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族地界秩序井然，人来人往，络绎不绝。

商黎护在她左右，将外人挡在一臂之外，时刻保持警惕，引周围人侧目。

龙蘅拽下他的手，安抚他:“没关系。”他们出来游玩，自然要融入魔族，何况现在是同行出游，不用太紧张。

商黎紧绷着脸，吓退不少魔族，龙蘅抬眼留意到一处面具摊，灵光一现。

扫过玲琅满目的面具，犹豫不决，纠结哪个面具更适合商黎。

摊贩看到她纠结的神情，默认她在为自己挑选，推荐摊位中心的金色面具:“这是落城最受欢迎的面具，姑娘戴上一定是最美的魔女。”这套说词早已烂熟于心。

龙蘅目光停留在他介绍的面具上，是一个镂空的星月面具，工艺精湛，美轮美奂，试着戴在脸上，歪头问:“好看吗？”

商黎不咸不淡道:“嗯。”

龙蘅纳闷，就一个字？“给他也选一个。”她倒要看看商黎戴上面具会是什么模样？

摊贩拿起一个珍珠白半面，面具上镌刻金色曼陀罗花，花朵盛开，活灵活现，在龙蘅决定要买下面具的时候，商黎已付好灵石。

摊贩双眼放光，咧着嘴笑，小公子出手可真阔绰。

龙蘅试图给他戴，商黎木然地接过来自己戴上，动作一气呵成，心如止水。

龙蘅轻叹一声，接着给自己戴上，商黎反而伸出手为她调整面具。

他微微弯腰，耐心调整好位置，不想破坏侍女为她量身打造的魔女发型，龙蘅抬眸，撞入他如幽潭一般的眼睛，仿佛盛满星河，令人沦陷。

商黎伸手在她眼前晃了晃，“族长，不舒服吗？”他准备把面具摘下来。

龙蘅制止他，冷不丁地冒出一句话:“商黎，你想不想学狐族的媚术？”

“？”商黎呆呆地看着她，媚术？他适合吗？如果族长需要，他愿意去学。

“我是在夸你眼睛生的好看。”笑了笑，提着裙摆涌入人群中。

商黎无奈轻笑，紧随其后，心里暗暗道，那是族长没有留意过自己的眼睛，她的眼睛胜过自己千百倍。

有面具遮掩，没有方才的冷硬，气氛变得轻松许多。

龙蘅被前方热闹喧天的戏台吸引，拽着商黎挤进去凑热闹，观察到周围人都戴着相同的面具时，她终于理解摊贩所说，这是在落城最受欢迎的面具。

听到台上一声“阿蘅”，龙蘅顿住，嘀咕一句：“她也叫阿蘅吗？”是同一个字吗？

身旁的人诧异道:“姑娘不知道？”

龙蘅摇摇头。

“外乡人？”戏文在落城传颂千百年，早已深入人心，无人不知。

难得碰到外乡人，她耐心解释:“姑娘戴的面具就是依照戏文女主所画，这个戏文讲的是扶光上神的故事。”

龙蘅好奇，“扶光上神？”她是谁？从未听说过？

她更纳闷了，说出上神名号，小姑娘竟然还不认识？扶光上神可是神界赫赫威名的神君，她的故事，三天三夜都讲不完。

魔族上下打量一番，“姑娘莫非是仙族的人？”听闻神界降下神罚后，仙族便不能提及上神名讳，只有魔族不忌讳，依旧在歌颂她的光辉事迹。

还没等龙蘅回答，商黎保护她离开，现在还不能暴露族长身份。

跑什么？不了解的话，可以听她一一道来，她对上神的故事可谓是如数家珍，绝对不比戏班子讲的差，好不容易等到一个不知道上神故事的外乡人，扼腕叹息，刚才应该留下她。

行色匆匆，不小心撞到一个戴着面具的男子，龙蘅开口道歉:“对不住。”

抬头的一刹那，男子讷讷说:“阿蘅。”眼睛蓦然睁开，不敢相信眼前发生的这一切。

龙蘅顿住，心想他应该是认错人了，没有停留从他身边擦肩而过，男子急忙调头跟上，好不容易挤出来，却寻不到她的身影。

守在外围的侍卫全都围过来:“殿下，您在找什么？”

“有没有看到一个穿着红衣服，戴着上神面具的女子？”

放眼望去，市集多的是红衣女子，更别说戴上神面具的女子，更是数不胜数，侍卫们苦涩地摇摇头。

纵使过去千百年，他也绝不会认错那双眼睛，天下只她一人拥有充满灵气双眼，她一定是自己找的人。

按照记忆里的样子画出她的画像，派侍卫搜查落城。

回客栈的路上，冷冷清清，只有三两行人，龙蘅摘下自己的面具，还是忍不住好奇，“商黎，你知道扶光上神吗？”听着似乎是个很厉害的人。

“不知道。”他一生中只有训练，对外界的消息知之甚少。

梵天忙于整理名册，耳边突然传来一声尖叫，吓他一激灵，原来是凌少主在找族长，他走出房间，想问，发生什么事了？

“阿蘅，阿蘅。”每个角落都翻遍了，还是没有看到她的身影。

“你们族长去哪儿了？”

梵天摇头，他不知道。

凌渊叉腰，一定是趁自己不注意，偷偷溜出去玩了，忧心忡忡，“人生地不熟的，也不知会我们一声，被人掳走可怎么办？”

梵天小声说:“商统领在。”

族长不是孤身一人，猜测他们只是出去打探消息，应该不要紧，攥紧手中的名册，无心整理，默默守在门口等他们回来。

凌渊坐在台阶上，撑着下颌，左顾右盼。

颜汐走出来:“喂，她可是龙蘅。”用不着为她担心，谁都有可能被掳走，她不可能。

凌渊提醒她:“龙蘅怎么了？别忘了，她比你小。”别以为阿蘅妹妹总是冲在前，就忘了她还是一个孩子，身上尽显大家长的风范。

颜汐哑口无言。

终于看到两人的身影，凌渊一个箭步冲上前，围着她转了一圈，“阿蘅。”难掩眼中的担忧，看到她没事，悄然松了一口气。

还是第一次看到族长的魔女装扮，让他眼前一亮。

凌渊攥紧她的手，龙蘅微蹙眉头，没出声阻止，边走边说:“梵天，你知道扶光上神吗？”他来往魔界，想必知道一二。

梵天看清她手中的上神面具，落城流传的故事几乎都是关于上神的传说，族长去市集一定听到了不少事。

“嗯，她是一个很厉害的女上神，族长听说过罪仙塔吗？”

他们不约而同地摇摇头，罪仙塔，那是什么地方？

梵天为她倒上一盏茶，娓娓道来:“罪仙塔起初关押着走火入魔的神仙，随着时间推移，塔里还关押着其他为祸人间的妖魔，有典籍记载，上一任妖王曾被关入塔中。”

凌渊:“父亲说，上任妖王战力远超现任妖王。”一度力压仙族，是一方枭雄。

“不错，妖王便是扶光上神亲手送进塔里思过，她同朱雀族、龙族、白虎族先辈一起守护罪仙塔，惩恶扬善，扫除奸邪。”

虽然没亲眼所见，但一听到关于他们跌宕起伏的故事时，足以令人热血澎湃。

颜汐露出崇拜的眼神，“好厉害。”竟然亲手抓了妖王。

梵天惋惜:“可惜……她陨落了？”

众人愕然:“陨落！”

如此厉害的神君也会陨落吗？

“罪仙塔禁制松动，扶光上神捉拿妖邪途中，斩杀孟章神君，连伤陵光和无忧神君，受神界责罚，贬为罪仙，关入罪仙塔中，如今过去千年，早已消散于世间。”当真是可惜，凭她的成就，或许能成为下一任神尊，统领神界。

“孟章？”心中划过一股电流，龙蘅不自觉地捂住胸口。

“孟章神君是龙族先辈，扶光上神未出世前，他是神界公认的天赋第一人，是龙族的骄傲，一场大战，死在上神手中，所以这也是龙渊很少提及的原因，小辈们几乎不知道他们之间的故事，我也是因为走商的原因，才知晓其中隐秘。”

他们崇拜神君，但不能公然表态支持神君，否则是对龙族的大不敬。

族人:“传闻魔族太子曾见过上神真容，他是上神的仰慕者，这也是魔族从不避讳提起上神的原因。”他在背后推波助澜，不想世人忘记上神，还为她设立了庙宇。

凌渊:“太子？”他见过一次魔族太子，性情古怪，一生痴迷于练功，猜测是英雄惜英雄。

族人感叹道:“有人说，他和上神比试惜败，惨败才对，否则太子也不会念念不忘，”他可是魔族太子，极重颜面。

梵天:“没人知道她真正的姓氏，所以戏文里唤她的字，很巧的是，她和您是同一个字。”

族人立马点头，这个字还是从魔界传出来的，想必是出自于太子口中，渐渐广为流传。

凌渊恍然大悟:“不怪妖族恨你，上一代妖王从罪仙塔出来后，疯疯傻傻，没过几年就离开人世，这才把位置交给现任妖王，你们两个人，灭了妖族两次。”得意洋洋地竖起两根手指。

龙蘅瞪他一眼，很好笑吗？

凌渊环顾四周，只他一人在笑，默默闭上嘴巴，灭妖族难免想起伤心事，确实不好笑。

凌渊清了清嗓子，好奇道:“她不仅活捉妖王，还连伤咱们两族再加上一个白虎族的天才，世上真的有这样的人存在吗？”她一个人单挑，是否言过其实？

若把阿蘅比作孟章神君，打她一人都够呛，更别说打三个。

梵天:“神罚是事实。”如果没有这般实力，为何贬为罪仙？

龙蘅疑惑:“她为什么打伤同袍？”一起并肩作战的同袍，说杀就杀了？

心里不免拿商黎做对比，发现自己根本下不了手。

商黎明白她眼神中的犹豫，用仅有他们两个能听见的传心术告诉她:“族长放心，商黎永远不会背叛您。”

龙蘅莞尔一笑，是她多想了。

凌渊瘪嘴，两人又背着他说悄悄话。

梵天摊手，他们如何得知，如今人已身死道消，谁还会去替她深究。

深夜，龙蘅熟睡时，胸口的龙鳞隐隐泛着青色光芒。

清晨被小院的喧闹声吵醒，她伸手搭在额前，神情恍惚，“商黎。”

“族长，魔族在找一位姑娘。”

姑娘？哪个姑娘？大清早的找什么姑娘？龙蘅生气地背过身去，掀起被子蒙在头上，扰她清梦。

龙族长醒了？魔族统领急忙走上前:“殿下，王上有请，两日后邀您进宫一叙。”呈上请帖。

商黎替她接过来，门内的人始终没有回应。

统领忐忑不安，“殿……殿下？”

请殿下赴宴才是正事，他们只是顺手帮太子寻找画像里的姑娘，客栈里除了落城的魔女，只剩下龙族和颜小姐。

颜小姐他们已经见过，不是画像里的女子，至于龙族长？未见真容。

他们不敢闯进房间，只能一直候在小院里，她不仅是龙族的族长，还是天帝之女，他们承担不起得罪她的后果，“魔族会派人相迎，静待族长应约。”

长久的静默后，终于听到她说:“知道了。”

得到她的回应，统领放心离开。

龙蘅无奈披上外袍出来，“姑娘？”一脸困倦，什么姑娘这么重要？

商黎回答:“不在我们这里。”

梵天同样觉得纳闷:“不知道他们大动干戈的找谁，反正不是咱们龙族的人。”颜小姐算得上姑娘，族长还是小孩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