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滴——滴——"心电监护仪的电子音在寂静的病房里有规律地响着。苏芮猛地睁开眼，刺鼻的消毒水味立刻灌入鼻腔。她下意识摸向自己的胸口——那里光滑平整，没有任何疤痕。

"你醒了？"一个温和的女声从身侧传来。

苏芮转过头，看见一位戴着金丝眼镜的女医生正低头记录着什么。阳光从窗帘缝隙透进来，在她白大褂的胸牌上跳跃：【神经外科主任医师白璃】。

"我这是......"苏芮的声音嘶哑得不像自己的，喉咙里像是塞了一把沙子。

"昏迷了三天。"白璃放下病历本，倒了杯温水递给她，"车祸造成的轻微脑震荡，不过现在已经没事了。"

车祸？苏芮的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杯壁。窗外传来阵阵蝉鸣，那声音让她太阳穴突突直跳。

"记得发生了什么吗？"白璃在床边的椅子上坐下，钢笔在指间灵活地转动。

苏芮闭上眼睛，破碎的画面在脑海中闪回：刺眼的车灯、尖锐的刹车声、还有......一面青铜镜？

"我好像......做了一个很长的梦。"她迟疑地说。

白璃的笔尖顿了一下，"什么样的梦？"

"我梦见自己是文物修复师，还有你......"苏芮突然停住，因为她看见白璃无名指上的玉戒指——和梦中一模一样。

白璃顺着她的视线看向自己的手，嘴角微微上扬："这是我祖母留下的。"

"在梦里，这枚戒指能......"苏芮的话戛然而止，因为她发现病房的门不知何时关上了，而窗外的蝉鸣声突然消失。

白璃的表情变得严肃起来："能什么？"

"能打开一扇门。"苏芮听见自己说，声音陌生得可怕，"一扇青铜门。"

空气突然凝固。白璃缓缓摘下眼镜，苏芮这才注意到她的眼睛在阴影中泛着诡异的暗红色。

"看来记忆清洗不够彻底。"白璃叹了口气，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小巧的遥控器，"你知道这三天我们给你做了多少次脑部扫描吗？"

苏芮的血液瞬间凝固。这不是医院。病床对面的墙上挂着的不是装饰画，而是一面双面镜。她突然意识到，自己可能从未真正醒来。

"你是谁？"苏芮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手指悄悄攥紧了被单。

"这要看你问的是哪个'我'。"白璃——或者说穿着白大褂的女人——站起身，走到窗前拉紧窗帘，"是你在实验室的同事？是你梦里的厉鬼新娘？还是......"

她突然转身，暗红的瞳孔在昏暗的房间里发着微光："你女儿的母亲？"

这句话像一记重锤砸在苏芮胸口。破碎的记忆碎片突然重组：不是车祸，是实验室爆炸；不是昏迷，是意识上传失败；而眼前这个人......

"林媛？"苏芮脱口而出。

白璃——林媛的表情扭曲了一瞬："看来记忆恢复得比预期快。"她按下遥控器，病房的墙壁突然变得透明，露出外面庞大的实验室，"欢迎回到现实，苏博士。"

窗外是令人窒息的景象：数百个培养舱整齐排列，每个舱里都漂浮着一个"白璃"。而在实验室中央的控制台上，静静躺着一面熟悉的青铜镜。

"你知道最讽刺的是什么吗？"林媛的声音突然变得轻柔，"你亲手设计的意识牢笼，最后困住的是你自己。"

苏芮的视线落在床头的病历卡上，上面的日期赫然是【2026年7月16日】——和梦中完全一致。

"蝉鸣停止了。"林媛突然说。

确实，窗外的蝉鸣不知何时完全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某种低频的嗡嗡声。苏芮感到一阵眩晕，眼前的场景开始扭曲。

"这是最后的记忆校验。"林媛的身影开始模糊，"如果你能听见这句话，说明意识传输已经......"

声音戛然而止。苏芮发现自己站在博物馆的文物修复室里，手中拿着那面双鱼铜镜。窗外阳光明媚，蝉鸣如常。

"苏研究员？"熟悉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她转过身，看见白璃抱着档案夹站在门口，胸牌在阳光下闪闪发亮。

"你还好吗？"白璃关切地问，"你看起来像是见了鬼。"

苏芮低头看向铜镜，镜面映出的不是自己的脸，而是一个戴着青铜面具的小女孩。

"妈妈。"小女孩轻声说，"该醒了。"

铜镜"咣当"一声掉在地上，在安静的修复室里发出刺耳的声响。苏芮的指尖微微发抖，她盯着地上那面仍在微微震颤的铜镜——镜面朝上，清晰地映出天花板上的日光灯管，哪有什么小女孩？

"你脸色很差。"白璃快步走过来，档案夹随手放在工作台上，发出"啪"的轻响。她身上淡淡的消毒水味让苏芮恍惚了一瞬，这味道太像医院了。"要不要去休息室躺会儿？"

苏芮弯腰捡起铜镜，金属冰凉的触感让她稍稍回神："我没事，可能最近太累了。"她的目光不自觉地落在白璃的无名指上——那里空空如也，没有玉戒指。

"对了，这份修复报告需要你签字。"白璃翻开档案夹，纸张发出清脆的哗啦声，"特别是这个汉代铜镜的检测结果。"

苏芮接过钢笔时，注意到白璃的右手小指有一道细长的疤痕，像被什么锋利的东西划过。她的太阳穴突然刺痛，模糊的画面在脑海中闪现：

**手术刀划过皮肤，鲜血滴在青铜器上......**

**一个女人的尖叫声......**

**还有婴儿的啼哭......**

"苏芮？"白璃伸手在她眼前晃了晃，"你又在走神了。"

"抱歉。"苏芮摇摇头，强迫自己集中注意力。她低头看报告，却被检测结果那栏的数据惊住了："铜镜内部检测到生物组织？这怎么可能？"

白璃推了推眼镜，镜片反射着冷光："更奇怪的是，DNA检测显示，这些组织和你的基因相似度达到99.8%。"

窗外的蝉鸣突然变得尖锐起来，像某种警报。苏芮的手不自觉地抚上心口，那里隐隐作痛，仿佛真的有一道看不见的疤痕。

"还有更离奇的。"白璃的声音突然压低，她翻开报告最后一页，"X光显示，铜镜内部刻着一行小字。"

苏芮凑近看放大的X光片，那些细小的文字让她浑身发冷：

【苏琰生于甲申年七月初七卒于甲申年七月初七】

"这是我的......"苏芮的声音哽在喉咙里。

"你女儿的名字？"白璃平静地接话，仿佛在讨论天气。

苏芮猛地抬头："你怎么知道？我从来没有......"

话说到一半突然停住，因为她看见白璃的眼镜片上反射出的不是自己的脸，而是一个穿着红嫁衣的女人。那女人缓缓抬起手，指向修复室角落的监控摄像头——镜头里空空如也，根本没有人站在那里。

"你终于想起来了？"白璃的声音突然变了调，带着诡异的回声，"那天晚上在实验室，你亲手......"

刺耳的警报声突然响彻整个博物馆。苏芮回头看向窗外，天空不知何时变成了暗红色，远处的建筑正在像蜡一样融化。

"时间不多了。"白璃一把抓住她的手腕，力道大得惊人，"听我说，你现在同时在三个时空里醒来：2023年的医院、2026年的博物馆，还有......"

警报声变成了婴儿的啼哭。苏芮惊恐地发现白璃的脸正在融化，皮肤下露出金属光泽的机械结构。

"最原始的实验室。"机械白璃的声线变得冰冷，"你必须找到那个小女孩，在三个时空同时......"

修复室的门突然被撞开，一群穿着防护服的人冲了进来。为首的男子摘下头盔，露出馆长那张熟悉的脸。

"第730次实验终止。"馆长手里拿着一个类似遥控器的装置，"记忆清洗程序启动。"

苏芮本能地后退，后背抵上了工作台。她的手指碰到了什么冰凉的东西——是那把考古用的青铜匕首。

"别反抗了，苏博士。"馆长叹了口气，"你以为这些'觉醒'是偶然吗？是我们故意放出的漏洞，为了测试意识防火墙的......"

他的话没能说完。苏芮抓起青铜匕首刺向自己的手掌，鲜血喷涌而出的瞬间，整个场景像玻璃一样碎裂。

"找到镜子背面的......"机械白璃的声音渐渐远去，"......钥匙......"

黑暗。然后是刺眼的白光。

苏芮坐在实验室的主控台前，面前的屏幕上闪烁着红色警告：【意识溢出警报】。她的白大褂袖口沾着血迹，手里握着一枚玉戒指。

"妈妈？"稚嫩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苏芮转身，看见培养舱里的小女孩正隔着玻璃对她微笑，暗红色的瞳孔映出自己惨白的脸。

"这次你会带我走吗？"小女孩的手掌贴在玻璃上，掌心是一个鱼形纹章，"还是像前729次一样，按下清除键？"

监控屏幕突然切换，显示着另外两个场景：2023年的病房里，"自己"正挣扎着拔掉输液管；2026年的博物馆中，"白璃"捡起了地上的铜镜。

"三个时空的交汇点......"苏芮喃喃自语，她看向主控台上的倒计时：【00:01:30】。

小女孩开始唱歌，那是一首古老的童谣："七月半，嫁新娘，棺材当轿鬼抬杠......"

歌声中，实验室的墙壁渗出鲜血，组成一行狰狞的大字：【担保人必须死】。

苏芮颤抖的手指悬在红色按钮上方。这一次，她会做出不同的选择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