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雨砸在博物馆的玻璃穹顶上,发出密集的鼓点声。苏芮蜷缩在保安亭的阴影里,湿透的嫁衣紧贴皮肤,每道闪电划过都映出心口那道符咒——它像活物般在皮下蠕动,蚕食着肋骨的间隙。
"还有二十分钟。"白璃的虚影浮现在积水中,雨滴穿透她半透明的身体,"子时一到,符咒就会......"
剧痛突然席卷全身,苏芮死死咬住袖口防止惨叫出声。符咒的纹路蔓延长出分支,像荆棘般缠绕心脏。她摸向背包里的双鱼铜镜,镜面冷得刺骨,边缘凝结着细小的冰晶。
保安室的收音机突然自动开启,沙沙的杂音中传出诡异的童谣:"七月半,嫁新娘,棺材当轿鬼抬杠......"苏芮的瞳孔猛地收缩——这不是电子音,而是数百个孩童的合唱!
"当心!"白璃的警告与破窗声同时响起。苏芮翻滚躲开飞溅的玻璃,瞥见窗外飘着七个穿红肚兜的婴灵。它们手捧惨白的囍字灯笼,脐带在雨中扭动如蛇。
最矮小的婴灵咧开血盆大口,露出满口尖牙:"娘亲......该上轿了......"声音甜腻如蜜,却让苏芮胃部翻涌。嫁衣的广袖突然收紧,勒得她双臂发麻——袖口金线正化作锁链!
铜镜脱手坠地,镜面映出她背后骇人的景象:整座博物馆正在融化。花岗岩外墙变成粘稠的黑色物质,窗框扭曲成森白指骨,青铜门环化作淌血的眼球。
"跑!"白璃的虚影撞向最近的婴灵,青烟腾起时发出皮肉烧灼的声响。苏芮冲向员工通道,湿滑的皮鞋在瓷砖上打滑,掌心擦过墙面留下血痕。那些血珠竟逆着重力向上爬升,在墙绘的飞天图上勾勒出符咒。
地下室的铁门虚掩着,锈迹斑斑的锁链断成数截。苏芮的指尖刚触到门把手,突然被一股巨力拽入黑暗。腐臭味扑面而来,有什么东西擦着她耳际飞过,在墙上炸开一团磷火。
幽蓝火光中,她看见毕生难忘的景象——那具汉代女尸正悬浮在玻璃棺上方,嫁衣下摆垂落的金线刺入十二具现代尸体的天灵盖。每具尸体都穿着保安制服,最年轻的那个手里还攥着半块吃剩的三明治。
"你终于来了。"女尸缓缓转头,腐烂的面皮簌簌掉落,露出下面李琰的脸,"我的......转生容器......"
苏芮的嫁衣无风自动,心口符咒爆发灼痛。她踉跄后退,撞翻了陈列柜。血髓玉展品滚落满地,每块玉石表面都浮现出人脸——全是她前世的模样!
"你以为白璃在帮你?"李琰的指甲暴涨三尺,划过玻璃棺发出刺耳尖啸,"三百年前,是她亲手将你的魂魄......"
铜镜突然从背包飞出,镜中射出青光击中女尸。白璃的虚影凝实如生,手中青铜剑雷纹暴涨:"闭嘴!"剑锋劈开阴气,却在触及女尸前被金线缠住。
苏芮趁机摸到消防斧,斧柄的冰凉让她稍微清醒。符咒的荆棘已蔓延到锁骨,每次呼吸都像吞下碎玻璃。她挥斧砍向连接尸体的金线,斧刃却穿过虚影——那些金线根本不存在于现世!
"用血!"白璃的剑被金线绞碎,灵体愈发透明,"你的心头血!"
苏芮咬牙将斧刃按向心口,剧痛让她眼前发黑。鲜血喷溅在金线上,瞬间燃起青白火焰。女尸发出尖啸,展柜玻璃齐齐炸裂。无数血髓玉碎片悬浮空中,组成困龙阵将她围在中央。
"就是现在!"白璃的灵体开始消散,"用铜镜......照她的......"
话音未落,十二具保安尸体突然暴起。苏芮翻滚躲过利爪,铜镜脱手滑向阵法中央。女尸的嫁衣被火焰吞噬,露出爬满尸虫的躯体。李琰的灵体从焦尸中脱出,直扑铜镜。
千钧一发之际,苏芮扑上前抓住镜缘。指尖触及镜背双鱼的刹那,前世的记忆洪流般涌来:
**汉代地宫中,她将浸透毒酒的金簪刺入李琰后心;**
**民国手术台上,她调换药剂瓶时被白璃撞破;**
**而最清晰的画面是昨夜——她亲手将血髓玉嵌入女尸口中!**
铜镜迸发刺目血光,李琰的灵体被吸入镜中。整个地下室开始坍塌,苏芮攥着铜镜奔向紧急通道。身后传来白璃最后的呼喊:"去顶楼......星象馆......"
暴雨中的天台狂风肆虐,苏芮倚着观测仪喘息。心口符咒已蔓延至脖颈,皮肤下的血管凸起如蚯蚓。她颤抖着举起铜镜,发现镜面浮现出星图——正是墓室穹顶的二十八宿!
"你果然在这里。"嘶哑的男声从水箱后传来。馆长握着考古锤走出阴影,左眼瞳孔泛着诡异的暗红,"该完成仪式了......"
苏芮突然想起入职那天的异常:馆长坚持要她佩戴血玉珏,总在子时检查她的工作进度,还有那间从不让人靠近的顶楼密室......
"你以为李琰是敌人?"馆长扯开衬衫,心口赫然是同样的符咒,"我们才是同类啊......"
铜镜突然发烫脱手,悬浮在半空旋转。星象馆的穹顶自动开启,暴雨中竟显出清晰星图。苏芮看见自己的命宫星被血色侵染,而馆长脚下的影子正扭曲成李琰的模样。
"时辰到了。"馆长的考古锤砸向控制台,星象仪开始疯狂转动,"以七世怨侣为祭,恭迎鬼门......"
苏芮撞向防护栏,从三十米高空纵身跃下。狂风灌入口鼻,铜镜紧贴心口发出灼热红光。在坠地前的瞬间,她看见白璃的虚影最后一次浮现,伸手将她推入镜中世界——
水银般的镜面泛起涟漪,苏芮跌坐在民国风格的诊疗室里。消毒水味混着血腥气,穿白大褂的"自己"正在给病床上的女子注射药剂。当针头刺入静脉的刹那,她终于看清病人的脸。
那是年轻的白璃。