啊，这么没素质！”
陈句句她往远光灯的来处看了眼，车就停在路边，没有开远光灯行驶的必要，车窗内有个模糊的人影轮廓而已。
稍后不久，远光灯再次关灭。
陈句句视线收回来，朝着邹博摇了摇头。
邹博问：“你真的不考虑一下？”
陈句句平常不喜欢得罪人，所以也不会说很明确地说，但这次她直接说：“不考虑。”
邹博沉默一阵，他指了指：“我是继续送你回去，还是？”
陈句句说：“你先回去吧。我自己回去就行。”
邹博直接就走了。
陈句句想，白冬说得是对的，不喜欢的人接触她一定是会拒绝，下意识隐性的抗拒以及被逼到最后直白地拒绝。甚至在过程中，她会刻意找对方任何一个不显眼的缺点来给自己找理由。
陈句句走向那辆车，车里面都没开灯，漆黑的，她敲敲车窗。
对方摇下车窗。
果然是他。
“以后别拿远光灯照人了。”陈句句弯腰认真地说。
简直让徐日旸瞬间幻视，之前在徐家园那会儿，她也总这样站在车边，眉头微蹙叮嘱他不要无证驾驶。
顿了顿，陈句句完了弯耳边的发问：“现在有点晚了，不好打车，你方便的话，能不能送我回去。”
徐日旸没说话，但按开车内灯，同时，解开了车门锁。
陈句句绕过去坐在副驾驶位，她系上安全带，见徐日旸用车内的导航快速搜了下去陈句句小区的路线。显然他不经常来这边：“你怎么会在这？”
“路过。”
“……”
车往导航方向开：“主路拥堵，为您规划一条新的路线。”
陈句句问：“徐奶奶怎么样？”
“她前几年——”
徐日旸突然停下来。
陈句句本来在看窗外滑过的夜景，她也没来过这边有点偏僻的样子，听到这停顿，转过头，下意识心脏提起。
不会吧？
“——生了一场病。后来好了。”他轻描淡写地补上。
她松口气：“吓我一跳。”
徐日旸从后视镜里瞥她，笑了一下。
胆小鬼。
笑意又转瞬即逝。
这火锅店挺偏僻的，很多人不多路灯也暗的路，昏暗在车灯前一处处消散。
“既然在意我奶奶，为什么不自己去看？”
“我不知道该怎么面对她。”陈句句答。
之前离别时徐日旸说，她每个寒暑假都会去看他奶奶，可至此之后的每一个寒暑假她都没去过。
越久没去，就越不敢去。
“楚杨呢。”徐日旸又问
陈句句微不可闻地叹了口气，她没想过时至今日徐日旸居然还在介意楚杨：“他在北京。他妈妈做手术成功了，不过据说复发率很高。所以他就读了医科。在医科大。现在还在读吧？我也好久没跟他联系了。”
“当初也算我对不起他。”
陈句句第一次听到徐日旸道歉，她刚想说什么，车猛地一停，像是急刹车，外面有个人影倒下去。
撞到人了？
陈句句正要解开安全带去看，徐日旸连忙扭头，喝止她：“你别下去。”
说完他自己打开车门下车。
陈句句凑到徐日旸那边的驾驶座位窗边看，听了会儿，原来是个五十多岁的老人家骑自行车路过徐日旸左车道，摔了一跤，说是徐日旸撞到了他，伤了腿，要赔钱。
“你这起码给我2000块医药费吧。”那个老人家坐在地上用力拍打了一下徐日旸车身，“你看你把我自行车也弄倒了，我人也弄伤了。你这这么好的车，你这有钱人，你不给我这老人家治疗费。”
“最低多少。”
“最低2000。我要是进医院你就不止这个数了。我也不想麻烦的。”
“500。”
徐日旸拿出手机：“500，我现在给你扫，不要的话，我现在直接送你去医院检查。我不怕麻烦。”
那个人起身拿出手机扫码。
徐日旸回来系上安全带，迅速驱车离开。
陈句句问：“碰瓷？”
“嗯。”
“那为什么给他钱？”这不是助长这种风气吗？
“一，我没时间跟他耗，我的时间比他珍贵；真要算起来，他光是刮花我的车身，都不止赔我500，二，他做的是高风险低收益的事情，这里路这么窄灯也不亮，万一有一天真出事了，他后悔是来不及的。三，这里偏僻，说不定是人都互相认识，硬碰没好处。”
陈句句定定看他：徐日旸理性了好多。要是以前他一定会直接报警，跟对方较真一下。
然而下一秒他就问：“刚跟你逛马路的是你男朋友？”
“不是。研究生时期的师兄。”
“幸亏不是，长挺丑。”
“……”
本性好像又出来了。
车开到了陈句句楼下，陈句句本来要下车，临时又想起来什么：“你住哪？”
“怎么，你要跟你老板套近乎？”虽然这样说，徐日旸还是报了自己的地址，“诚悦金阁14栋。”
“好。”陈句句打开车门下去，转身，弯腰朝向车窗内，挥挥手，“明天见。”
徐日旸目送她上楼。
明天见。
原来还可以明天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